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是雷骆手下的镖头、几位心腹镖师,四海镖局重金买凶,这几个镖局核心层的人物都是知道的,
争吵就源自买凶导致的系列事情。
“我就说了卢镖师的建议不可取,现在好了,他被斩杀在苏镖师家中,苏镖师、鲁镖师失踪,这肯定是福安的报复,而且这才是开始。”
“你就别放马后炮,当初也不见反对。”有镖师反唇相讥。
“嘴巴放尊重一点。”
“就瞧不起你唯唯诺诺的样子。”
“单挑呀,看看谁总是耍嘴皮子功夫。”
“谁怕谁。”
“嘭!”拍桌子的声音响起,四海的镖头怒声,“都到了什么时候,还分不清轻重。”
厅内顿然安静下来。
雷骆觉得胸闷的不行,他是不久之前接收到火烧火燎跑过来的趟子手传讯,说早间不见卢镖师等人,镖头安排人寻找,结果在苏镖师家中发现了卢镖师尸体,现场有打斗的痕迹,苏镖师、鲁镖师失踪。
那一刻,他觉得如雷落顶。
福安镖队入城,昨日自己还和三人合议事态将要呈现出来的发现趋势,昨晚就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福安已经知道了内情,这是报复。
他吸口气,跨步进入议事厅。
“东家来了。”
镖头、镖师纷纷起身,他面色低沉道:“都坐。“
雷骆坐在椅子上,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各自说说想法。”
“东家,和福安拼了。”方才那很嚣张的镖师说道。
雷骆冷哼:“拼?能拼的过还会丢镖?当日竞镖,福安出场的也才是十七八岁的镖师。我们便一败涂地。黄河帮都没拼下福安,现在拿什么去拼,让我提枪去?”
雷洛只是一句话,厅内几位嚷嚷拼命的镖师偃旗息鼓,哑口无言。
他抓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仿若在用茶水压心头火,一杯茶尽,才问镖头:“你的意见呢?”
四海镖头道:“张望岳回来,卢镖师他们便出了事,这事情定是张望岳做的。不出意外,苏镖师、鲁镖师定被抓了过去审问核实。”
雷骆道:“也就是说段怀安、张望岳如今知道了整个事件内情,就等我表态。”
镖头点头:“是!”
四海东家继续道:“苏镖师要是说了四海有挑起福安内讧,吞并对方之心,段怀安会如何?”
镖头谨慎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厅内有镖师忍不住道:“岂有此理,东家,我们报官。”
雷骆忍无可忍,抓起茶杯砸了过去。
镖师不敢躲闪,嘭一声,茶杯碎裂,茶水顺着对方脸面流淌下来,茶叶沾在脑门上,如长了麻子。
“都滚出去!”
几位镖师哗啦起身,退出议事厅。
“东家息怒!”镖头忙道。
雷骆极力平复情绪,道:“福安即知内幕,又没有兴师动众而来,段怀安如今就在等我上门?”
“是的!”
“还要我退出中都?”
镖头张了张嘴,低沉道:“理应如此。”
雷骆不再言语,手指头叩打着桌面,足足过了百息,他一字一句道,”我先找段怀安请罪,你依我之意备后手。”
镖头忙道:“东家不可,我去。”
“你不够分量。”
雷骆的声音就像是从嗓子里面挤出来的一样。
……
福安镖局武场。
“嗖!”一声,大枪从穆念慈手中飞出,呼延雷抖腕,錾金虎头枪将木杆子的大枪拦了下来。
呼延镖师喂招,穆念慈使岳家枪法,但终归因招式不娴熟,劲力又不及对方,三下两下大枪就会被挑飞。
“再来。”
穆念慈也是有韧性的人,快走几步捡起大枪,只是低头捡枪的刹那,贝齿都快咬入到唇里面。
周岩休息间旁观,他将板凳稍微移动的距离穆念慈远一些,免得大枪砸向自己。
镖师王逵便在这时疾步而来:
“呼延老哥,周兄弟,四海东家来了,负荆请罪。”
第67章 北方龙过黄河
“穆姑娘,稍作休息。”
“嗯,知道了。”
武场的边上,周岩、王逵、呼延雷、杨铁心坐在一起。
镖师王逵说着自己看到的一幕,四海东家雷骆身负荆条到了镖局。
呼延雷闻言,笑着问周岩:“你说东家会不会拿荆条抽四海东家几下?”
