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头颅上面容的瞬间,司马通呆滞在原地。
以当今那位曾经的大乾燕王,现在的大都督百般无忌的杀伐性子。
杀了谁也不会让他感到意外。
可偏偏,眼下之人的头颅出在这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秦同执掌神武军十几万军卒,你们......你们就这样杀了他,难道就不怕引起兵变吗?”
“兵变?”
曹正淳像是看山中猴子般看了他一眼。
“我等西厂在大都督的英明指挥下,及时侦破了一起以拓跋家为主谋,煽动神武军谋逆的大案!”
“正是因为杀了他,方才阻止了兵变。”
说着,他向东方拱了拱手,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咱家今日只是来捉拿拓跋家的叛逆归案,宇文大将军可是要谨言慎行。”
“想必,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儿被打入大狱吧!哈哈哈!”
“给我带走——”
伸手一挥。
其身后的西厂番子便如同出笼的恶犬一般,猛的扑了上去。
就在宇文通那要杀人的目光下,抓起拓跋寿的双脚,狠狠的将其倒拖而去。
“救我,叔父救我啊!”
惶恐的声音嘶吼而起。
混合着血液泥土的手掌疯狂的扣向地面,试图将不断后退的身形止住。
可留下的,只有一道道鲜血残留下的痕迹,愈行愈远。
似是已然绝望,凄厉的咒骂声如同乌鸦鸣啼般悲鸣而起。
“宇文通......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我错看了你!”
“我拓跋家一百二十一口,都会在下面等着你的!”
“你不得好死啊!”
看着地面上那狰狞、鲜红、凌乱的血迹,宇文通不忍的闭上了双眼。
耳旁,曹正淳似笑非笑的声音回荡:
“有劳大将军的配合了,那咱家就先行一步。”
“两日后,御极殿,恭候将军大驾!”
第120章 老父教子,千古变数
宇文家宅,老院宗祠。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初晨的宁静。
宇文广坐在院中躺椅上,身形摇晃,双眼似睁非睁,像是陷入了某种禅定的状态中。
作为上一代宇文阀的阀主,他早已退隐多年,不再涉足权力场,将所有的家事都交给儿子宇文通打理之后。
就隐居在宇文家的宗祠当中,潜修武道。
尽管他已经不再出现在江湖,但江湖上依旧留有他的传说。
和岭南宋阀的当代天刀,一同号称为六大武道圣地之外,当今武林的绝顶高手。
也是唯二,有可能在有生之年冲击陆地神仙之境的武道强者。
虽几不露面。
可世人却都知晓他才是宇文阀的定海神针!
“通儿,这一阵我们已经输了。”
听完宇文通的描述,他兀自叹息一声:
“我们终究还是小瞧了那位燕王,也同样是被这点祖宗所遗留下来的瓶瓶罐罐所束缚,没有断臂求生的勇气。
现在整个神都都笼罩在东、西两厂的阴云之下,想要再做些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在神都之外!
燕王虽然强横,其手下的东、西两厂、黑龙台也足够猖獗,但也终究只能在神都、天京两地施展凶威。
除此之外,九州广阔的天下依旧是我们门阀世家的天下,各地总管、知州乃至于大军的将领都是世家出身。
燕王可以铲除我们在神都的根基,却清扫不了天下的世家。
只要不死,便还有重头再来的希望!”
闻声。
被曹正淳极尽羞辱却只能默默忍受的宇文通终于爆发,他眼睛通红,分外不甘的问道:
“父亲难道是要我逃跑?!难道就这样抛弃忠于我宇文阀的士族、将士,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那把持朝政的狂徒一个个杀掉!”
“若是如此,往后我宇文家还有何颜面站在阀阅之位,号令诸多士族呢!”
他分外不解,为何自己的父亲这样简单的就退让。
难道真如他人所说一般。
多年的隐修,已经磨灭他内心最后一点豪情壮志了吗?
