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子,果然不是什么让人舒心的事情。”
朝天峰,紫气台。
许念纵目远眺,目光从远处皇城收回。
身后隐隐有星河沉浮,翻涌波浪。
神光、魔光、灵光,乃至于佛光。
种种对立而水火不相容的神异,齐齐闪耀,共印光辉。
周身三百六十余窍穴闪动,真气交汇双目之上,洞彻虚空。
心神澄彻,安稳不动。
眼前一切的光影在他的视线里褪去了表象,显露出最真实的实质。
种种气息交错,编织成七彩的天阙。
而在当中。
金色的气运弥漫成型。
在一抹紫色氤氲雾气里,有真龙昂首,探爪而出。
浩荡华光如天瀑倒卷呼啸而下,化九彩华盖宝伞,气象万千。
“气运倒转,老龙新生,已有腾飞之势。”
【铸圣庭】之法了然于胸,许念对于王朝间种种气运的变化早已烂熟于心。
民心依附,气运显形。
乃是一国之运势、气数扬头起势之时。
可以说,只要一切顺利,此日过后,便将成腾飞之势,再不可挡。
换做一句通俗易懂,皆都了然的话来说。
那就是:
九五,飞龙在天。
“圣地掐在这个节点出手,显然也是看到了这一点,腾飞之势将成,若不在此时迎头摁下,往后再无转机。”
不得不说。
圣地经过几次的失败,尝过苦果之后。
这一次,倒是变得极为果断。
若能在今日此番天下九州注目的觐见大会之上,行泰山压顶之势。
镇杀许念,挟持天子,重新将大义拿在手中。
方能彻底将大局逆转。
而要是等到今日之后,新生的乾朝得天下人认可,气运稳固。
到了那个时候。
圣地再想阻止,就已无力回天了。
“楼观的道士倒还算是有几分本事、眼力,也有几分割肉止疮的果决,倒并不全是废物!”
许念心神轻松,面色淡然。
面对几大圣地尽起底蕴而来,似也毫无担忧之意。
身后。
祝玲珑盯着山道之上越发沉重的气势压迫登山巅,汇报道:
“大都督!”
“三日前,十八路反贼裹挟麾下军卒就已然来到了关中之外,此刻停驻在虎牢关前,正在与关中守军对峙。”
“而楼观、须弥、逍遥、隐龙,四大圣地昨日便已进入关中,想必此刻已经抵达神都之外。”
“观礼只是借口,想必届时会直往朝天峰,针对大都督您而来!”
楼观道自不消多说。
由驻世三百年的天一道人带队,携精锐门人,浩荡而来。
暗中,更是携带了宗门重器:黄庭洞天,可谓是赌上了一切。
须弥寺也不遑多让。
当代掌教禅空亲自进入小西天,直到观礼之日即将到来之时,方才满面笑容的,从里面请出一根赤铜禅杖。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此番除过须弥寺的僧众之外,竟然还有一人。
赫然,就是成就五境的匈奴武尊:毕空玄!
其次的逍遥阁、隐龙观就差了些许,没有五境坐镇。
但亦是掌教亲自携门中强者齐齐出动,算是给足了许念这位大都督的面子。
“哦?”
闻言,许念神色动了一下,淡淡问道:
“大河剑宗呢?难道他们不打算来了!”
云朦山一战。
是他主动入局,试探圣地手段。
结果对方力不够强,拳不够大。
被许念悍然破局而出,彻底从圣地掌控天下的稳固局势当中撕开一条裂口。
随后,便是如同山崩海啸,一发不可收拾。
而今名为皇城观礼,实则却是决定往后天下话语权归属的终极一战!
圣地若再败。
别说是万载积累下来的气运、底蕴、人心不会剩下多少。
就连传承能不能在九州保全,恐怕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以断言——
这一战决定了未来中土九州的天下格局。
如若在这般情况下,大河剑宗都袖手旁观。
那可就......
真的有些意思了。
“根据在安插在大河剑宗外围的密探回报,七日之前,剑宗山门就已经封闭,禁止外出,一副关闭山门、不理外事的模样。”
“但可疑的地方,就是上至掌教下至诸脉剑主,都已经有些时日不曾出现,只剩下一个性子爆裂的萧寒州在主持诸事。”
“对外给出的理由是在闭关参悟武学,只是依属下来看,恐怕......”
祝玲珑摇了摇头,脸上生起一抹忧虑。
“你想的不错,他们已经来了!”
视线望向远方,洞彻一切虚妄。
宽阔的运河之上,伪装成商船的大船。
那股子剑意交错,锋锐之气冲天而起的气势,在他眼中简直就是如同黑夜里的烛火,一眼可见。
“而且,来的不止他们,还有几个意外之客!”
将那些藏匿于神都当中的气机一一辨认而出。
许念微微颔首,神色无喜无悲,幽深如水。
“是生是死,是成是败——”
“且看今朝!”
诸般大势加身,他已经有无敌之志。
却也不会因此小觑了圣地来人,尤其在知晓成仙路,以及海外之密后,慎重越深。
可时过境迁,风水倒转。
今日。
站在这里的他,终究不是再以往挑战者的身份。
而是一个被挑战者。
且等,且看!
大浪淘沙之下。
又有几人能站到他的面前?!
......
虎牢关。
地势险峻,自古雄关。
烈日当空,青石城墙蒸腾起氤氲热浪。
林修远笔直的站在城墙垛口,一身玄铁铠甲散发幽冷寒意。
关外。
从天下九州各地而来的十八路反贼联军沿着地平线铺陈二十余里。
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牛皮大纛挺立在营寨最当中,却不见丝毫威风。
在热风里耷拉着,像极了晒蔫的菜叶。
也一如此刻行军大帐内里,一十八位沉默的首领、将军。
气氛凝滞一片,落针可闻。
嘭——
手掌重重拍击在桌面之上。
出身杨氏,当代将种。
亦是在李虎禅身死之后,当之无愧坐到联军首领位置上的杨恒烈,脸上横肉抖动,怒目而睁。
“诸位!”
“眼下进又不进,退又不退。”
“究竟要是如何,总该拿出个章程才是!难道就要在这里枯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