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宗之中,也仅有那位无疑剑仙吕昭有望超过她的破境速度。
按照上霄故例,本应是她这位宗主出世,参与大争,可这一重责任却被自家师兄担去,使她能安心修道,参悟霄雷。
“若愚天性如此,不喜避世,入了雷部,也算能一展抱负,你不必觉得亏欠他什么。”
江蓠的语气中带着些劝解之意,可碧陌却是叹道:
“师兄当年本定好要修社,是我父绝了他这念想,让他修霄,为我应这劫数,我.怎能无愧,师兄可以一言不发,但我却不能不想。父亲陨落,宗中大变,也是他为护着我,受了伤,才寿数有损,神通不进。”
“我倒是盼你绝情些。”
江蓠语气淡然,整片洞府之中的浊炁随之滚动不止,继续说道:
“你天赋过人,本就是当作金丹种子来培养的,当初元妙同我虽有分歧,可都是打心底为着你的道途着想。我愿入这木胎,日夜受蒙昧之厄;你父愿在朝堂上得罪诸修,为你换来离帝支持;若愚愿弃仙转神,代你应劫。“
“我等都不盼你念,不需你想,不求你报,你要看的仅是那一道金位,其余之事,何须多虑?”
这些事碧陌心中皆都明白,修道至今,她心中本应绝情,不念这些纠缠,可如今这种种思绪却自然而然地生出,让她心忧。
“弟子明白。”
“这或许也是好事大凡古代真修成道,必然有种种魔障滋生,是天地不愿见其成道,故而阻拦,可还记得我昔日讲过的【建岁闻道】之事?”
江蓠那一张青木雕琢的面上多出肃穆之色,语气恭敬,继续说道:
“这位大人昔日在东华学道,受了正阳教诲,证在元木,立【青元一阳仙道】于东山。祂尚未证金之时,天地间殆炁凝聚,化作一僧一道一魔来问祂,同其辩法,皆被说服,解作尘土。于是大人当即感应金位,成就大道。”
他颇为艰难地移动身躯,探出一指,天青色的玄光突破了浊炁封锁,落在碧陌眉心,竟然真的有一片青黑殆炁被拘出,似乎勾连到了一处不知名所在。
“道统传承,灵物资粮,天时地利,宗中都可以试着谋划,但唯独心魔这一关,需要你自己去度,昔日北阴仙君立了【无念魔关】,本来突破紫府就有一关问心,如今却推迟至证金前。”
“纵然紫府是多了,可金丹种子少经磨炼,不如古人坚韧。”
江蓠的语气渐渐多了几分肃然之色,那浊炁越发稀薄,难以藏着他的位格,让其身上的人气渐渐消散,声音渐低。
“清陌.当要成就无需”
这尊仙像复归原样,再度归于启蛰天象坛的封锁之中,重重霄雷之光开始变化升腾,那浩大的位格压得碧陌抬不起头来。
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师祖的像,恭敬行了一礼,这才退去。
——
青木顶端,洞府之内。
青白玄光流转不止,包裹着一枚青白道种,元木之气舒展,又有一轮青日明晖浩荡升起,神通气息隐隐散发,造就出种种异象。
在这洞府正中的位置则有一着青白道袍的男子打坐,双眼紧闭,眉心有一道若日出之景的金白纹路,玄妙呼应。
上霄道子,阮元,神通将成。
他的内景之中正有一株金白九瓣玄花含苞待放,飘摇不定,时而化作玄光,少阳之性内藏,悄无声息地为他提供助力。
这就是【东华妙严】所伴生的本命之物,唤作【少阳灵华】。
华,周代之时指的是今世所谓的花。
在东华的道论之中,灵花之含苞待放,如晨曦将出,如日华将显,故而有阐道之用。
这一株灵华便是他前世所有性命、道行和境界的全数凝结,甚至有了几分金性的意味,和那一道【正阳道种】有些类似,但因为感应过金位,还是自他前世所出,玄妙更盛!
