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时工作制的朝廷鹰犬 第407节

  安梓扬猛然想起了一件事。

  唐兰舟正在前往神机营弹压刘瑾留下的叛乱,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李淼点点头。

  “知道了,去找几位供奉给陛下稳定伤势,今日宫内发生的事情也要封锁消息,京城内的百姓也需要安抚。记得派人去找一下武当和少林的两位,若是还有气儿就让供奉为其吊命、等我回来。”

  话说到最后一字,尾音骤然消失。

  安梓扬抬起头,已经再找不见李淼的身影。

  ————————

  城外,神机营驻地。

  唐兰舟踉跄着扑入一间营帐之中,扯住帷幕稳定身形才勉强没有倒下。

  营帐之外一片喊杀声,三千营的异族骑兵们正在神机营内四处冲杀。

  右手握住的刀柄上沾了太多血,已经有些粘稠湿滑。唐兰舟失了力气握不住,长刀便脱手掉落,发出仓啷啷嗡鸣。

  视线模糊发黑。

  他本就是濒死之人,还强自亲手砍了几个丘八,现在更是油尽灯枯,哪怕只是一阵风吹过恐怕都能将他这盏没有灯油的老灯吹灭。

  可他还是活着。

  因为还有一个人,他要去杀。

  “唐公。”

  营帐之中,另一个人喊了他一声。

  “唐公,佩服。”

  “往日里我听陛下说你锐气已失、只是一副冢中枯骨,便没有将你放在眼里。没想到那您还留了三份锐气在心中,早知当日就不该从你这里下手。”

  话语间带着些醉意。

  唐兰舟睁开昏花的老眼,朝前看去。

  营帐正中的长桌前,坐着一个中年军官,左手拿着酒壶,右手在桌上夹菜。桌上放着一张上好了弦的弩。

  那是最后一个刘瑾。

  也是唐兰舟最后要杀的一个人。

  唐兰舟喘息几下,俯身拾起长刀,踉跄着朝他走去。

  刘瑾却好像恍然未闻,只自顾自继续说道。

  “唐公,若说李淼和他的属下能破了我的这些布置,我并不意外。但今日唯一叫我意想不到的,就是您了。”

  “我本想着若是安期生失败,那我就发动神机营入顺天府屠城,将一切都推翻砸烂。到时天下大乱,自然会有人再度与李淼对上,将来或许能为陛下创造出一线生机。”

  “可惜,我唯独没有想到的是,这最后一张底牌会毁在一个垂垂老朽、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上。当真是……可笑。”

  刘瑾喝了口酒,放下了筷子。

  “李淼是在利用您,他可以治好您的病,也可以让其他人来付屠杀文官的代价。若说当日我叫瀛洲天人杀了你的夫人,可他也未必没有顺水推舟、利用你的——”

  唐兰舟沙哑着吐出两个字。

  “老夫不在意。”

  他已经逼到了刘瑾面前一丈的距离。

  “老夫只想用这条命换你们去死。”

  “李淼愿意买老夫这条残命,老夫卖给他又何妨?”

  刘瑾嗤笑一声。

  “明白了。”

  他陡然从桌上捡起弓弩,对准唐兰舟扣动了扳机。

第465章 尾声(二)

  一丈的距离,用弓弩去杀死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对刘瑾来说应当是件相当简单的事情,即使他现在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

  但在扣动扳机前的一瞬间,刘瑾的左脸忽然扭曲了一下,从脸部正中为界,右半边依旧平静,左半边却忽然露出了惊恐和挣扎。

  这是刘瑾最后一个分身,也是最后一点残存的“性”,已经难以完全控制住这具身体。

  “唔!”

  这一变故,让他的手抖了一下。

  嘣!

  弓弩偏离了心脏,钉入唐兰舟的腰腹。

  血水迸溅而出。

  唐兰舟没有丝毫反应,将刀柄抵在自己腰间,如同一只濒死的瘦虎一般,合身扑到了刘瑾面前。

  噗。

  刀锋刺入刘瑾侧肋。

  刘瑾的眼神恢复了清明,扔下弓弩,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刀,左手抓住唐兰舟的领口,右手持短刀就捅向他的腰间。

  噗、噗、噗。

  一连串粘稠声响。

  唐兰舟的腰腹变得血肉模糊。

  他没有挣扎,反而死命地抠住刘瑾的肋骨,疯狂地搅动插在他侧肋之中的长刀,将里面的血肉挖掘出来。

  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争斗,两个必死之人之间的狼狈厮杀。

  沉默而狰狞。

  狼狈而血腥。

  最后,刘瑾嘴角涌出粉红色的血沫,短刀插入唐兰舟腹部之后死命一划。

  哗啦——

  唐兰舟腰腹之间一时血崩,内脏哗啦啦掉在地上,连带着最后的力气也一并逃出了身体。长刀脱手、仓啷啷落地,唐兰舟手脚无力垂下,视线一点点陷入黑暗。

  这场狼狈的争斗进入了尾声。

  “唐公,可发泄好了吗?”

  刘瑾仗着这副精壮的军官身体,还能勉强说话。

  “可惜……”

  唐兰舟无力把话说完。

  但好在刘瑾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可惜没能将他这始作俑者的命带走,当做去地府见他老妻的见面礼。

  “夫妻之情我听不懂的,唐公。”

  刘瑾平静地说着,抬起短刀架在了唐兰舟脖子上。

  “我是个阉人啊。”

  “阉人哪里懂得什么亲朋手足、百姓天下,更不懂什么礼义廉耻、爱恨情仇,我只懂得一句矢忠不二、葵藿倾阳而已。”

  唐兰舟不屑地吐出两个字。

  “阉人……”

  刘瑾丝毫不以为忤,点点头。

  “是,我是阉人。”

  “可阉人又有什么错呢,忠心于陛下错了吗?我一个阉人,不去爱陛下又能去爱谁呢,谁又能瞧得上我一个阉人呢?”

  “可惜,殚精竭虑终成一场空。”

  刘瑾与唐兰舟对视。

  “只能在死前手刃一逆臣,略微尽一尽对陛下的忠心了。”

  短刀缓缓压下,陷入皮肤之中。

  唐兰舟闭上了眼。

  就在这一瞬,营帐门帘忽然卷动,一道人影闪身进入,抬手一指点出。

  嘭!

  刘瑾右肩血肉炸开。

  右臂脱离身体,连带着短刀一并掉在地上。

  刘瑾松开了唐兰舟,噔噔噔后退数步,跌坐在地上,视线转向那道人影。

  “李、淼。”

  “刘大伴,不跟我做个了断,欺负一个快死的老头算什么本事?”

  李淼笑着耸了耸肩,抬手虚空一抓,将昏迷的唐兰舟摄入手中。

  “唐公今日表现叫我很是欣赏。”

  “百官死了个七七八八,需要有个能压得住场子、看得清人心又不怕死的人来帮我家老头子稳定朝堂,却不能让你杀了。”

  真气灌入,弥合血肉。

  唐兰舟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

  李淼将唐兰舟放在地上,缓步走到刘瑾面前蹲下,歪头与他对视。

  “这下总是最后一条命了吧?”

  “叫我杀都杀烦了的,刘公公你还是第一个。”

  刘瑾喘着粗气。

  “陛下有没有事?”

  李淼眉毛一挑。

  “自然无事,轮不到你操心。”

  刘瑾长出了口气,肩膀一松。

  “如此便好。”

  李淼摆了摆手。

  “行啦,收起你这副释然的表情。皇帝还活着,但你的那个陛下早就死了,我也不会叫他再活过来。”

  “瀛洲、东厂、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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