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顺手一抓。
明明看着速度也不快,却是后发先至。霍瑾却发现自己根本闪避不开,自己抓他肩头的手就像是送上门去似的,手腕直接就被握住了。
紧接着一股巨力扭来,“咔”地一声,小臂已经脱臼。
身后的三品护道者都没想到,五品的霍瑾对上六品的陆行舟,居然一招即伤,跟打小孩一样……想要上前救援都慢了一拍,霍瑾的手已经脱臼了。
惨叫声中,陆行舟随意丢开霍瑾,冷冷道:“我都搞不明白,老四老六都在我这里吃过大亏,你怎么还敢跑我面前狺狺狂吠。”
护道者紧急接住霍瑾,看向陆行舟的目光简直不可思议。
是知道霍琭霍瑜在陆行舟这里吃了大亏,但事情发生在外,谁也不知详细。你可以是陷阱、围攻、伏击,谁能想过真是一个六品的瘸子单打独斗碾压的?这霍瑾实力并不算弱,居然真连陆行舟一招都接不下来。
陆行舟淡淡道:“这是裴家之地,又是朋友请客,我不想见血。带着你家五公子滚。”
霍瑾抱着手臂,冷汗淋漓:“陆行舟,你如此跋扈,家父不会放过你!”
阿糯好奇巴巴地问裴初韵:“姐姐,这人几岁了,是不是没断奶,来这里才说几句话,句句都带他爹。”
裴初韵忍不住笑:“是呢,可能还没阿糯大哦。”
裴钰那桌好几个人在笑,霍瑾又羞又气,转身就走:“我们走!”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丧家之犬,一场闹剧很快终结。裴钰始终笑眯眯地看着,此时才开口道:“陆兄真不怕霍家报复啊?他们真要让陆兄死于暗巷可不算难。”
“如果他们要杀我,我谨小慎微陪着小心,和嚣张打脸,会有什么区别吗?”
裴钰想了想:“如果面上过得去,他们未必会杀你。”
“可我闹得越大,他们也越不敢杀我。”
裴钰承认:“确实如此。终究是天子脚下,陛下看着呢,霍家近期已经够焦头烂额了,不敢再给我们攻击的口实。”
“你看,既然结果一样,我为什么不能选择让自己舒服的方式?”
裴钰失笑:“不错。”
陆行舟眨了眨眼:“何况若是我真跟他回去了,裴兄大概从此也要和我划清界限了……我可还等着裴兄另约呢,不能亏了那顿饭。”
裴钰哈哈大笑:“好,好。既然陆兄少了霍家家宴,不如来我裴家吃顿家常如何?嗯,就明晚吧?”
陆行舟微微一笑:“固所愿也。”
旁边裴初韵屏起了呼吸。
陆行舟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小手,示意淡定点。
裴初韵脸色微红。趁着此刻上菜,悄悄抽出手,拿起了筷子。
盛元瑶瞥过两人的小动作,倒也不以为意,反正谁家贴身丫鬟也是默认陪床的。她倒是心满意足地吃了一肚子瓜,笑眯眯地给陆行舟夹了口菜:“这是京师独有的龙鱼,尝尝。”
陆行舟吁了口气:“不是豆汁就好。”
“那是什么?”
“没什么……”陆行舟笑道:“你说不想掺和我那些事,但你和我这么密切不避嫌,会对你有影响么?”
盛元瑶“切”了一声:“我是怕掺和这些,但他们只要没病也不会主动多惹我家一个敌人啊。”
“要是他们判断你家靠向了我呢?”
“你有什么值得人靠的。”盛元瑶忽地压低声音:“也没人会觉得你能代表沈棠,说穿了你代表的终究只是霍家的私怨。”
陆行舟点点头,确实如此。
在裴家眼中,自己也不过是打击霍家的一枚好棋。
老实说陆行舟并不想把盛元瑶拉下这滩浑水,裴家倒还可以考虑,但前提是要保证自己这枚棋子不会被人用作炮灰。
实力差距有点大……要不是因为想进丹学院镀个金身,这时候进京本来是太早了。
当然早也有早的玩法,起码各家没有太重视自己,不会太置于风口浪尖。
至于沈棠的背景,暂时不好决定用不用,那有可能把事情变得更复杂。起码现在皇子们的目光不会盯在自己这个小卡拉米身上,但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不仅仅是个客卿,那结果难料。
心中思索着,口头倒也不再和盛元瑶扯这些严肃话题,随意闲聊些盛元瑶离开后的夏州变化,陈掌司提拔什么的,一顿饭吃得倒是宾主尽欢。
耳畔有一句没一句地传来邻桌裴钰和楚轻尘等人的闲聊声:“楚兄此番赴京,所为何来?”
