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的意思，是上天夸赞我大明皇帝陛下，乃英明之天子、明德之天子、明亮之天子！”
金銮殿上，两名体型壮硕的太监，一看就是身负修为的，正合力扛着一块金匾。
“很好啊。”
…………
他是真高兴。
“所谓胡云当归，臣以为，胡者北方蛮族也。臣闻草原把汉那吉部有意归降大明，曾多次遣使入朝进贡，执臣子礼，甚是恭谦。”
“什么意思？我要是知道，那我也能去内阁当大学士咯~！”
但文武朝臣都知道，皇帝就在帷幕后面坐着，并聆听他们的议论。
一块重千斤、形如巨蛋、外表一面光洁如镜的紫灵晶石，被立在大明文武上朝面圣必经的恭道旁。
只一个眼神投向人群中，立刻有清流官员会意。
天降飞星的大瑞把戏，显然是这对父子的把戏。
吴鹏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才喜滋滋的退下。
一人出列，高声道：“臣，礼部左侍郎赵贞吉，起奏陛下。”
“是！”
满朝文武，立刻齐声应是。
说话的官员名叫吴鹏，现任大明吏部左侍郎，正三品。
徐阶满意的点点头。
金銮殿内，他是除嘉靖帝外，唯一有资格随时开口说话的。
磬响过后，首辅严嵩开口了。
青词的作用，就是让老天爷看看，他嘉靖帝是如何被世人歌颂赞美，证明他是个有道明君。
“陛下九五之尊，一言九鼎。”
作为严党在军中最强有力的人物，胡宗宪入狱，便如同断了严嵩一条臂膀，这实在是清流近年来少有的大胜！
徐阶想到此处，便决定行动。
满朝文武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哪个又不是满腹经纶？
古诗《江汉》他们都读过，也都能像吴鹏这样，说出一番堂而皇之、引经据典的华丽马屁。
这是理所当然的。
严嵩说着，却先将目光投向自己身边的老臣。
赵贞吉不愧是他的学生，陈词有理有据，立意正大，极有说服力。
有难处，派别人上。
“那么接下来，就请诸位大人与老夫一道，解读【紫灵星官】从天上带来的另外四个字。”
世上绝大多数人，听了吹捧赞美之词，都会心情愉悦。
而他吴鹏，终于可以当上梦寐以求的吏部尚书。
严嵩的为官之道便是如此。
因为吴鹏是严党。
“以上，便是臣解读【胡云当归】之意。”
在大明嘉靖朝，不论清流浊流，都努力迎合上意，不惜溜须拍马，只盼着嘉靖帝能对自己多看一眼。
京城已有流言蜚语，严嵩父子准备救出胡宗宪，令他率军再战云州。
“赵大人所说，恕臣无法认同！”
“古诗《江汉》有云：明明天子，令闻不已，矢其文德，洽此四国。意为光明显耀之天子，美好声名无止尽。宣扬流布其文德，四方诸国则和恰。”
天意为何？
“请问诸位大人，何为【胡云当归】啊？”
所以，浊流官员羡慕，清流官员嫉妒仇恨。
如今的大明朝，严党势大，所以嘉靖帝询问‘明明天子’是何意，如此简单的问题，严嵩当然先安排自己的亲信问答。
就凭自己刚才的表现，明年开春的京查，肯定是高分通关。
两派官员的道德高低不同，但所做的事情却是一样的。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他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就要卷铺盖滚蛋，去陪读当个养鸟尚书。
嘉靖帝传旨，将这颗天降紫灵晶石封为【凌霄上清妙一紫灵星官】，简称【紫灵星官】。
嘉靖帝要和文武官员共同讨论一件事：
有好处，自己先得。
匾额上写着‘明明天子，胡云当归’八个大字！
御座被一层帷幕遮挡，看不到嘉靖帝的真容。
何况嘉靖帝？
他对恭维赞美之词，尤其是来者不拒，甚至还要写成文章焚烧祭天，名曰‘青词’。
但在他们的心中，对吴鹏只有羡慕、嫉妒，甚至仇恨。
徐阶心中暗骂一声无耻，但也觉得这是一次机会。
嗡！
又是一声罄响，意为准奏。
这是送分题。
“陛下认可了吴鹏对‘明明天子’四字的解读，诸位同僚臣工，也要多多向吴大人学习才是。”
同样一个‘云’字，严党希望牵扯出北方云州城，赵贞吉却直接指向南方云梦山。
金銮殿内的官员都知道，这是皇帝陛下心情愉悦的反应。
南辕北辙，实在精彩！
“陛下！”
声音古朴悠扬，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突然有人开口，声音跋扈嚣张，听得徐阶心口咯噔一跳。
他知道，严党最具战斗力的人跳出来了。
小阁老，严世番。
第281章 严嵩
“陛下，臣不认同赵大人的说法。”
“把汉那吉部是草原蛮族，信奉萨满教。”
“他们不念道德文章，不知天地玄黄，是所谓化外之民、旁门左道。”
“陛下贵为九五，乃至尊正统。”
“天意岂能指引陛下，去做把汉那吉部的天子？”
“难道说，今后我大明天子不修道德、不参玄功，也去练那劳什子的萨满教？”
严世番的声音极大，反复回荡在金銮殿上。
“住口！”
“严世番，你在胡说些什么！？”
出言呵斥严世番的不是旁人，正是严嵩自己。
徐阶双手藏在官袍大袖中，竟因气愤和挫败而微微颤抖！
论急智、诡辩之才，严世番确实大明第一！
首辅开口了，次辅徐阶就不好说话了。
赵贞吉浑身颤抖，心神痛苦至极！
御座上，身穿道袍做闭目入定状的嘉靖帝，缓缓睁开了眼。
“臣……不敢忘！”
这就是圣意！
原来，嘉靖帝在听完赵贞吉的解释后，就已经否定了他。
百官之中，清流官员瑟瑟发抖，一个个脸色惨白。
到了此时此刻，哪怕智商再低的官员也明白，嘉靖帝是支持严党的。
徐阶听着，却是痛苦的闭上眼睛。
“严世番。”
在场文武官员，罕见的全部明白了嘉靖帝的心意。
“惟中。”
“是！”
赵贞吉又下意识去看严世番，这人就跪在自己身旁。
“云之当归，乃天意大明应该收服云州失地。”
连他自己也不行！
“太岳啊……”
“陛下降天恩于鬼谷后人，对方不领恩，那么从今以后，唯有白刃对之而已。”
可惜啊，圣上不用！
他看见了。
至少，包括徐阶、赵贞吉在内，这些正统清流的儒修，在唇齿之争中很难胜过他。
“所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嘉靖帝，在感受到对方冷漠且愤怒的目光中，又立刻将头低下。
此刻，垂垂老矣的严嵩居然掷地有声。
“陛下，赵贞吉说‘云’字是指云梦山，这当然大错特错。”
此刻，满朝文武清晰的看见，嘉靖帝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怒色。
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