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了解京城朝堂之事,还能如此准确的道出这些高官家中人口的数量……关键是在提及那位与他勾结的锦衣卫千户时,那一句“吃里扒外的畜生”。
李淼的身份,已经是呼之欲出。
“你,你——”
罗大人嘴唇翕动,旋即面如死灰,最后猛地一咬牙,陡然高声喊道。
“华掌门,听我说!”
“莫管那边的事情了,你先过来杀——”
那边的华知秋与郜暗羽对拼了一记,也是手上发麻,只觉得这小子武功底子厚得找不出破绽,原本速杀擒获的打算已经基本落空,心里正不爽利得很。
就在此时,他听到罗大人的喊声,嘴里“啧”了一声,一丝回头的意思都没有,一闪身借着门人弟子身形遮掩到了郜暗羽身侧。
黑尺无声无息地递出,就要钻入郜暗羽的腰侧。郜暗羽似乎有所察觉,右拳下拉格挡,却是已经来之不及!
华知秋面上露出喜色——就在这一瞬!
轰!!!
一声山崩地裂般的爆响,连带着迸溅而来的碎石和气浪,在他身后轰然炸响!
华知秋本就是全神贯注出招,这一下给他吓的一个哆嗦。
这一抖,招式慢了一分,被郜暗羽侧身躲过。
但华知秋眼下却来不及去可惜这一次失手,面色苍白地转头看向身后。
他是参加过嵩山赏月宴的。
这种巨大的动静,若不是有人开炮轰了他空明派的山门……那就是天人出手!
他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中年人的面孔……他就知道!郜曹两人怎么会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马首是瞻,一定是有蹊跷!
却不知是——嗯!?
华知秋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道刀痕,由山门处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身后,足有数十丈,最宽处足有一尺,而最窄的刀痕尽头,也有手掌宽。
顺着这道刀痕的两侧,府兵们已经尽数倒在了地上,有些手脚弯折,有些口鼻溢血,都不住在地上翻滚。虽然都还活着,但已经没了再战之力。
刀痕继续朝着前方延长,带着华知秋的目光,由地上攀至刀背,最后将劈出这一刀的人带到了他的视线之中。
不是他所想的李淼。
是曹含雁。
正杵着刀柄,脸上流下汗来,不住大口喘息,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有了之前的一刀,无人敢去试探他是否还有余力。所有目睹了方才那一刀的人,都是噤若寒蝉地看着他。
那一刀,用的还是刀背,劈的也不是人体,而是地面。只是余波就将护卫在罗大人身前的府兵们尽数击飞了出去,又如同下饺子一般掉在地上。
如果用的是刀锋……恐怕这空明派的山门之内,会下起一场真正的血雨。
过了半晌,曹含雁才似乎是缓过气儿来,缓缓直起身,朝罗大人走去。
罗大人已经被骇得面无人色,被他一把抓在后颈之上,挣扎了两下,就又被一脚踢在肋骨上,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被曹含雁跟拖死狗一般拖到了李淼身前。
嘭。
曹含雁把罗大人扔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淼,双手一抱拳,躬身行了一礼。
“大人……我……”
“算了,你就是这样的心性,也不算错。”
李淼摆了摆手。
曹含雁终究还是心善。李淼以嫁衣神功渡给了他一道真气,是让他擒下罗大人和华知秋,顺带把空明派的事情尽数了结。
打这种瘪三儿,李淼懒得一个个动手。提前让曹含雁体验一下绝顶之上的境界,也有益于他武功进境。
但曹含雁不愿意伤了这些府兵的性命,之前他没有余裕顾及,只能尽量少作杀伤。但有了李淼给的真气,他就有了选择的余地。
他选择用刀背出招,一次性将真气催发出来,用余波去震开那些府兵。
但这么做,也耗干了李淼渡给他的那道真气,同时也在他经脉之中留下了暗伤,暂时不能再接收李淼的真气。
他违背了李淼的意思,同时也把了结空明派之事的麻烦推回给了李淼。所以他向李淼行礼,是想请罪。
李淼能如何呢?
