太玄真人说道:“那人乃是人仙之极,即将结丹,你自无法远观他周遭细节。”
陈玄感慨:“不曾想这武当山居然有个即将结丹的修士。”
师徒两人正说话间,对面的道人却是察觉到了两人,连忙停下扫雪,向师徒二人稽首:“太玄真人,玄鉴道友,尹喜稽首了。”
太玄真人破天荒地回以稽首,这些年他也曾与尹喜闲聊,说起他有个在外历练的弟子。
故而尹喜一见面便认出了陈玄,准确地说出了他的道号。
陈玄微微一怔,忘了稽首,忙问道:“可是周朝大夫,尹文公,文始先生?”
尹喜摇头叹息道:“周朝气运衰落,我已辞官入山修道,如今不过一山野闲人,不必称呼官职,玄鉴道友是真人高徒,你我同在山中修道,称一声道友便是。”
陈玄心中确定了,此人便是函谷关遇老子,请他留下《道德经》五千言的尹喜。
不过据他所言,此时他已非周朝大夫,辞官入武当山修道,想来还未担任函谷关令一职,老子也未西出函谷。
太玄真人与尹喜闲谈两句,便领着陈玄回到了新建的道观之中。
窗外大雪纷飞,师徒二人围炉煮茶。
陈玄心里还惦念着那尹喜,原以为这偌大的武当山,修道之人寥寥,不曾想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仙之极,即将结丹。
一旦他结丹,可就不能称之为人仙了,那可是货真价实享长生大道的金丹地仙。
虽然未经敕封不能主动飞升天庭,却可在天庭仙箓司注名,做个注名地仙。
天庭或有仙职空缺,既可由地仙敕封补缺,或有什么王母娘娘的蟠桃大会,这些注名地仙亦在受邀之列。
差一步,便是真正的仙凡有别。
陈玄为师父奉茶,心中对这位尹喜更加敬重。
太玄真人抿了一口茶水,忽然开口道:“此人来武当山寻仙访道,原意拜我为师,我却以平生只收一位亲传弟子为由婉拒,因而他知你名号,在山中暂住清修。”
陈玄却是惊讶道:“此人竟然还未有师承?”
他上界一遭,见过得道飞升的天蓬元帅,见过仍在兜率宫苦修的金角银角,自己亦是刚刚筑基的人仙。
却不曾想到尹喜未有师承,便已经修至人仙之极,只差一步便能结成金丹,证得地仙。
陈玄说道:“师父收了他为徒,随意点化一番,岂不是平白得了一个地仙弟子?以他的天赋,未来说不得会比我更早证得天仙。”
太玄真人微微摇头:“你却是想岔了,他天赋卓绝,人仙之境修道顺遂,怎奈不得金丹正道法门,如非你这般从筑基开始便修行《紫炁天仙诀》,未来结丹难度不亚于证道天仙。”
陈玄心中了然。
尹喜虽为人仙之极,却不得金丹正道法门,只凭自己想要结丹,怕是耗尽寿命依旧无法证得地仙。
陈玄所修《紫炁天仙诀》,要求从筑基开始便先化玄龟之形,尹喜体内既无玄龟,也无灵蛇,自然无法凭借这道口诀行那“龟蛇盘结”结丹之举。
太玄真人虽见其苦寻结丹之法,却是爱莫能助。
陈玄叹息,同时庆幸自己虽然修行慢了些,好在有个天仙师父领路,从一开始行的便是金丹正道,不曾走错过一步。
只要他按部就班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未来龟蛇盘结,显化玄武之形,结成金丹,自是容易太多。
难的是后面的证道天仙。
总之是各有各的难处,修道之人也只能各家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筑基之后的陈玄早晚于天柱峰呼吸吐纳,按照师父所传法门,开始尝试炼精化气,即将一整个玄龟之形的先天元精炼化成为元气。
元气乃是修行之根本,凭这元气上至顶门泥丸宫,下至脚底涌泉穴,走通任督二脉,小药充盈,方可大药冲关进入炼气化神的阶段。
