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进与张永德二人在一间酒楼里对坐饮酒，桌上罢满酒菜，而且有三副碗筷子。两人一边聊一边喝，正在讨论着魏州大败北汉的事情。天色已晚，客栈里一个人也没有，按理说这时候酒楼早该大洋，因为这间客栈的后台老板就是李重进，所以他们把这里当作晚上聚会的场所。
正聊着，赵匡胤很平静的推开酒楼大门，又转身把门关上，坐到早已给他准备好的位置上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又杀了几个？”张永德见赵匡胤的状态非常平静，根本看不出来他刚杀过人，无论是气息还是杀气，赵匡胤与常人无异。此时的赵匡胤已经完全可以控制住杀人过后的兴奋，杀人对于他来说小事一件。
赵匡胤撇嘴道：“也没几个，我也是时候该离开的了。基本上开封现在没有奸臣，你们也可以安心。只可惜……这些奸臣家里好多的钱啊，现在就等着你们去抄家，我又拿不走。”
“你们赵阀的人怎么都这样？你现在缺钱吗？”李重进道：“宗信大师已经收回盐岛分成，虽然他公开晒盐法，但盐岛依然是最大的海盐交易地，你们盐岛赚了多少钱？早已富可敌国，你还想要多少钱？”
“钱嘛，再多也不嫌多。再说了，宗信那点钱还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他自己能花多少？现在魏州、许州所有粮草军饷全是由雷王府提供，你们以为这些钱是谁的？还不都是宗信给的，要不然雷洪凭什么给出如此大的助力？你们现在能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喝酒，凭的是什么？”
张永德道：“你少跟我说这些，我一直想请缨上前线打仗，只是陛下不答应，他说孩子刚出世，魏州太危险，所以让我留在开封照顾寿安公主。其实我真想去魏州，还没见过宗信大师打仗。刚刚传来战报，魏州大败北汉，雾中鼓声隐藏铁骑行军的声音，靠近之后铁骑忽然冲锋，那时候北汉正在攻城，队伍被完全打乱，因此大获全胜。我们刚才还在讨论，宗信大师到底是怎么打仗的？”
战报写的非常详细，只有一个原因，害怕别人不信。魏州只有一万多人马，而且是宋阀的兵，宋阀就在几个月前还待在北汉，而且宋阀阀主夫人是刘崇的亲侄女，这种情况之下郭威几乎没有带兵前往，怎么可能让魏州的宋阀对抗强大的北汉与契丹数量庞大的联军。
一万打几万能固守城池就已经不错了，他们怎么可能主动出击？而且还还大获全胜？这种天方夜谭说出来谁也不信。郭威如果直接发出战报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这个国家完了，皇帝都开始说谎了。
郭威故意表现出自己草莽出生的优势，将战报写成家书，全是白话，把整个战斗过程描述的非常详细，加上宗信用兵如神，还有召唤大雾和冰雹的能力，这才让开封汴梁城的官员和民众相信这是真的。
在此之前，许州大雪的事情也早就传入汴梁城，宗信拥有控制天候的能力这一点已经无须怀疑，因为许州这种南方地带根本不可能下雪，更何况宗信装模做样的做了一场法事，更加让人深信不移。
赵匡胤道：“所以我说宗信是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人，他拥有一般人不敢想像的力量。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宗信的运气太差了，如果他的运气稍好一点，这世上已经没有战争了，宗信让大唐、契丹、蜀国、北汉全部投降，他们便会立刻投降。别说不敢反抗，连一个屁都不敢多放。”
“有这么邪乎？”张永德吃惊道：“宗信大师的运气还算差？”
“你们不知道的赤帝真元的事情是怎么的？”赵匡胤道：“如果几年前宗信拿下赤帝真元的话，早就成天下第一了。而且在此之前还有奇遇，如今宗信就是运气太差，赤帝与他不合拍，要不然他的武功早就是天下第一，步向阳都是接不了他一招。就算大唐派出十万人马，宗信一个人就能把这十万人马全部干翻在地。”
赵匡胤的话虽然说的很大，但张永德与李重进倒也没有不信，因为宗信大师的确厉害，而且赤帝溶洞夺取真元之时，分明就是宗信大师胜券在握，结果真元分散各处，这让人天下高手倍出，很多人功力大增。如果那些真元全部归宗信所有，他的武功会高到什么程度？谁都不敢想像。
“也对，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有宗信大师的守护，大周必定千秋万载。”李重进兴奋道：“就等我的小表弟长大成人登基称帝，那时候他好歹也能学到宗信大师一半的能耐，带领我们统一天下，到时候我一定要当个先锋，替大周开疆扩土。”
