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缝隙内里,就像是连通着火焰世界。
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赤红火海。
方一露头,便像是早已锁定了神魂一般,呼啸中朝着前方人影卷去。
明明出发前只是一团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火焰。
可到了此时,竟赫然间生出一种焚尽万物的煌煌绝灭之感。
着实让人心头万般惶恐,犹若末日降临。
同样的,在这位大河剑宗第十三位祖师汪东流的眼中,亦是如此。
甚至于,还要更甚三分。
“好强的心意,千里锁念,贯彻虚空!”
“好狠的武学,赤炎一点,焚天绝灭!”
“能将武道修至于这般程度,已然是超凡脱俗,打破藩篱,走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近乎于术,古仙之术!”
他眉眼轻凝,一身浩荡剑气在身前化作密不透风的长河水色,将火光拦截。
古板而肃穆的面容上,竟也在此时露出了几分难得欣赏之意。
可这般神色尚且还未维持多久,忽而一转,便又恢复成了那般淡漠模样,摇头轻道:
“武道之极,却也不过几近于术罢了!”
“更别说仙路宽广,在术之上有法,法之上有神通,有道......”
“区区武学,在仙道面前不过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故而我等方才会舍武而入道,博一世以成仙。”
汪东流的神色变得极冷,一如其身边的剑光一般。
“倘若能有武道可博仙!那我等圣地数十代的前仆后继、舍生忘死,又算得什么?”
“呵,笑话吗。”
如此一言。
比之前更凶厉数十倍的剑气陡然喷涌而出。
顷刻间就将方才还与之拼杀的不相伯仲的汹汹烈火压制。
剑气环绕,如长河般将烧灼虚空的烈焰围拢。
继而“河水”向内蔓延,一点点将其压制。
细细看去,就会发现所谓的河水通通都是由无数细小至微的剑气构成。
在不断的激烈碰撞中,将那火焰一点点溟灭。
这般做法,却是仰仗修为浑厚,直接以浩荡之势,一点点压迫其生存空间,不容器有半点搏命的机会。
果不其然。
那火焰不甘心自己的消亡,在最终时竭尽最后一点力量试图反扑。
却被早有准备的汪东流截下,拿出手中的镜子一照,便将其束成一线火光,进而吸入了镜子当中。
翻转镜面,便可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内里,多了一点莹莹火光。
如似烛焰,摇摇欲熄。
瞅了一眼内里的火光,汪东流脸上露出一抹轻笑。
旋而回头往北方深深凝视了一眼。
不得不承认,那位所谓的乾朝大都督,果然有几分实力。
九州的圣地门人败在这般存在手下,不冤!
可话是如此说,却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就此罢休。
万载圣地的威严,岂能轻辱?
缠绕在圣地名头上的失败与羞辱,惟有用血方才能洗涮干净。
如此一念间,汪东流眉眼间闪过一道深深寒光。
“且先让你再嚣张几日!”
“本座便在大河剑宗,静候你的到来。”
轻道一语。
整个人身合剑光,如同一道长虹般扎向下方。
......
大河剑宗山门。
剑殿。
几大剑首一个不少的通通落座此间。
可除了之前被排除在计划之外,没有去往神都,而自己坐在角落里生闷气、喝闷酒的萧寒州。
其余之人,紧接气势萎靡,脸色苍白的依靠在座中。
四下沉默,一片死寂。
“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
身为掌教的南宫落强撑着以自家心血祭炼剑丸丢失的反噬,轻咳出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尽皆吸引过来。
“在我等仓皇逃回山门,修养伤势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也多多少少有些耳闻了吧?”
“有何感想,都也不妨说说。”
“无论说什么,也就入你我之耳,不传他人之口。”
不复往常般自信的他,虚弱的半依靠在身后靠椅之上。
仿佛每说一句话,都在牵引心神之上的伤口,往其上撒盐。
那般痛楚,绝非可以用言语来形容。
“掌教。”
诸位剑首当中,唯一的女子澹台镜苦笑一声,张口吐出无比沙哑的声音:
“三月光景,大乾朝廷的两厂番子,黑龙台密探就已经横推九州,所过之处,那些地方豪强无不授首,无不死绝。”
“所抄没出来的家资延绵长长龙,源源不断的送往神都,继而变成米粮、铁器、种子,再度回到九州黔首的手中,如此光景之下,圣地想要挽回,恐怕......”
她摇了摇头,话语没有说下去。
可在场之人谁也不傻,尽都心中清明。
“更何况,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取缔天下宗门,收归世间武学,建立天武楼、讲武堂,刊发可以让天下人,无分贫穷贵贱、男女老弱修行的【大乾武经】。”
“这一桩桩、一件件,方才是其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那位大都督的野心恐怕比所有人想的都还要可怕、恐怖、猖狂!”
“他不屑为天帝,也不愿意重走天帝的老路,他要以一己之力,将大乾朝廷开创为前所未有的运朝!”
一语落。
场间众人的神色越发难看起来。
就连先前叫嚣着最凶厉,打灭大乾信念最坚定的萧寒州。
此时此刻,亦也一言不发。
只阴沉着脸,一个劲的给自己灌酒。
对于此般状况,南宫落早有预料,也不多惊诧。
只是在略一沉吟后,接过话头道。
“楼观天一道人被云隐子救走,去想不知,掌门道妙亦携门中真传早早渡还远去,堂堂道家祖庭,现在只有老的老、小的小,一片残破。”
“须弥寺不戒和尚身死,头颅被悬神都皇城之上,禅空性情大变不理诸事,庙中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逍遥阁更不消说,早早就向那位大都督献上了膝盖,至于隐龙观?”
他停顿片刻,脸上露出无奈苦笑。
“却也无甚办法,我等眼下亦自身难保,何谈去支持他们?只能坐视其在朝廷的压迫下,不得不臣服。”
“眼下天下局势便是如此,圣地万载积累的辉煌气势一泄如注,不再复返,大乾朝廷起势,一如飞龙在天。”
“敢问诸位,在而今祖师并未回归的当下,我大河剑宗未来,将要何去何从?”
“南宫落目光逐一在众人身上而落。
所过者纷纷低下头,说不出个心中意见。
不是他们没有想法,而是这般涉及宗门生死存亡之大事,无人敢轻易开口,也无人能背的下这口大锅。
“既然无人愿说,那便我来说吧!”
南宫落踉跄起身。
郁郁眉心间,却意外的迸发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坚定神采。
“遴选真传种子,整理传承武学,然后遣散剩余弟子门人,准备远走海外。”
“且记住,所有浮财一缕不取,全都交给那位大都督。”
“也就算是......就算是我等的买命钱吧!”
话落。
也不想听场中几位剑首的劝说的言语。
事已至此。
败就是败了,没有逃避的必要。
身为修剑之人,自当要昂扬挺拔之气节,那般强撑着面皮不愿认输的行径,大河剑宗不取。
万载圣地的传承,不知经历过几多风雨。
当年天帝灭武之劫都挺过来了。
今日之事,不过是当年的再一次重复罢了。
他相信,纵使远走海外。
亦也还会有再度归来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兴许并不久远。
“去吧,都去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