光阴如快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
转眼间一年光阴过去,又是一场冬去春来,这一日陈玄于山岩上炼精化气,导引吐纳结束,远远看见山门口有一个道人,背着包袱正在下山。
一载过去,他的目力已达八十丈,先前不能观察周遭细节,如今却认得是尹喜下山。
太玄真人凭空出现在他身边,目送着尹喜远去,感慨道:“非是此人心性不坚,天赋不佳,实乃造化弄人,未遇良师,故而山中数载未能结丹,今黯然下山去也。”
陈玄又想起天蓬在凡间混沌迷心,一朝得遇真仙,即悟道飞升天界。
确实如师父所言,造化弄人。
太玄真人说道:“玄鉴徒儿,你代为师送他一程,想是他心里对为师,亦有一些失落。”
千里迢迢从周朝辞官来此寻仙访道,可惜仙人亦帮不了他。
陈玄闻言即刻起身,下山去追那尹喜。
武当山脚下。
陈玄一路运气飞奔,才终于赶上了尹喜的脚步。
见他前来相送,尹喜稽首道:“本该与真人和道友当面作别,真人未曾出面,道友亦在修行,我不便主动叨扰,恕罪恕罪。”
陈玄回以稽首:“道友此番下山,将欲何往?”
尹喜说道:“当云游四方,寻得结丹之法,故而不知何往,且行且看。”
陈玄说道:“道友求道之心坚定,久后必定能遇良师,保重保重。”
尹喜朝着武当山天柱峰顶遥遥一礼,再不回头,下山去了。
陈玄目送着他背着行囊远去,想来此番下山去,不久后他便能遇到西出函谷的老子,成就一番佳话,同时为后世留下老子生平所著《道德经》五千言。
老子乃是太上老君凡间化身之一。
陈玄一愣,先前在三十三重离恨天上兜率宫,那金角似乎说起,他们师父云游去了?
莫非老君早已亲自下凡?
真武飞升,天蓬受封,老君云游,尹喜下山。
东边还有某只猴子前不久刚刚诞生,想来此时正于山中称了大王,看来这西游世界要热闹起来了。
第13章 技多不压身
筑基之后,陈玄体内的先天元精化作玄龟之形,随着他每日导引吐纳天地灵气,按照《紫炁天仙诀》的口诀炼精化气。
这一过程,好比流水冲刷顽石。
因真武这一门金丹正道修行至结丹,需要“龟蛇盘结”成玄武之象,故而陈玄体内化作玄龟的先天元精,要比一般修士更加难以炼化出元气。
尽管他昼夜修炼,那玄龟依旧是一动不动,体内的元气只有极其微小的一丝,甚至无法支撑他运转一遍小周天。
既然炼精化气进展缓慢,陈玄想是因为自己六根未全,道心蒙尘,影响了修炼速度。
于是他转而寻觅炼化六根第三的法门。
眼见喜,耳听怒,已经分别化作喜鹊,海螺,居于泥丸宫之内,令他耳清目明。
六根第三,乃是鼻嗅爱。
陈玄暗自思量,前者眼见喜,耳听怒,倒是容易炼化,这六根第三鼻嗅爱,他可算是一头雾水。
修道之人本就清心寡欲,如今耳清目明之后,更是不喜不怒。
眼见喜炼化关键,乃是不喜不见。
耳听怒炼化关键,乃是不怒不听。
可是这鼻嗅爱对他来说绝非不爱不嗅那么简单,如今他内心平静,不念凡尘因果,自然无甚所爱。
既然无爱,何谈不爱?
如此炼气进展缓慢,六根第三不得法门。
陈玄只得终日枯燥炼气,听师父太玄真人讲道,不觉间又是四载光阴过去。
这一日他于天柱峰导引吐纳,忽然福至心灵,那气海丹田之中,先天元精所化玄龟忽然在他收功之时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这一动可了不得,玄龟主静,阴之极,静极思动,动则生阳。
于是第一缕先天元气被炼化出来,悬浮于丹田气海。
四年了,他终于炼化出第一道先天元气!
