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书生的水墨修行 第438节

  以这些阳和灵气感悟,他只觉得有三名天地间顶尖的好老师,在带着他看到诸多玄妙之处。

  赵以孚自此以后便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也将那定光欢喜佛的事情给忘记了。

  哦,也不能算是忘记吧,他是在幻阵中增加了一个机制。一旦有人在其中连续停留十天,那么幻阵就会自动将其中的人给引导向外。

  这是个无比仁慈的护山大阵。

  任何人来看到了,都无法说其不是。

  于是那定光欢喜佛就是睡了一大觉,然后就自己莫名其妙地走出了白云山。

  一头雾水的定光欢喜佛远远看着那白云山一时间竟然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灰溜溜地退走了。

  当然,他离开时心情其实还是不错的,因为他难得地做了个好梦。

  如此时间幽幽,赵以孚一口气闭关十年了。

  人间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越来越多的土地无法耕种,大徐王朝终于在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中走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

  但是大徐朝廷在这个时候却选择了一种让自己‘缓死’的办法,那就是不断放弃自己的实控区域,渐渐将势力范围退缩到京畿。

  以京畿还算肥沃的土地,让这里养活了这天下数量最多的一支军队。

  而在这种情况下,天下义军本着先要干死朝廷的想法,一同云集在了京畿那宽厚的城楼前。

  这时,义军的首领都聚集在了这城楼前,准备一起数落大徐之过,以此来打击守城士卒的士气。

  一个个行省、一个个州郡的义军首领们痛斥着自己和乡邻遭受的不公,似乎是各个地方都有数不清的委屈,这大徐朝廷真是烂透了。

  而墨州义军也在其中,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主要这墨州义军的领袖就是赵辉晖率领的。

  他们加入义军纯粹是因为,周围都是义军,如果他们不做义军好像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当年的小年轻,如今已经是不惑之龄,更因为某些缘故他已经成为了墨州赵家的对外话事人。

  然而已经到了不惑之龄,赵辉晖也依然有种随波逐流的感觉。

  他没有做天下主宰的野心,可是赵氏一族的战斗力却是真的猛……

  也不是没有和别的义军打过,甚至他之所以拉起一支义军来,也是因为墨州被外地的义军看上了,想要打下来好好劫掠一番。

  那时整个墨州城都陷落了墨州百姓被那名为义军实为强盗的贼人折磨得苦不堪言。

  甚至对方都准备杀上神鹤山庄……

  赵辉晖没办法再坐视不理了,便率领了族中三百猛士干死了那伙贼兵,并且被推举成为了墨州义军首领。

  他也从来不去扩张地盘,只是让家乡墨州安稳,便已经收获了无数人心。

  只是如今天下这个局势,令他感到无奈极了。

  这天下还要糜烂到什么时候?

  让他统一天下……他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可怕。

  他能够让墨州百姓在乱世中安居乐业就已经很难了,这统一天下就要让天下百姓吃饱肚子,这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能够承担一州百姓的责任,却不敢去想天下百姓。

  而这次参加的义军‘会盟’,他也是想要看看能否有人值得投效,可以承担起天下百姓的重担来。

  但很可惜,他没有看到心仪的人选。

  因为他所看到的,都是一群在获得了成功以后就忘记了初心的人。

  或许现在还能压抑野心,可真到他们坐稳了天下,那不就是在百姓头上换一批享乐的人吗?

  赵辉晖觉得很苦闷,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这么茫然过。

  不知不觉,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个祖宗,说不定祖宗能够给他一点提示?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忽然发现周围的人都以怪异的目光看向他。

  赵辉晖意外,而后才听到那城墙上有一个太监在以浑厚响亮的声音在那大喊:“义军中,可有墨州赵氏子弟?”

  赵辉晖这才醒悟过来,他走前两步,身上铁甲展现出了一种无双猛将的气息。

  他平静,但声音却传出了极远也能保持清晰。

  是以城上城下众人皆听到了他的回应:“墨州赵氏,赵辉晖在此。”

  只是这一个表现,就令义军以及朝廷中的一些高手感到吃惊,因为单只是这份功力,就已经是绝世高手的程度了。

  他只是在城下说了句话,就成为了真正的焦点。

  而此前他在义军之中,向来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就在他应答之时,那城墙上的太监又再次喊话:“陛下说,汝赵氏君信公乃是中祖挚友,也是幕后推动北伐成功的最大功臣,赵氏与大徐赢氏应当是挚友的关系,为何要助这些反贼?”

  这话说完,城头一阵嗡嗡声。

  显然是那些士大夫官员们也没想到这一点。

  至于义军这边也是有些动静,但动静不大。

  主要是义军这里大多没什么文化,再加上赵辉晖的威慑力实在是有些太大了。

  只是不免的,许多义军将士还是以一种戒备的目光看向赵辉晖。

  这样的问题,若是问十年前的赵辉晖肯定会令他答不上来,但十年后他已近不惑,此时朗笑一声道:“若非当年徐中祖是家祖君信公挚友,你以为这世间还有北伐成功以及大徐余下这百年时光?”

  他只是将事情换了个角度来讲,虽然令自己显得很狂傲,但至少听在义军们的耳朵里就舒服多了。

  这时那太监怒斥:“大胆,你赵氏历受君恩,如今竟然说这等话来,简直大逆不道!”

