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孤可不像是小九，有一个天下巨富的外公，想要什么都能买来。”
太子将手心里寒气消失殆尽、再无光泽的冰晶用力一捏。
一阵簌簌粉尘，从他掌缝间飘落。
瞧出自家殿下此时的心绪变化，云公公赶忙宽慰道：
“圣上已经对昨日发生的事情做了评判，勒令九皇子闭门反省，并且将四方楼的地契作为道歉赔偿给了殿下。”
“想来，圣上还是偏爱殿下您的。”
“哼——”
太子起身，轰然甩过的衣袖带起猎猎风声。
本来英俊不凡的面容，却在此时带上了一分洗不去的阴翳与烦躁，愤然道：
“父皇那是偏爱吗？”
“他分明就是看小九摆明了车马要和我斗上一斗的事态还不够激烈，又往上面添了一把火！”
“若他老人家是真心为了我好，就应该早早打发小九如同三弟、四弟、六弟一般前去就藩，而不是留在神都当中，来恶心孤！”
云公公低垂下的眉宇里亦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自昨日从匆匆赶来的王大伴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
任由他前思后想，却也想不明白那位天子如此做的原由所在。
难倒，他还嫌眼下的局势不够乱？
真以为自己屁股底下的宝座稳固如山？
心里摇了摇头，暗道一声老糊涂了，云公公搜肠刮肚的开始为天子行为找补：
“殿下不必太过焦虑，想来是九皇子公然拉拢朝中大臣，触怒到了陛下的逆鳞，方才会如此惩戒一番。”
“更何况，眼下关节里，废长立幼更是取乱之道。”
“为了大乾江山稳固，想来陛下也不会如此糊涂。”
闻言。
太子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开些许。
嫡长子的身份，就是他眼下身份最大的保障。
任凭小九在朝堂上有再多的支持又如何？
大义之下，做臣子的谁敢不服！
除非，他们是想当乱臣贼子了。
注意到太子的神情变化，云公公心里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把这位眼里只有那个位置，却没有丝毫大局观的太子给稳住了。
同时，不经意打量向他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嘲弄与讥讽。
外面的那些目无皇权的武夫们，都已经盘算着在颠覆了李氏一族的统治另立新朝之后的利益分配了。
然而，即便是到了眼下这个王朝将倾的关头，李家的人依旧在内斗。
仿佛在他们的认知当中，只要自己登上了那个位置，眼下的一切乱象，所有事情就能自然而然的被摆平一般。
却也不知道，又是谁给他们这般大的自信！
“许是骗人的话说多了，便自己也信以为真，真当自己是真龙之子，血脉不凡了？”
云公公微微摇了摇头，便又听太子说道：
“对了，季惊鸿那女人眼下如何了？”
“自从其进宫以来，就一直深居在显真观，除了陛下偶尔召见与其探讨一番道家典籍之外，便再无异常。”
“哼哼——”
太子冷笑，眉眼里闪过几分狠辣：
“没有异常便是最大的异常！”
“真当孤傻子，不知道她背后是楼观道那些老牛鼻子？若非如此，孤早就在发现其身份之时，将其关押在天牢当中了。”
云公公一悚。
此时，他竟然浑然无知。
抬起头迷茫的看向太子的同时，眼底神情又变了变。
收回刚才那句话，这位太子殿下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但似乎，貌似都点在了宫斗上。
“那殿下的意思是？”
又恢复以往那般恭敬模样，小心问道：
“没什么意思。”
太子摆了摆手，有几分意味深长道：
“他们喜欢争，就让他们去争！”
“孤倒要看看，若是父皇不幸宾天之后，所谓的武道圣地与门阀世家，可还能如此齐心协力？”
“若是到了必要时刻，孤这个太子的位置，小九想要亦不是不能给！”
“就怕某些人他......接不住啊！”
此时。
云公公看向太子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在其身边潜伏了十多年的自己，从没有发现他竟然还能有这般智慧？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大智若愚！
一时间，云公公有些分不清，太子是真聪明还是假机智。
只得拜服道：
“殿下老谋深算，小的远不及也！”
转过身去，面对朝阳。
太子脸上的阴冷在暖暖旭日的照射下渐渐消融，多了几分智珠在握的从容。
“你看不透的东西还多着呢。”
“听说孤的那位铭皇弟再过些时日便要完婚了，你且替孤去好好准备一件礼物，毕竟到了那时，场面一定是相当热闹。”
“而看热闹，又怎能空着手去呢？”
“小的知晓！”
注视着云公公缓缓倒退而去的身影完全消失，太子收回目光。
伸手向前，好似要握住那无形无质的阳光同时，喃喃一语：
“孤的好皇叔，你又是站在哪一方呢？”
“还是同孤一样，想要做那个最后的渔翁？”
大日一跃，天宇尽明。
不经意间有一枚玉符从太子衣袖中掉落而出。
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在边缘一角，一个扭曲恍若虫蛇舞动的字符镶嵌在那里。
若有识得龙章凤篆之人在场，便会认出此字是一个明晃晃的：
乾！
第87章 帝皇本记，心想事成璧
“天帝崩而无人见其尸，商纣举火自焚不见其骸，周幽亡于犬戎头颅丢失，唐哀早故乱军掘坟只得空棺一座，再至今朝太祖匿迹无声......”
“正如武道并非五境可止，那么这世上是否也会存在不同于当下武道圣地之处？”
......
“余上之言，不过老道一时随想，后观者不必当真——”
“乡野无名之道，记于仙天元年。”
数日之后。
神都阴雨绵绵一片。
豹房旧宫，许念隔窗听雨，手捧一卷书册。
书是前些时日以大统领的身份从神龙卫那边诓骗来的【平天圣典】。
其中所描述的玄奇武学很有些意思。
不同于寻常的拳脚武学，它则是另开一道先河。
聚万千信众之念，于冥冥中塑造一尊神人法相。
修行者可请法相上身，拥有不可思议之神人伟力。
同样，亦能依据不同信众的信仰程度，分别赐予不同的玄异之能。
信众越多，其威力也就越大。
倘若那时真让平天教席卷天下，开创一个不一样的新朝。
到了那时，以朝廷正统身份，封其为唯一真神。
在九洲亿万百姓的信念加持之下，恐怕这尊神当真能从虚幻中走入现实。
只是可惜，事半功垂，缘悭一面。
然而这般武道法门在许念看来，已然是和前世仙侠志怪话本小说当中香火修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触类旁通之下，让他有了很多新的武道感悟。
但这般集资修行之路，终究不是许念的道。
而比起这门功法来说，其后附录的一些杂谈野史，却是更让人眼前一亮。
其名曰：帝皇本纪。
听起来像是一本正经的史书。
实际上，内容都是一些没什么根据原由的乡野杂谈、宫廷秘事。
杂糅在一起，成了这么一篇。
正如其结尾所写一般，一时随想、不必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