而篆文本身的作用则更大,具备阐变全正二阳之功,可以助他一点点将前世的修为境界取回,重补自身。
这不仅让他的修行速度变得极快,更是让其能在突破紫府后就拥有远超常人的道行!
所谓道行,不是知道些道论便能简单概括的事物,而是在于对道统的理解感悟,甚至关乎和金位的距离。
道行越高,则越受道统所青,便能施展出种种玄妙手段来,这却不是单单读上几卷道藏就能达成的。
阮元,或者说天陀,即将出关。
在三十来岁便成就紫府,这速度已经可称妖孽,放在古代都是作为金丹种子来培养,甚至如今的上霄宗主碧陌都不如他。
他反倒不急,有意推迟些时间,只怕出关时间太短,将那法宝上的老粽子也给惊到了,让其不管不顾也来查探自己。
‘上霄之中还有这等存在.’
眼下灵识之内清气流转,隐隐感应到那股气息。
他的心神还保持清明,随时都可将神通彻底凝聚,就此出关,只是其仍不满足,要将这玄象修至最为圆满的状态。
上霄算是传承久远的道统,也能和东华扯得上关系。
当初那位清霄真君居于元木从位,为转他途,先是用了秘法,自金位退出,化出一具旧躯谢过元木之德,这才证出霄雷。
若不是祂的师尊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建岁,执掌元木,又给其铺平了道途,寻常金丹尝试这等事迹,必然落个陨落的下场。
‘这位.到底去了何处。’
霄雷虽有缺憾,但只是小事,并不影响根本,完全可以支撑起数位金丹,无需和始一道的癸水真君一般离去。
这位大人只需坐镇洞天,仅凭自身道行,完全能将霄雷圆满,甚至无需从尊之助,可祂还是决定离去,舍了上霄,仅留下这一位假丹在此。
不过,至少比太平山要好得多,霄雷本就有助治世,离帝倒是对上霄多有看护。
天陀内心泛起嘀咕来,上霄的前一代宗主道号【元妙】,自执掌道统之后一改门风,大力入世,可以说如今的雷部雏形是其一手建立的。
当时朝中封了两位国师,除了戚长生,便是这位林余道。
这位上霄出身的人物还要压过戚长生一头,颇得帝君之心,权势滔天,宋氏的几位亲王见了他都要低头。
当年其更是有大逆不道之举,将离帝的尊像送入祖师堂,一道接受供奉,行径让不少仙道深以为耻。
纵然帝君高贵,可仙道到底是在上,不掺俗事,如此亵渎仙道脸面的举动自然也是引起非议。
他将思绪转至如今的宗主碧陌之上。
闭关之前,他有幸见过这位大真人一面,稍稍感知,对方果然是第一流的人物,有望金位。
只是要证哪一位置?
这事情即便是舟游也未曾告诉他,时至今日,他也不曾知晓上霄到底在谋划霄雷的哪一道位置,实在古怪。
暂时安下心来,继续圆满内景,只待再过半年时光,便能以最为巅峰的状态出关,届时就可参与上霄的诸多核心谋划。
——
天殛,大殿。
主座之上雷霆流散,许玄静静坐着,面前的桌案上随意摆着一道神光流转的雷旨,赫然是自大离雷部传来,是那位濯邪真人所写。
其中的内容所记是神道之事,按照其所记,有那一道戊土法宝支持,神道已将立起,可准备【离擢】之事。
一旦受了这离擢,性命便彻底和雷部联系在一起,却也能拥有堪比神通的玄妙,甚至还对突破紫府有益。
可将来若是想走的远些,便只能看道统中能不能容纳神君这等位子,求真是不必想了。
五雷神使本都能受此赐,许玄如今成就紫府,却不需此物。
可那位濯邪倒是有言,可让门中其余合适之人来任,但必须是社雷一道,几乎是指明了行芳。
殿下则有一青衣男子侍立着,腰间银剑寒光流转,他刚刚也看完这神旨,颇有犹豫,不知该不该去任。
“师父.——”
“不必想了,神道不自由,哪里是什么好去处。”
许玄翻手就将这神旨收走,目光稍沉,缓缓在殿中踱步。
即便他不愿意,可将来局势所致,恐怕也要推着柳行芳向前。
世间并非仅他一人修行社雷,不论是麒麟,还是始一,都有此道修士,而他之所以特殊,或许还是自展露那一道黑律开始。
眼下越早准备好紫府功法,让行芳开始参悟突破之道,将来也就能多几分生机,不然那乐欲魔土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
想起那位关诠真人的遭遇,许玄更是心中稍沉。
若是直来直往还好说些,但像这此魔土这般阴险的道统却更为难防。
纵然篆文可防护心神,但一旦被其察觉出异样来.他自己勉强还能用雷宫气数,大人护佑蒙混过去。
其余人若是在那魔相夺舍中逃出,恐怕诸位金丹都要看来。
‘还是早做准备为妙.’