“我要是东家,便狠狠抽,还抽腚。”
王逵、呼延雷笑了起来。
杨铁心也笑,眼前的几位镖师性格都似自己义兄。有情有义,为人磊落。
这个念头落下,风雪迷人眼,二十年的时光似入画,杨铁心思绪飞到了临安府的牛家村。
银絮飞天,琼瑶匝地,嫂子和浑家包氏坐在炕头纳鞋底,自己和义兄饮酒赏雪,好不快活,再后来……
杨铁心内心轻微叹气,十年生死两茫茫,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场地边烧着小火炉,里面煮着加了盐、柴胡的砖茶。
穆念慈走了过去,先是拿干净的毛巾擦了脸,再拂去发丝上的雪绒花,她向父亲那边看了一眼,拎着茶壶、拿了一摞瓷碗过去。
周岩看着穆念慈走来,忙起身将一个石锁搬过来放在地上。
穆念慈弯腰倒茶,“父亲、呼延镖师、王镖师、周镖师喝茶。”
“多谢穆姑娘。”周岩答谢一声,拿了茶碗先递给杨铁心,再依次给呼延雷、王逵。
穆念慈倒了茶,将茶壶放回去,持大枪在场地独自练起来。
“穆姑娘,休息一会。”周岩道。
“不累,枪法还未娴熟,很快要考校了。”
王逵嘿一声,“你有周镖师的习武狠劲,我们走荆州这趟镖,镖队露营,别人休息他练武,三更灯火五更鸡,勤练不辍。到了后来,我和呼延镖师、时镖师汗颜不已,皆才练了起来。”
“原来他的武功是这提升上来的。”穆念慈心道,回笼思绪,俏生生回复镖师王逵:“我如何有周镖师的习武天赋,唯盼勤能补拙。”
她这话说来,引得呼延雷、王逵夸赞,说杨铁心有好女儿。
周岩看着一板一眼练岳家枪的穆念慈,心道射雕江湖中比武招亲,一生凄苦的那个穆念慈应该已经回不来了。
几人说笑间,四海东家雷骆身形从远处的长廊冒了出来,呼延雷看了眼,笑着说道:“有好戏了。”
雷骆视线在武场这边逗留数息,内心叹气。
冰天雪地,寒风萧萧,福安的镖师还在武场练功,四海的镖师却只知道抱着火炉说谁家寡妇偷汉子,谁又在花楼得青睐。福安镖师修武炼骨,四海镖师修心炼口,哎……
……
雷骆进入福安的议事厅便看到喝茶聊天的段怀安、张望岳。
他调整情绪,施大礼,嗟悔无及道:“段大掌柜,张镖师,四海得罪之处,望多多海涵,我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你抽我两下。”
段怀安肃穆,起身拿了荆条,一字一句说道:“同行相轻,原也无可厚非,可雷大掌柜千不该万不该重金买凶,这一抽是替福安死在风陵渡的趟子手打的。”
“啪!”段怀安手中荆条落下,砸在对方脊背。
雷骆面色痛苦,口中道:“理所当然,理所当然,段大掌柜,你看两家的事情是不就这样揭过去了。福安死了的趟子手,四海赔偿安家费如何?”
段怀安落座,端了茶杯,一边喝茶一边道:“四海拉拢福安镖局镖师,引起内讧,再利用黄河帮劫镖导致的内外交困,蓄意吞并福安这事情呢?”
雷骆嘴角抽搐下,低声对段怀安道:“段大掌柜,得饶人处且饶人。”
段怀安喝茶不语。
雷骆道:”段大掌柜,我懂了,容四海准备一下。”
段怀安放下茶杯,“雷大掌柜慢走。”
“多谢段大掌柜提醒。”雷骆转身走出议事厅,等自廊院穿行而过时,脸上有凶戾神情浮出。
……
雷骆出了福安大门,风雪卷了过来,在外面等候的镖头疾步上前:“东家,怎样?”
他阴冷、低沉一笑:“果真和事先猜测的一样,幸亏我备了后手。是蟒吞蛇还是雀翻天,走着瞧。”
雷骆上了马车,车夫驾车径直赶赴向四海镖局,马车驶入镖局不久,一名镖师牵着两匹黄骠马出了侧门,镖师快马加鞭,消失在大兴府的风雪当中。
……
大兴府距大同府七百余里。
自四海而出的镖师轮番换骑,次日黄昏便到了大同府。
周岩穿越而来,走的就是到大同府的信镖,顺利回中都,他和呼延雷在“松鹤楼”喝酒,对方提及天下镖局,说以四大家为首。
大同府长风镖局、大兴府福安镖局、开封府振威镖局、临安府龙门镖局。
长风镖局乃赫连家所创,祖上西夏将门。今有两个东家,大东家名为赫连瞻台,二东家本是波斯大贾,专精珠宝,在汴梁、长安、太原等地贩卖珠宝,取了个中国“尹”姓。
因长年累月来往西域、中原、江南,尹家索性斥巨资入驻长风镖局,成了二东家。
自四海镖局而来的镖师就在长风镖局落马,送上拜门贴,被趟子手呈报后带到了议事厅。
炭火烧的旺盛,厅内温暖如春。
镖师看着长风镖局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如银,威风凛凛的东家赫连瞻台,单膝跪地,将雷骆的亲笔信函双手呈上。
赫连瞻台拆信阅读,神情不动,遂将信函给了曲发黄须的二东家。
那胡人逐字逐句阅了信函,对四海镖师道:“你且先行休憩。”
“得嘞!”镖师拱手施礼,被厅外的趟子手带了下去。
“怎看这事?”赫连瞻台问。
二东家笑:“福安到风陵渡的时候,我恰好投宿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