他手下一堆坏种,只要他一声令下,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不会犹豫。
收曹含雁这么个老好人到手下,本就是为了正正风气。他因为心善犯的错,李淼也只能照单全收了。
李淼转头看向华知秋,笑了笑,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暗运“李氏嫁衣神功”,将改变了位置的皮肉挪回了原处,露出了真容。
华知秋手中黑尺仓啷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绝望地说道。
“大,大人……”
郜暗羽瞪圆了眼睛,左右观瞧。
“谁?谁是大人?这里到底有几个大人?”
“我李叔呢?”
“曹兄!李叔哪儿去了?”
第336章 不孝子
顺天府。
锦衣卫衙门,北镇抚司班房。
两个正在院内值守的锦衣卫,正站在屋檐下笑着低声说话。
忽然间,其中一人耳朵动了动,脸上笑容尽去,左手抬起指了指房顶,右手握住刀柄缓缓抽出,悄声沿着屋檐朝另一侧走去。
另外一人也是心领神会,也不停嘴,照着原来的语气继续说着方才的话题,也抬手把刀拽了出来,却是站在原地不动,一双眼死死地盯住了房顶。
待到走动的那个锦衣卫停下脚步,转头使了个眼色,两人心中同时开始默数。
“三。”
“二。”
“一!”
仓!——
长刀出鞘,两人同时跃起,抬手就要抓住屋檐翻身上房。
却听得“嗖”的一声,一道黑影闪过,两人几乎同时感觉有一只手按在肩上,将两人按回了原地。长刀也被人抽走按回了刀鞘中。
“不错不错。”
一道年轻油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耳功不错,反应不错,就是脑子差了点。碰见贼人怎么能直接起跳呢?要是人家知道你们要上来,当头一刀,躲都躲不了。”
“还得练呐!”
双手在他俩肩上热情地拍了拍。
两人认出了这声音,却是反应奇怪——脸上的敌意尽去,警惕之心却再次拔高,一边转身朝着那人施了一礼,一边不动声色地跟他拉开了距离。
“游百户,您回来了。”
“游百户。”
游子昂热情笑道。
“嗯,回来啦。最近家里怎么样?”
其中一人苦笑道。
“害,甭提了。”
“自打镇抚使办了赏月宴之后,家里这房顶算是开了锅了,三天两头有什么大盗魔头摸进来,说是想找出镇抚使修炼的神功。”
“王千户和李千户都在外出公干,安千户近些天也是早出晚归。也就是有梅千户在家守着,不然……唉。”
另外一人也是苦着脸。
“不光是这事儿,最近这半年指挥使不是跟那帮子文官怼起来了嘛,自打年后,咱们这诏狱就没空过。”
“上一个还没审完,下一个就送进来了。什么老虎凳、钉椅、夹棍,拶指,排都排不上。想审犯人,都得自己去削了刑具出来用,只要一转头,那刑具准就被同僚摸走了。”
“我们哥俩上次审犯人,上个茅房的功夫,老虎凳都没了,就剩个犯人光溜溜扔地上,连手指缝里插的签子都给抽走了——这哪儿说理去?”
“不是跟您吹,就我们哥俩儿现在这手艺,您要是想审犯人,十八般刑具,一下午我们就能给您造一套出来。”
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
“您要是需要,跟我俩说。旧的一套十五两银子,新的一套二十两,隔天就给您送到刑房里去。”
游子昂笑着说道。
“这么贵?”
那个锦衣卫却是一咧嘴。
“哪里贵了?这些月都是这么个价,我们哥俩很难的。您是不知道,我俩——”
话说到一半,另外一人踹了他一脚,干笑道。
“游百户,说笑的、说笑的,我俩哪儿有这本事,穷得很、穷得很。”
游子昂也不着恼,与两人侃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待到他身影消失,两个锦衣卫齐齐伸手摸向自己的腰包,确认还在之后,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走远的游子昂却是轻抛着两锭银子,一边儿哼着歌,一边儿走进了北镇抚司的班房。
刚一走进,就有一道冷冽的女声止住了他的动作。
“还回去。”
游子昂顿在原地,僵硬的转过头。
梅青禾正抱着剑倚靠在墙角,冷冷地看着他。
“呃,梅,梅千户……我还以为你在自己的班房……”
游子昂干笑道。
梅青禾摇了摇头,冷声说道。
“有贼翻镇抚使的东西,我在此等着杀人。”
“你有何事?”
游子昂干笑道。
“正事儿,正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