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走,咱们进去。”
他双手提着礼盒,带着忠澈走进院落。
各种药材混杂的浓郁药味扑面而来。
一瘦高老者正在指挥搬运工:“金银草放这个房间,蓝司藤放那边,土苓放…长着点眼睛,放混了要串味儿!”
陶世渊,他家是医馆起家,“妙手回春悬壶济世”八字作为字辈循环。
可惜传到他这一代,要断了。
他脸上满是皱纹,皮肤却很紧绷,满头乌黑油亮的头发,双眼锐利如鹰。
“来买解毒丸?五十两一颗,概不赊欠。”
陶世渊见到来人,随意扫了眼说道。
“陶老,在下并非为买药而来,而是有事相求。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徐孝苟说着,就将礼盒放在窗檐上。
他从陶世渊身上感受到喷薄欲出的雄浑气血,是先天武者。但其气血虚浮,且手上无茧、反而手指细嫩。
显然,是吃了大量滋补气血的药物而成的先天。
“你找错人了,我只卖解毒丸,别的不卖。”
陶世渊冷着脸,他有什么值得让人上门送礼?
“在下徐孝苟,家兄是县尉徐孝牛,岳丈是金刚门门主。我儿忠澈……”
徐孝苟拱手行礼,说明来意。
他介绍自己家世背景,是想证明自家实力,要不然别人凭什么把药师传承给一个平头百姓。只有对等的地位,才有可能得到对方尊重。
“呦呵,你就是那个到处求药师传承的憨货?有所耳闻,哈哈哈。”
陶世渊朗笑出声,他听说这两天有个人到处去药堂求别家的药师传承。此行为属实愚蠢。
“……”
被嘲笑的徐孝苟只能忍着。
却见陶世渊忽然止住笑声,神情严肃打量徐孝苟:“你什么实力?”
“先天二重。”
“你县尉哥哥呢?”
“刚练气二层,也有先天内劲。”
“……”
陶世渊沉默片刻,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可以将毕生本事传给你儿,但有条件,你随我详谈。”
徐孝苟眼前一亮,苦苦寻求多日,总算有好消息了。
二人进了屋。
陶世渊关好门,低声说了几句话。
“徐大侠,事关重大,你好好考虑吧。”
说着陶世渊开启房门,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
徐孝苟在原地愣了几息,回过神来忧心忡忡走出屋外,准备带着忠澈离开。
“不、不行!”
他做出决定,迈出去的脚步止住。
以他的性格都如此犹豫,他爹怎么可能同意这个条件?
陶世渊是躲避仇家藏在桐古县,他有儿子,被别人争夺某个炼药秘方而杀害。他侥幸逃生。
之所以询问徐孝苟和徐孝牛的实力,是看他们是否有资格帮他报仇。
只要帮他报仇,他会将所有本事倾囊相授。
这样的交换条件,徐孝苟初听时竟是心动了。可他转念一想,此事极为不妥。
别人家的恩怨,与他们徐家何干?
他家要是参与这种恩怨仇杀,趟了浑水,处境会变得很难堪。
冤冤相报何时了,就算他家有能力报仇,谁能保证对方没有遗漏之人?以后对方也来报仇,徐家少不了有人死伤。
徐孝苟承担不起这样的代价。
他转身走回去,婉拒道:“陶老,我儿属实与你没有师徒情分,你就当我没来过罢了。”
“等等。”
陶世渊忽然出声。
“嗯?”
徐孝苟疑惑,难道有转机?
“我提的条件确实过分了,那事与你家无关。你刚才说你儿有天赋?我考考他,要是他真如你所说,我就收下当个学徒先处一段时间。
他若是让我喜欢了,我这身本事也不必带到土里去。”
陶世渊对徐忠澈产生了兴趣,他刚才听徐孝苟说其能在药汤中尝出药材滋味?
会不会是夸大其词?