宇文广看着面前已经年逾三十,却依旧有事热血上头的宇文通,摇头叹息:
“世家起落,一如潮起潮落,是天道运转之恒常,只不过这个时间被拉长了许多。”
“我宇文家自前朝佛国时崛起,鼎盛于今朝,已逾八百年,而今却也到了该暂时退潮的时候。”
“只要保持底蕴不消、族人不堕,暂隐于幕后看天下龙争虎斗,自然又会有趁势而起的一天,何必又在意一时得失?”
“流水的皇朝,铁打的世家,通儿你为什么想不明白?”
宇文通握紧了双拳,指节泛白。
“我们远还没到绝路!”
他抬起头,倔强的说道,像是个努力向家长证明自己的孩童。
“得益于那狂徒倒行逆施,眼下天下沸腾,英雄豪杰层出不穷,各地皆反,此时他依靠那些番子、密强控制住神都、天京各处要道已是勉强,反倒暴露出皇城空虚!”
“如果父亲能联络圣地,遣来一二强援,再联合杨氏、李阀等诸多对那狂徒不满的世家一齐发难,未必......”
“宇文通!”
宇文广陡然站起身来。
坐下时不显,直到站起时才发现他是一个何等魁梧的巨人。
此时居高临下,怒其不争的看向自己的嫡子。
“那燕王破入五境、成就陆地神仙,其境界之高、武功之强,眼下的我连他的皮毛都难以试探出来!”
“外加那执掌东、西两厂的总督(赵华代掌),黑龙台的龙、马两位统领气息皆都不在我之下。”
“面对如此强敌,还要与其正面交锋,你是要将我宇文阀拉入不可回头的万丈深渊当中吗!”
气势为之一摄,宇文通脸上的强硬顿时消减几分,整个人也变得有几分不自信起来。
“不是......不是还有圣地吗!”
吞咽了一口唾沫,在多年后又一次感受到自家父亲强烈的武道精神,他有些生硬道。
但与此同时,心里难以自制的遐想到。
就连此时在他眼中已然是自己无法匹敌存在的父亲,都看不透的那位燕王。
又将是一种怎样强横的存在?
此时此刻,对于武道五境、陆地神仙这个极度陌生的词语,宇文通的内心里终于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感觉。
“唉——”
将他的全部神情尽收眼底,宇文广有些心神疲倦。
他有些后悔当初自己为了追求武道,贸然将不成熟的嫡子推上宇文阀阀主这个高位。
导致他在一片片吹捧赞扬、阿谀奉承中一天天迷失自我,养成了眼下这么个不堪的样子。
圣地、圣地!
难道圣地就真有那么好心来帮他们这些被囚神都的世家门阀走出眼下的困境?
这世间,又哪来那么多至善至美的交情友谊?
撕开来,不过都是赤裸裸的利益罢了!
眼下冒着损失门中弟子的风险,闯入神都有什么好处?
不如冷眼旁观,看他们这些弃子能否试探出那位大都督的一二底牌。
也好在后面更好的针对这位三百年来,第一位新晋的五境强者。
宇文广俯身坐下,似有些疲倦的摆摆手:
“两日后的天子登基大典我会随你一同去,无论事成事败......”
“无敌和成都,你都在近些时日想办法将他们送出神都,去投奔关陇李阀吧!”
“圣地大势之下,乾朝覆灭已是定局,不因你我之存亡而左右,李阀一门四子一女,尽皆一世人杰,我看好其能在接下来的蛟蟒争龙中胜出,他二人辅佐左右,便是从龙之功。”
“去吧,做事去。”
将宇文通赶走。
看着天边不知何时被一片东来乌云所遮蔽的大日,宇文广一扫先前的颓废,目光灼灼道:
“这天下已经一成不变太久了!我门阀世家也苦于圣地压迫太久!”
“世道,也到了该做些改变的时候。”
“大乾燕王,陆地神仙?!”
“哈哈,真想看看你是亲手打开天地大变的为王先驱,还是能走到最后的千古之变数。”
“可惜,我却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声音徐徐,渐渐沉暮。
而在同样的时间里。
神都各大门阀世家当中,几乎都在不约而同的上演着几尽相同的一幕。
只是不同的是,没有人的选择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