楚轻尘道:“本是游历天下,增长见闻。尤其是想见见新秀榜第一人,阎罗殿叶无锋。可惜江湖浪荡数个月,阎罗殿的人影都见不到。”
裴钰道:“这一年来,阎罗殿很少出没了,不知和他们判官离开有没有关系。”
“阎罗殿又不靠判官出去刺杀,理应关系不大。何况所谓很少出没,也不是没有,叶无锋不是上个月还在京郊杀人么?”
“所以楚兄赴京,主要是为了找他?”
“是的,不知道裴兄有没有他的消息。”
裴钰失笑:“上个月在京郊,可不代表一直会在京的。镇魔司都没找到人影,我裴家消息可没有镇魔司灵通。”
陆行舟酒杯在唇边打转,似笑非笑。
盛元瑶低声道:“这位你熟悉吧?”
“熟悉呀。”陆行舟悠悠道:“一个整天想要雄竞的蠢货,自以为比我优秀很多,天天在那秀啊秀,我怀疑阎君都未必记得他长啥样。”
第118章 近乡情更怯,不敢撩文青
听他这么说,盛元瑶愣了愣,眼睛亮了:“按你这么说,你和他是仇家?”
“算是吧。怎么?”陆行舟笑道:“闲不住,想立功?”
“当然啊!”盛元瑶拿筷子敲桌:“你知不知道,他上个月京郊杀人,是我在京师任上遭遇的第一个案子?结果我们明知道谁干的,却抓不到人……”
“阎罗殿杀人,也没几例被镇魔司抓到人的,应该没人责怪你吧。”
“别人是别人的事,我不要面子的?”盛元瑶脑袋凑近了几分,手肘拱了拱:“诶,既然是你仇家,又是阎罗殿出身你很熟悉他的行事方法,那帮我一把怎么样?抓到了有你好处!”
这么凑近,已经能闻到少女的发香。
陆行舟偏头看了眼少女期待的样子,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本来你的事,我该帮,换个别的对手我二话不说。但阎罗殿的,我这么做是背刺老东家,不义。”
盛元瑶敲桌:“别让我看不起你啊,对方是你仇家诶!又不是旧部!我要是没猜错,他的部下曾经还刺杀你吧,你就这么怂?”
陆行舟不说话。
盛元瑶补了一句:“我看你是怕阎君报复吧?理解!她那么强谁不怕?但你放心,我们到时候不会泄露是你帮忙的,阎君也不会找你头上。”
陆行舟下意识道:“谁说我怕她了!”
阿糯眼睛眨巴眨巴,低头吃鱼。
盛元瑶似笑非笑:“真不怕?”
陆行舟撇撇嘴,随手夹菜:“算了,你说得也对,那货先想杀我,我不还他一报岂不是显得我像个包子?这事我接了。”
盛元瑶高兴地又凑近了几分:“现在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你这话倒像心里有数?”
“只要他还在附近。”陆行舟淡淡道:“我来京师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他想必也知道了。而我仇家这么多,到时候杀了我他还能嫁祸霍家……所以他主动来找我的几率很大。你只要盯着我,说不定就有结果。对了……”
“怎么?”
“你……这些时日不会都在追捕他吧?”
“是都在搜他下落啊,没得到消息。但我也没都亲自去搜,前几天还打猎去呢。”
陆行舟停下筷子,皱眉盯着她看。
盛元瑶奇怪地自己低头看了一眼,没菜掉身上啊:“怎么了?”
“此人心胸极为狭窄,如果你不停在搜查追捕他,他必然记恨上你。而你自己又不设防,还敢去打猎……起初他不一定知道你是真打猎,指不定以为你在钓他,不太敢动手,一旦观察几次发现你真这么大条,那我感觉他杀你的可能性比杀我都大。”
盛元瑶眼睛都瞪圆了:“他敢?”
“他真敢。”陆行舟叹了口气:“这人挺疯的……就说他登上新秀第一这件事吧,谁敢想他居然蹲了当时的第一程远足足一个月,找了个机会一击必杀,只为了向阎君证明他的优秀。程远可也是官身!”
