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里，亦有二龙不相见的小道传言。
可是真当切身行走在此间山路之上。
张长言方才恍然明悟，那些一切都不过是无知之人的臆测。
大都督——
真的是在此地修行武道。
而且强烈的武道真意弥漫，几乎侵染了其座下这座山峦。
使得眼下这栋原本只得几分险峻的朝天峰，此时此刻，更多了几分不凡。
山势凝聚，越往上压迫便是越盛。
寻常人想要登山，几乎不可能。
而如果能在这般压力下，顺利登顶，几乎就是历经了一场肉体与心灵上的蜕变。
回返之后，武道修为必将大有所进！
脑海中种种思绪流转，张长言终于迈出最后一步，冲出云雾。
山巅。
紫气台。
“大学士整日劳心于诸般碎碎事务，武道修行竟也未曾落下，倒是让我钦佩。”
许念睁开双眼，打量除祝玲珑之外，第一个登上此山来见自己之人。
“大都督谬赞，在下这点微末修为不值一提。”
似是最后迈步前早已做好的调整。
此时的张常言不见丝毫狼狈，一副寻常模样。
“说吧，你有何事？”
“大都督，慈航静斋事关武道圣地，关系网络密布，若是再追究下去，恐怕于稳固当下时局不利啊！”
微微躬身，张长言将昨晚斟酌了一夜的话语徐徐说出。
“臣恳请大都督能够收回东、西厂缇骑以及黑龙台的密探，好将这场风波平息，以免迎来圣地的反击。”
闻声。
许念神情没有丝毫变动。
近些时日以来，大肆诛连有关人士，不是没引起动荡。
可在遍布神都的番子面前，掀不起丝毫风浪。
像张长言这般，顶着巨大压力到来自己身前亲自说的，倒是头一个。
“大学士觉得，眼下我朝和圣地、门阀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
许念目光潺潺而落，轻声反问一句。
他倒是并不觉得张长言是在为那些被牵连氏族之人求情，想要求个宽恕。
相反。
若说眼下神都当中，谁是真正的在为大乾社稷考虑的话。
他，可能是为数不多的那一个。
“武道圣地是天下安稳之支柱，纵然其触角繁多，暗地里积蓄财富，可其之存在，终究还是有利之处。”
张长言眉头轻皱，缓缓沉吟中，一点点说道：
“不管其暗中如何，明面上终究是天下武林正道之魁首，有了诸多圣地的存在，才压制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江湖人士，使得诸多罪恶之事少了许多。”
“而且圣地存在上万年之久，其之底蕴深不可测，不知暗藏有多少手段以及强横人物，不是臣小看了大都督，而是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眼下我朝打压门阀世家，方方得见成效，正是关键之时，哪怕与诸圣地保持明面上的和睦都可，何必撕破脸皮呢？”
声音徐徐，字字恳切。
许念闻声也是不住颔首。
倘若此世只是个简单的江湖与王朝共存之世，武道层次不高。
同样也没有圣地消磨王朝气运，操控王朝天寿之事。
张长言所说的这些，不失为稳妥之计。
可眼下——
并非如此。
“大学士所言不失为老成之言。”
许念倏而起身，徐徐踱步。
张长言一张消瘦的面容上骤的露出几分笑意。
来之前，他从未曾想到这位在武道深不可测，且性情难以揣测的大都督竟然会沉下心来听自己所言。
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期待，他询问道：
“那大都督觉得......”
许念缓缓摇头。
“我同你讲一个故事吧。”
“一个恶龙盘踞九天，蓄养猎犬，放牧生灵，只为收割一轮轮血食的故事。”
“......”
伴随着言语落下，真气悄然流转。
一幅幅恶龙食人、生灵涂炭的画面，在张长言面前展开。
许久之后，他长吐出一口气，眉头深深纠结而起。
“您的意思是，武道圣地便是那盘踞九天的恶龙，而我等便是那被不断收割的生灵！”
许念不语。
“臣懂了。”
张长言惨然一笑，绝口不提方才之事。
带着比来时更心事重重的神情，心不在焉的的走下山去。
紫气台上。
遥望着那道似有些失魂落魄的身影，许念不为所动。
将视线着落于一朝一代之间，张长言无疑是一个治世之才。
可其本身，却也终究有着难以超脱时代的局限性。
更少了那种打破一切藩篱，于大破灭中重新缔造一切的魔性与勇气。
内心里有着想要改变这个朝廷的想法，但也仅限于点到为止，缝缝补补。
而这样的人，在这个世道里方才是大多数。
“正因如此，才会有魔徒的诞生啊！”
“以及，超越时代的科技造物......”
遥望天边远处，不知何时漂浮在白云流霞间的一片巨大阴影。
许念的脸上，露出一份笑意。
身后，祝玲珑悄然出现。
“大都督，宋大人督造的机关飞艇以及载人木鸢已经试验成功。”
站在许念身后，同样仰首而望。
眼中充满了钦佩、敬仰的光。
第147章 人分三等，西山大营
许念傲立于云层之上。
看天际星月倒退，望身下乘云翻卷。
脚下庞大的的飞艇航行于云海之上，平静的穿行夜空。
以来自异域世界的科学理念，统合以两个不同世界的机关要术，将武者真气作为动力，再依靠宋应星为首的一众匠人加班加点研究、建造，种种物资、人员不吝供给之下。
短短月余时间。
这座前无古人的机关造物，便翱翔在这片万载以来少有人涉足的人类禁区当中，与飞鸟一同遨游。
此时此刻。
飞艇上与许念这位大都督同行的，除了大半个两厂，几乎所有的都头千户外，还有黑龙台的一众统领。
可以说，飞艇下渐行渐远的神都，绝对是在掌权者更替后的这段时间里。
第一次陷入如此空虚的时刻。
但相较于上一位大乾天子时期。
许念身后所留下的并不是一座危在旦夕，多方势力盘踞如麻的神都。
而是一瓯水泼不入，铁打般的天下！
经过黑龙台无孔不入的探查，两厂坚持不懈的杀戮与清扫，外加十二卫魔徒京营众分散出击，所进行的血腥清剿。
囊括两京在内的整个关中形胜之地。
已然，再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敢公然和当下的朝廷作对。
无论是门阀世家也好，还是武道圣地也罢。
他们伸出来的触手，在过去千百年以来，第一次彻彻底底的被从广大的关中斩断。
铁血大都督的威严，赫然在这血腥的杀戮场中竖立起来。
在十万、几十万精壮劳力的支持下。
一场轰轰烈烈、彻头彻尾的改造活动，已经以两京为中心在关中大地上展开。
在这样的大势之下。
许念并不认为区区一个藏头露尾潜入神都的圣地之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更别说，其所合作的对象，居然还是那些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
不对，连临危一死报君王的胆气都没有的儒犬。
前番之所以不杀他们。
无非就是竖个靶子，做个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