“考验?谢陶老给机会。”
徐孝苟连声道谢,一边推着徐忠澈上前让陶世渊考验:“阿澈,好好表现。”
徐忠澈懵懵懂懂,声音带着少年的稚嫩:“谢谢大爷。”
“先别谢,我倒要看看你有甚天赋?药师天赋可不是说说的。”
陶世渊好奇,因为药师家族的传承一般都不看什么天赋,只看“血缘”。
这行当讲究个熟能生巧,再没天赋的人练上千次万次,也能练出药丸来。
“等我给你熬一锅药汤来。”
他的动作很快,不过一炷香就熬好了一小锅药汤。
等到药汤凉了些,他将其盛在杯中递给徐忠澈。
见旁边徐孝苟神色疑虑,他解释一句:“放心,这是能让人耳清目明的滋补药汤,对身体无害。”
第94章 学徒
徐忠澈毕恭毕敬双手接过杯子,低头小口啜饮,咂巴出滋味。
“大爷,这药汤里有炎杞、雏菊,其它的我不知道。”
他摇头,只说出其中两种药材。
“阿澈你再仔细尝尝。”
徐孝苟担心儿子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连声提醒。
“不用了。”
陶世渊出声打断二人。
他刚才随手熬的药汤里面只有四味药材,其中炎杞的味道浓郁到扑鼻而来、都闻得到。
雏菊味道只要味觉敏锐之人,就能尝出,不足为奇。
看来眼前孩童并无特殊之处,是其当爹的“望子成龙”的错觉。
就在这时候,搬运工将一麻袋的药材扛进院落。
徐忠澈忽然抬起手,指向那袋药材:“还有这种药,我不知道叫什么。”
“……”
陶世渊怔住了。
没错,那药汤里有这味“明决子”。
他忽然反应过来,徐忠澈说的“不知道”并非没尝出来,而是缺乏对药材的了解、不知道是何种药。
能在周围各种气味混杂的环境下,闻出药汤中味道不算浓郁的明决子,此天赋确实非同寻常。
他有些信了,缓缓开口:“那叫明决子。药汤里还有一味药材,你在我这间药房里找找,看能不能寻出?”
那最后一味药材若能寻出来,堪称不可思议。
“好。”
徐忠澈走进陶世渊刚才熬药的房间,左右翻找,耸动着鼻尖嗅闻,偶尔还伸出舌尖舔一舔药材。
“咦?”
他拿起个枯黄色的壳,是知了褪下的外皮,略带嫌弃的舔了舔,有些不敢相信:“大爷,这个也算药材么?”
陶世渊的心尖在颤动,此子天赋惊人。
他表面不动声色,云淡风轻:“是,那叫蝉蜕。有疏散风热、利咽透疹、明目退翳之效。”
刚才他熬药汤放了些许蝉蜕碎屑。蝉蜕味道极其寡淡,熬入药汤几乎没有味道,竟能被尝出来。
“他叫徐忠澈是吧?”
陶世渊忽然转身看向徐孝苟。
嗯?
徐孝苟反应过来其意思,面色欣喜连连点头:“是,我儿大名徐忠澈。阿澈,快叫师傅。”
“师傅。”
“别急着叫师傅,先给我打下手,当个小学徒吧。明日开始有空便过来,帮我晒药草、碾药屑。”
“是,陶老您随意使唤他,我定然让他勤勉刻苦……”
徐孝苟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他家忠澈的药师传承终于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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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徐忠澈除了日常练桩、读书认字,其余时间都被徐孝苟送到陶世渊的宅院里学习炼药方面的内容。
其乖巧懂事,对陶世渊言听计从,在药材方面的天赋更是让陶世渊啧啧称奇。
日复一日的相处,陶世渊虽然表面上对徐忠澈严苛、不假辞色,其实心里对他满意得很。
从分辨药材种类年份、品鉴药性多寡,到药材相生相克的理论,再到熬药的火候掌控……这些他都教给徐忠澈。
甚至他炼解毒丸都不避着徐忠澈,反而让其观摩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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