“近来山中无事,我修为已复,剑器有成,倒是可去海外一趟。”
许玄目光稍凝,只继续说道:
“我先去北海上洊山一趟,看看能不能自此处得来功法。那卷【司劫天罚道纲】你且用心参悟,即便将来得了功法,这一卷道纲对于突破也大有益处。”
“是。”
柳行芳内心悸动,可面上仍然保持平静,事关道途,今日也算有了方向,他拜谢一声,当即退去。
许玄心中却升起几分疑虑来,毕竟北海是个敏感的地界,他若是前去,不知又会生出何等变故。
“我传承了劫法剑脉,勉强也算是那位上洊真君的传人了,此山不知对我态度如何?”
他此时细细回想,当初门中那一卷《震耀问灵法》便是自北海传来的,作为社震之变的功法,理应就是上洊一道精研的成果。
‘此去.也能试着打探几分那位真君的事迹。’
许玄心中一定,若是龙身前去拜访,恐怕会扯动不少人的神经。
他以社雷修士的身份前去,为弟子求法,倒是再合理不过。
“这位真君曾经执掌剑脉,也不知留下何等仙剑.”
若是他推断无错,这位真君的法宝理应有剑器才对。正想着,一只雷雀陡然飞出落在他肩头,似有不满,鸣叫起来,引得金气四溢,雷光奔流。
第540章 泱海
北海。
冰川堆积,寒海无垠,自极北之处吹来的冷风如刀剑,深深刮过荒原上的灰褐色冻土,几只北原特有的雪狐瑟缩着挤在一处低矮的岩隙中,以皮毛抵御这绝域的酷寒。
许玄立身太虚之中,灵识变化,默默感知周围境况。
他是先去往东海,沿着仙道开辟出的线路而行,借道蓬莱,复行许久,这才来到这一处北海边缘。
一路驾雷而行,越过这一片冻土荒原,前方的修士却渐渐多了起来,大都是些胎息炼气,踏在冻土冰川之上,四处采集灵物。
许玄略略一观,却见大部分都是辽地人士,穿着带着几分异族气息,修行的道统也纷杂不堪,一眼望去便知是毫无跟脚的散修。
北海环境恶劣,但各种灵物出产也算丰富,尤其是寒阴和震雷二道的灵物,甚至有不少陆上难寻的珍稀之物。
辽地距离北海颇近,故而常常有小修越过荒原,来此采集。
‘辽人和离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
许玄心有感慨,他尚为凡人之时曾听长辈说过,什么辽地的人都是些头生犄角,后生尾巴的怪物,喜好食人,可如今一看这些最微末的小修,却和大离的没什么不同。
天地下最大最深的差异,是仙凡之别,是道统之差,相比而下,这些国族的差别实在是太小了。
眼下他取出一封玉简,默默看着,正是他多处打探来关于上洊山的消息。
此山位于泱海以东的位置,相去数十里,若是自他现在的位置出发,恐怕要经过重重浩荡冰川和寒海。
‘泱海在何处’
许玄颇觉头疼,他对于北海并不熟悉,而大离仙道也没有什么关于此海的形势划分,只有个大概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