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请听我解释 第1043节

  犹如一场盛大加冕,

  至高权力的低语让整个世界失声。

  许元终是顿住了脚步,抬眸望向了那依旧漆黑落雪的苍穹,唇角划过一抹自嘲的笑意。

  为自己这三日来的可笑而笑。

  无数人都在等着他。

  犹豫?

  彷徨?

  他许长天早就失去了拥有这些情绪的余地,更没有拥有这些情绪的资格,他能做的只能沿着来路一往无前!

  长袍下摆掠过院前石阶,背对着一众相府高层,许元眸中的彷徨迟疑终是归于黑寂般的平静,不再犹豫的推开了那代表至高权力的院门。

  既然旧时代的残党挣扎着希望延续,

  那便由他来亲手将这些人扫进历史的车轮!

  既然旧秩序注定崩塌,

  那便由他来建立起新秩序!

  既然前路漆黑未明,

  那便由他来背负一切,持炬前行!

第754章 时代的终结

  冬风拂过老树,落尽最后一片枯叶。

  院内如旧,过往岁月种种画面如梦浮现眼前,许元从小到大曾无数次踏入过这座院落。

  稚童时,他跑来这书房大多是为了找那父亲。

  那个时候没有太多心思,在稚童的眼中父亲这个角色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下意识想要亲近对方。

  少年时,心性渐渐变了,诉求也变了。

  他跑里书房的目的也不再是为了找那老爹,虽然对方依旧无所不能,但却根本不再想于书房里撞见对方。

  毕竟是来偷东西的。

  吾父之念,即为国策。

  只要在这书房里偷点细枝末节出去卖掉,那都是绝对的通天内幕。

  再后来,他又变回了最初。

  因为这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所不能。

  对方就如同一株参天巨木,庇佑着整个相府,只要他还在,树下之人就有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许元曾以为时间会一直这般流逝,可万物总事与愿违。

  进入书房,内里一切如旧。

  就如同许元曾经无数次踏入此屋那般,他的父亲依旧坐在那案牍后安静的批阅着奏折,见他走入,没有抬眸,没有停下手中工作,只是一如既往的随口吩咐。

  “先坐。”

  “是。”

  熟悉的人,相同的对话,陌生的沉重。

  长靴踏地窸窣,许元沉默的来到书房茶室坐下。

  借景窗棂俯瞰帝安雪景,书架之上陈列文卷依旧井然有序,笔墨清香伴着熏草的气息弥漫在室内的每个角落,静谧得只闻落笔翻页的飒飒。

  就像是过往岁月最平常的一天,

  父亲在案后批阅奏折,而他则在茶室等待。

  许元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以往这父亲召他过来,在对方处理公务之时,他总会在一旁做一些自己的事,或煮茶小饮,或看书修行,总之就是不会在这安静的呆着,但今日的他却显得格外安静。

  许元倾听着书房内的每一次翻页,每一次落笔,想要将这往往以为稀松平常的一切刻入骨髓。

  如果可以,

  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在此刻。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

  清水洗尽笔锋狼毫,镇纸压住闭合文卷,大炎宰相批阅完了他此生最后一封奏折。

  在熟悉的位置静坐片刻,环视着四周如常的景色略微出神,他起身缓步走向了那将接过自己手中星火之炬的孩子。

  许殷鹤看着面前满眼沉重的许元,轻声道:

  “天门山一战后,监天阁主说她会将他们的天意的真相告知于你,为父本以为你会对自己的路产生动摇。”

  许元微微一笑,低声反道:

  “她也告知您了?”

  “并未,但总有一些推测。”

  “那您为何会有此一问?”

  “.”

  沉默一瞬,许殷鹤幽邃黑眸中充斥着欣赏:“一个能让无数人为之前赴后继,纵使湮灭亦能复燃的愿景,哪怕前路不相同,也多少会受其影响。”

  许元沉默了一瞬,低语道:

  “确实有影响,但数万载太长,监天阁已是旧时代的产物。”

  “呵。”

  许殷鹤没有去深问细节,有这答案他已然满意。

  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只有那些煮茶的窸窣声,当第一杯散发着热气的香茗被推至近前,许元低声开口:

  “我以为您会和温忻韫联手。”

  “你去过天门山?”

  “嗯,那里有三股气息,但第三股并不是天夜,且和皇陵那次无二。”

  “天上那事物确实出手了。”

  许殷鹤手上动作未停,像是在诉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温忻韫对其的了解比为父预想中的还要更多,但可惜为父做不到与她联手。”

  许元盯着茶面自己的倒影:

  “是因为李昭渊?”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他容不下您,也容不下温忻韫。”

  “.”

  沉思片刻,许殷鹤还是如实说道:

  “有这方面的考量,为父搜寻温忻韫的手段是他给的,他本人也应当能够监察温忻韫其余本体所在,所以为父必须杀了她。”

  “其他方面呢?”

  “为父无法杀死它。”

  “.”许元。

  许殷鹤为自己斟好一杯香茗,一边慢悠悠细品,一边轻声道:“还记得为父曾经与你说过,那东西是一种道。”

  “记得。”许元颔首。

  许殷鹤放下茶杯,瞥着窗棂外飘雪天穹:

  “一开始为父其实也不清楚它存在状态,但经过两次交手,如今倒是有了一些头绪。”

  “是什么?”

  “此事在你突破源初之时应当也感受过。”

  “.”

  许元眼中流露一抹疑惑,随即瞳孔一缩,迟疑问道:

  “您是说以道洗身?”

  “是的。”

  许殷鹤缓声说道:“为父的开创的这条路能使人从融身突破源初,但你可想过,若不停下洗道之法,一直任凭道蕴洗淬身体会发生什么?”

  “己身会彻底道蕴化。”许元没有迟疑:“.最终被道蕴吞噬。”

  “是的。”

  许殷鹤颔首,低语道:“虽不清楚其具体的修行方式,但这位前人大概便是通过某种方式自己融入了天地间的道蕴之中。”

  “融入?”

  许元回忆着那种不亚于生死间大恐怖的感觉:“以身洗道会吞噬人的意志,若不终止,自身的身体、情感、记忆都会被道蕴单方面的合流消散。”

  许殷鹤摇头否认:

  “并不是完全,当一个人意志足够坚韧时便足够反过来操控道蕴。”

  “父亲,人确实可以挡住道蕴的侵蚀一时,但绝对无法长期维系.”

  反驳之言说到一半,许元话语忽然顿住。

  他想到了衍天神魂,

  想到了那令人丢失情绪的神无之态。

  不自觉皱眉呢喃:

  “.是衍天决。”

  “这便是他选择的路。”

  见眼前孩子反应过来,许殷鹤平缓的诉说道:

  “长天,这位前人应当是存活在极为遥远的过去,甚至可能已经久远到修行一路起始之时,为父不知他在那个时代经历了什么,但仅凭他愿为一执念独受永世折磨,便足够令我们这些后人敬佩。”

  言语至此,许殷鹤的话锋却是一转:

  “但敬佩,不代表认同。大势洪流滚滚向前,无论这位前人建立这份秩序时的初衷有多么的伟大,当它与时代背离,与你坚持之路出现分歧时便大胆将它踏碎。”

  对视一瞬。许元发现父亲的视线犹如旭日般耀目。但这一次他没有退避:

  “您知道我想做什么?”

  许殷鹤微微一笑,带着一丝叹息:

  “对待身边亲近之人,你总是藏不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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