  赵辉晖摇头浅笑道:“我赵氏,受君恩者乃是叔祖赵孤鹤那一支。然孤鹤叔祖只有一女,也就是我赵氏蛮女赵香玉,已经嫁入杨家。”

  “而我赵氏本族,则一直在墨州种地捕鱼,从未少了朝廷的钱粮,甚至还时不时会遭受一些贪官污吏的盘剥。”

  “你说我赵氏历受君恩,可我要说我赵氏从来就不欠谁的!”

  赵孤鹤作为北伐功勋统帅,他最后是封侯的。

  可最后,赵孤鹤死后竟然绝嗣,朝廷甚至没有安排赵氏族人中出一子来承袭爵位……这又哪里算得上是恩宠了?

  反正赵辉晖这话说出来后,城头上就一片沉寂。

  赵辉晖也坦然得很,他老赵家可从来不欠别人,可别让他不痛快啊。

  城墙上一阵沉默。

  忽然间墙头一阵变化,一人来到了女墙的缺口处看下来。

  赵辉晖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皇帝,他的神色苦闷,但目光却坚毅。

  他张嘴说了些什么,随后就有太监大声喊道:“陛下说:若是我封你为‘一字并肩王’,你是否愿意与我再续中祖与君信公之谊?”

  赵辉晖听了都有些傻眼了,甚至义军中人也都骚动了起来。

  显然这大徐这么多年的统治并非是虚假的,将心比心,若是大徐皇帝愿意给他们封个王,他们谁还愿意当义军啊?

  所以说,这个时候他们都嫉妒了起来。

  但赵辉晖却哂笑道:“莫要提那些虚的,我只问你,有办法让这全国的百姓都吃得饱穿得暖吗?”

  城头上的太监答道:“那是自然,只要天下平定下来,政通人和,自然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

  赵辉晖听了哈哈一笑,摇头道:“可笑,让天下人吃饱穿暖的唯一办法,就是把能够产出粮食的土地从士族手里抢过来然后均分给大家!”

  “你确定你能做得到?”

  城头上一片沉默。

  而义军中的人看向赵辉晖也是露出了一些复杂的神色来。

  也是,许多人起义并非是为了公心,而只是想要取代那些士大夫而已。

  所以赵辉晖的这番话等于是将这些人也给得罪了。

  但是这时,城头又传来了那太监的声音:“陛下说:我知道。”

  这回轮到赵辉晖意外了,这皇帝也不看看自己背后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能什么话都往外头说的?

  赵辉晖道:“你不该知道的。”

  城头答:“我看过中祖的日记,他老人家把自己与君信公的聊天都记录了下来,所以我知道当时他们谈论的东西。”

  “他们普及教育,想要人人都能有自己的思考。他们控制土地兼并,甚至想要给百姓都有地可种。”

  “他们还鼓励百工,认为那可以改变未来……”

  “只可惜,这些举措后面大多被废除了。”

  赵辉晖听了是明白,眼前这个大徐皇帝或许是真心想要拉拢他,并且一同恢复先祖的荣光。

  真很真诚,如果换做一般人恐怕还真要被说动了。

  但赵辉晖……嗯,他觉得自己也没超出一般人范畴,但他是个有老祖宗的!

  他苦笑一下,随后道:“很抱歉陛下,大徐已经烂到根里了,修修补补毫无意义,只能打破重来。”

  那年轻的皇帝愣了一下,随后惨然道:“果真无法挽回了吗?”

  然后,他身边就有大臣道:“陛下,你不要任性了,下面那都是乱臣贼子,都是我们的敌人啊!”

  一众大臣纷纷规劝。

  说实话,这天下乱到这个程度换做别的时候早就有人要‘清君侧’了。

  可是这大徐朝廷没有。

  并非没有野心家,而是这天下崩坏,反倒没人愿意做那出头鸟了。

  明眼人知道,大徐赢氏已经回天无力,甚至任何人掌控朝堂都是回天无术的。

  现在这些文武百官,说穿了就是哄着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而真正有意要改变一切的人也就只有皇帝自己而已。

  赢骅带着一些挫败感退下了城楼,他可太明白自己的情况了。这些人或许只是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吧!

  赢骅想了很多,然后独自回宫。他已经不想去城头了,因为这场战争或许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什么,匆匆来到了御书房内。

  他是个爱读书的皇帝,也正是因此,才能够在这御书房的书架上找到那个特殊的暗格。

  他打开暗格走入其中,只见这里是另一个书房,这书房内书架不多,但上面摆放着的却都是那位徐中祖赢琮的日记。

  在这日记中,中祖赢琮的前半生只是个有雄心但没有实力的‘普通皇帝’,但自从遇到了那个叫做‘小道士’的人之后就变了,变得一切都不一样了起来。

  赢骅再次打开了中祖的日记,并且一直翻到了最后:【我快死了,这大徐在我死之后也不知会如何。但大体应该会一年不如一年吧,毕竟这是小道士说的,他就从来没错过。】

  【我的后辈子孙们,若是你们在困苦之际看到了我的日记,也不必想着从我的日记里寻找什么智慧了,这皇位对于我们赢氏来说只是枷锁,若是事不可为干脆放弃也无妨。】

  【若吾子孙有大祸临头,可试着呼唤小道士来帮忙,他那时肯定还活着……对了,小道士叫做赵以孚字君信,听说有个道号叫做孚尹子,届时用这书房内存着的敬神香试试吧……】

  赢骅仿佛琢磨着最后的段落,随后一咬牙,在书房内翻出了那柱用锦盒收纳的敬神香,而后对着挂在这秘密书房墙面上的一幅画像点燃了香。

  这画像中的人物,赫然便是赵以孚当年穿着七品县令官服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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