盛元瑶:“……”
“他杀我还得顾忌阎君的反应难测。杀你可真没这顾忌,还能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变相对我示威,让我伤心。”陆行舟很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今日起你必须加强身边护卫,盛家如果也有护道者之类的,让他们形影不离,上厕所都跟着。”
盛元瑶俏脸微红:“什么上厕所,粗俗。”
“哈……”陆行舟倒被她逗笑了:“咱们盛统领脸红红的样子真少见,居然就因为这么一句……拜托这话的关键是你很危险,麻烦找到重点。”
盛元瑶翻了个白眼:“好了好了,知道了。”
可那脸上的红润却一直没消。
天知道这句话里她真正抓的重点是“让我伤心”。明知陆行舟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别的意思,谁朋友被杀都会伤心的,可这王八蛋该死的桃花眼深情款款地看着人说这句话,真的难顶。那心脏仿佛不受控制似的突地一跳,至今都没平复妥贴。
太作弊了,盛元瑶都忍不住怀疑这货如果真的深情款款的来表白自己顶不顶得住。真想把他那破眼睛给挖了,我又不是狗,那样看我干什么!
说穿了要不是这厮长得太好看,大家的关系都不会这么轻易走近成了朋友。盛元瑶承认自己是很颜控的,包括控阿糯那张可爱的脸,明知道被她骗了二两银子都还是忍不住喜欢。
对了……盛元瑶恶狠狠地揪着阿糯的脸:“死小鬼,你骗我姻缘卦,这账忘了跟你算!”
阿糯嘴里的肉都掉了,懵然喊冤:“我没骗你啊……”
“那就是你算卦不准,以后别算了。”盛元瑶得意洋洋:“我可是让国师看过的!”
“哦……”阿糯缩着脖子,心中有点小小的不服气。虽然自己算卦只学了点皮毛,可盛元瑶这卦好基础啊,阿糯不信自己会算错。一加一等于二这种题,蒙童和太学博士算的有区别吗?
什么国师,欺世盗名,改天站面前,阿糯也算她一卦!
晚饭终于结束,楼外已是灯火万家。
盛元瑶起身结账,裴钰笑呵呵地示意掌柜收了:“这要是不收,盛小姐要说我裴钰看不起她。”
盛元瑶很是满意地点头:“还挺懂我。”
裴钰失笑,冲着陆行舟道:“明天来裴家,别忘了。”
陆行舟拱了拱手:“不会忘。”
裴钰又问盛元瑶:“盛小姐要不要一起来?”
“我就不去了。”盛元瑶叹了口气:“所以说我不喜欢你们这些人,明明知道我不会去,偏要多问一句,显你不失礼?”
“哈……”裴钰并不和她计较:“我的礼数到了就行,至于盛小姐怎么看,那不重要。”
一行人离开烟雨楼,盛元瑶才悄悄问陆行舟:“楚轻尘也要找叶无锋的麻烦,你不联络他一起?”
“主要是这种少侠剑客,感觉傲着,不会轻易听我安排,你们官府联络合作倒更合适些。”
“我还以为你另有什么想法呢。那行,我找他说说,就不送你了哈。”盛元瑶挥手告别:“夜里悠着点,别在丫鬟肚皮上找不到北。”
阿糯推着陆行舟回客栈,裴初韵跟在身边悠悠道:“这位盛统领,性格真不错啊。”
“那是当然,知道自己无缘无故的得罪人家没意思了吧?”
无缘无故?那可不见得。裴初韵肚子里吐槽了一句,却没说什么。
陆行舟道:“裴钰看上去也还可以,起码面上的风度做得可比霍家人到位很多,不愧是千载名门。”
裴初韵“嗯”了一声,显然有点心不在焉。
陆行舟道:“你一餐饭都没吱声,尽竖着耳朵听那边说话了,怎样,有什么收获?”
裴初韵摇了摇头:“没有。他们都聊一些江湖趣闻,以及一些共同友人的现状什么的,好像是两年前裴钰出去历练江湖,和他们有了交情……总之与我们想知道的事无关。”
“你虽易容,整体变化不大。理论上如果有什么的话,裴钰看见你的脸就该有点反应,但他也毫无反应……”陆行舟沉吟道:“这么看来你和裴家有关系的几率下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