刚刚收功的陈玄立即入定,小心翼翼地催动这第一缕先天元气,口中默诵《紫炁天仙诀》口诀,沿着口诀中的经脉运行一周。
当那一缕先天元气沿着人体经脉运转一周,再度回到气海的时候,已经从无色变成了紫色,而且这一缕紫色元气的体型,要比刚刚诞生之时稍微大了一点点。
陈玄心中大定:“这便是紫炁天仙诀所炼化出来的,先天紫炁。”
收功退出入定之后,他刚想起身去告知师父这一消息,却见到太玄真人早已落在了他的面前,目光欣慰地看着他。
太玄真人说道:“待你将先天紫炁壮大,使得气府圆满,并能流淌四肢百骸之时,便可踏入炼气化神之境。”
陈玄一想到又要枯燥地修炼十数年,甚至数十年。
如此修行,何时才能到那天仙之境啊?
他苦着脸对师父说道:“师父,弟子也不是想要放弃修道,只是终日炼气,却无甚神通术法傍身,这万一下山打柴之时遇上个妖怪,把我给吃了,岂不是十年修道功亏一篑?”
太玄真人斜眼看着他。
这徒儿意思是说,那妖怪瞎了眼睛,从远处看不到这武当山庆云笼罩,香火袅袅冲天而起。
亦不知晓此地供奉的乃是灵应佑圣真君真武荡魔天尊。
又正好,天上坐镇的五百灵官,一千只法眼,都没看到这个潜藏武当山的妖怪。
就连太玄真人都察觉不到那妖怪的气息。
于是那妖怪放着方圆数十里的凡人不吃,偏偏挑中了真武弟子下山打柴的时候,把他陈玄给吃了?
陈玄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借口有些尴尬,于是坦白直言道:“师父,我既然已经炼化出第一道先天紫炁,想必能够学些神通术法了,这终日炼气十分枯燥,六根第三又不得法门,闲着也是闲着……”
太玄真人盘坐于天柱峰的古松下,便问他:“你待要学些什么神通术法?”
陈玄笑嘻嘻地凑近,说道:“当然是学师父的成名术法,如此方能算作真武亲传嘛!”
太玄真人说道:“我所修术法神通,皆为荡魔除妖所用,其中成名术法,一曰雷法,一曰符箓,雷法则驱雷掣电,震慑妖邪,符箓则驱邪扫秽,涤荡污浊。”
“真身于北方涤荡妖魔之时,因一些邪祟以雷法不能尽除,我亦通晓些火法,是以雷火叠加,邪祟可除。”
“又因我乃北方之神,成道根本是那龟蛇盘结,化作玄武,故而如今统御北方,亦能掌控水法。”
陈玄闻言便像是在那凡间坊市,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间挑花了眼。
雷法,火法,水法,三法兼修。
符箓一道,虽是注重驱邪扫秽,但先前上天庭之时,一道上品飞升符,足以证明师父在这一道上的造诣也是登峰造极。
太玄真人问道:“玄鉴徒儿,你待要学哪种术法?”
陈玄大手一挥道:“师父,我全都要学!”
技多不压身嘛,学成了雷法水法火法,配合符箓一道,他日结丹修成地仙,也下山去南赡部洲荡魔除妖,积攒功德。
说不定成就天仙之时,直接被敕封个“玄鉴荡魔真君”。
陈玄正畅想间,脑袋忽然一痛。
“哎哟!”
太玄真人手持戒尺,微微皱眉道:“这也要学,那也要学,只道是技多不压身,却不知贪多嚼不烂之理,我且教你尝尝戒尺的厉害!”
陈玄早有预感,运转体内先天紫炁,一闪身躲开了戒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