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得不全便罢了,居然从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新意。
果然——
这世间最陈旧、最腐朽、最墨守成规,抱着过往不想有半点改变,也见不得任何人试图改变之人出现的存在。
就是这群靠着啃食着前人尸体得以维持眼下辉煌的门阀世家,以及......
武道圣地!
刀光剑影闪烁,嘶吼声乍起又乍落。
不过片刻的功夫后,这巍峨的大殿之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上到三省六部高管,下到各级地方大臣。
有名有姓者三百一十八,尽数血染此中。
“大都督,碍事之辈,已经全部授首!”
护持李道铭安然离开,重新归来的赵华微微躬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拿捏不定:
“只是,尚有一人还需大都督定夺!”
“哦!”
似是不然见那般染血之状方才背过身的许念回头,疑惑道:
“是谁?”
“是我,张长言。”
尸山血海中,有一人面色浑然不惧,傲然挺立。
张长言目光灼灼的盯着站在他前方上首的许念,虽然此时此刻在他的眼中,这位曾经的燕王眼下的大都督,就是他认知里当中的那一副模样。
亦或者说,在每一个人的眼中,许念都是他们心目中燕王该有的模样,天魔无相,故有万千相。
可亲眼见证了他刚才虐杀,不......
应该叫做毫无戏弄玩耍,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的抹除了世家门阀的肉体与精神,并且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魔心野望,公之于众的张长言。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位“入魔已深”的大都督,会是曾经的那位燕王。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在其失踪的那十六年里。
没有像大众所想的那样仅仅是躲在神都某处养伤、习武。
而是真正的踏上了九州大地,见识到了这世间最为真实而残酷的一面。
不然,绝难解释其那种势要将门阀世界、武道圣地破灭的滔天魔性。
而这正也是他现在之所以会站在此地的原由。
“我知道你,曾经天子最为依仗的心腹,亦是朝中最为清廉明正的大臣,纵然是那些沽名钓誉的言臣、清流对你亦是赞誉有加。”
许念从高台上缓缓步行而下,平淡的面容上似闪过一抹回忆。
他神情淡然,眸光平静。
可张长言却从这寡淡、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言语里,听出了一片腥风血雨。
那些对他赞誉有加的言臣、清流,此时此刻在哪里,又是个什么下场,恐也就不言而喻。
“都是旁人的看法罢了,臣并不在乎。”
张长言面对到这样一位杀人盈野的魔头之时,竟然毫无畏惧的抬起双眸,目光灼灼的看向许念:
“名声不过虚妄,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带不来什么东西,也带不走什么东西,可......人活一生,总要留下些什么东西。”
“臣站在这里,就是想问大都督一句话。”
大殿内静到了极点。
只有从下方番子、侍从们那里传来的窸窸窣窣冲刷地面的声音,却也微渺到几不可闻。
“敢问大都督,方才所言,清扫九州、再造乾坤之言,可曾为真?”
许念笑了。
没有在意他曲解了自己言语的含义,将之蒙以更为堂皇正大的外皮。
也没有试图解释什么,或是用天魔蚀魂改变他的心智。
神都当中,魔徒已经够多了,总要需要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而张长言,在他看来就很不错。
故而许念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随口道:
“我纵然是说一千遍一万遍,却也不如你亲眼看一遍来的真实。”
“既然心存疑问,那就去留下来,看下去。”
顿了顿。
目光落在他若有所思的面容上,洒然一笑,露出几分明媚的颜色的同时,以绝对的自信说道:
“当然,你若愿意加入到这场改天换地的变革当中,朝廷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只不过就是,要从头做起。”
面上沉吟之色流转,似在斟酌许念这番话语的可信程度。
没有再理睬陷入长久沉默的张长言。
无论他的想法如何。
作为大乾朝廷中唯一还算是个正常人的存在,许念并没有将其与那些门阀之流一同埋葬的想法。
不愿意接受现实,那就丢给他个修书的闲散差事养着。
尽管大乾现在依旧存在,而即将在它腐朽身体上新诞生的国度,虽然大概率会同样顶着【乾】的名头。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和之前的大乾扯不上什么关系。
这样一来,修乾史的事情也似乎可以提上日程。
当然,如果张长言能够接受现实,那就将他丢到宋应星的手下。
不经改造,旧时代的官员如何能适应得了新时代的发展?
“赵华。”
许念突然唤道。
“属下在!”
如幽影鬼魅的身影出现,俯身。
“令你手下的番子向外散播消息,就说神都群臣不满燕王倒行逆施,于天子登基之时试图拨乱反正,事后虽被镇压,但也将燕王重伤。”
“再传当年天帝所铸九龙印玺出世,得之者天命加身,日后必为真龙天子!具体一应所需事务,去找宋应星,他会配合你。”
紧接着,便有更为让人忍不住内心发寒的言语响起:
“像他们这样磨磨蹭蹭,什么时候才能卷出一只蛊王,横扫九州,兵临神都?”
“慢!太慢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来给他们再添一把柴、加一把火,让这乱世来的更快一些吧!”
毫不掩饰的魔念带着改天换地、魔染青天的意志横扫苍穹。
仅仅只是被一扫而过,感受着这般意志中所展现的未来,张长言几若痴了。
片刻后。
他几若瘫软在地,对着那个渐渐溶于黑暗中的身影拜服道:
“臣,拜见大都督!”
第127章 天京城内,各怀鬼胎
远去神都百里。
大乾天下另外一座雄城。
天京,天香楼。
艰难“逃”出魔爪,同闭关的太上魔教主取得联系之后。
没安稳几日的前东溟,现南溟夫人坐在楼中一处雅间,眉宇里闪过一抹忧色。
还不等她将屁股坐热,便有一名年轻道士从洞开的窗中突兀而入。
面如冠玉,头戴莲花青玉冠。
双眸间时而有金芒闪过,映衬的此人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气质。
不像凡俗,更似神灵。
楼观此代道子:江凌霄。
“那位燕王眼下究竟是何等境界?”
“真如世人所言一般,已然冲破人仙壁障,踏入陆地神仙之境?”
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盯着“大难不死”的南溟夫人,他语气淡漠的问道。
“这个......”
南溟夫人下意识的浑身一颤,然后摇了摇头道:“不好说。”
这位已然从精神意念,再到骨子里都打上了许念不可抹去标志的阴葵派当代派主,皱起眉头似也有几分不解道:
“若说其没有跻身五境,却难以解释他缘何能同那位献祭自己的狠人天子斗的旗鼓相当,最后还赢了下来。”
“但你若说他真成了五境,妾身又如何能从其手下逃出?”
“依妾身的看法......”
江凌霄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对于她的言语不置可否。
楼观做事,向来稳健。
当初派遣门中弟子,以助慈航静斋颠覆乾朝之时,并不止张真阳一人。
而是一明一暗!
张真阳为明,江凌霄为暗。
当日安乐王府中所发生之事,他虽未在场。
却也在神都当中远远望气,亲眼见到了那一场争斗
大乾天子血祭全族,全力激发李乾九所遗神兵当中的一点武道真意自不消多说,显然是五境战力无疑。
由此可见,能同其斗的旗鼓相当的大乾燕王,又岂是凡俗?
正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江凌霄才会果决的给师门传讯,确定那位燕王已然进入陆地神仙之境。
眼下再问,不过是想试探一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