张永德尴尬道：“是啊～如果能这样的话，最好不过。”
“你怎么了？难道你认为我的小表弟不够资格当皇帝吗？”李重进道：“他可是舅舅的亲儿子，又是宗信大师的弟子。刚刚十岁出头他的武功我们俩都未必打得过，这样的人才都不够资格的话，试问天下谁还有资格登基称帝？”
“不是这么一回事……”张永德道：“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开口，赵兄你说吧。”
赵匡胤道：“张永德说的对，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开口，我并没有在朝为官，而且我武功够高，所以我说出来无所谓。陛下郭威自登基之后，只有三年阳寿，等郭威死的时候天涯才只有13岁而已，经历刘承祐的事情之后，郭威不会将天下大权交给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子，所以他会将皇位传给另一个人。”
“那……传给谁啊？舅舅没有儿子了，除了我这个亲侄儿之外，舅舅甚至没有什么亲戚了。”李重进吃惊道：“他该不会是想将皇位传给我吧，我可不行，我没那个本事。”
“你想多了。”赵匡胤道：“郭威是准备将皇位传给养子柴荣。然后等柴荣死后，再让柴荣转手将皇位还给天涯。这样倒是不错，但唯一的问题就是，柴荣未必舍得。”
李重进立刻陷入深思，张永德早就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不需要深思，他早就想过了。
“怎么可以这样？柴荣是外人啊。”李重进道：“我身上还有舅舅的血脉，我娘是舅舅的亲姐姐，我和郭信是同一个爷爷。柴荣算什么啊？他是第一个舅母的侄儿，他与我舅舅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皇位怎么可以给他？还不如给我呢，好歹郭信是我的亲表弟，我就算当了皇帝也不会害他对吧。郭信与柴荣没有血缘关系，万一柴荣担心郭信想争皇位害死他怎么办？”
李重进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现在的柴荣看起来一副忠臣孝子的模样，但这是他没有当皇帝之前，当了皇帝之后会是何种心境谁也说不清楚。万一柴荣当了皇帝之后就变坏怎么办？到时候郭信的安全由谁来负责？自己的安全又该如何。
“别担心，有宗信护着，柴荣再有本事干不过宗信吧。估计等天涯长大之后，柴荣就算不想把皇位交出，以那时候宗信的武功来说，他不敢不交。”赵匡胤道：“不过我还是很担心，毕竟一个人的武功再高，自保是没有问题，但他无法对抗成千上万的军队。当然，你们也不用担心，因为……天涯根本不想当皇帝，就算柴荣愿意将皇位交给天涯，天涯也不会接受。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李重进摆手道：“等一下，等一下。我先将思绪理清，你的意思是我舅舅死后会将皇位传给柴荣，他希望由柴荣之手再传给郭信。但郭信不想当皇帝，柴荣也不想把皇位给他……你是这个意思吗？”
赵匡胤道：“我是这个意思，而且根据宗信的推算，事实也是如此。”
李重进的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刚才还在因为舅舅打了胜仗而高兴，但一想到自己家的皇位立刻在两年多以后就会送给外人，李重进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亲娘舅和爹是一样的，舅舅怎么不把皇位传给自己，非得传给柴荣？当然，柴荣的本事确实要比自己大那么一点点，但是……
张永德道：“表哥，你也别别扭。女婿能顶半个儿，我都没份你就更别想了。”
“呸～你也是外人。但我身上有舅舅的血脉，他怎么向着外人啊？”李重进不解道：“赵匡胤，这话真是宗信大师说的吗？你别跟我开这个玩笑，我可受不了。”
“你仔细想一想，以你舅舅的人品，他会不会把江山交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如果不交给天涯，那他能把江山交给谁？”
赵匡胤并没有再次强调这话是由谁说的，只让李重进自己想一想。仔细想了一下，李重进知道这事真会这样，原本还以为舅舅一定会把江山交给表弟，但如果舅舅登基之后只能当三年的天子，那他一定会把江山交给一个能托付的人。
第六百零四章 未雨绸缪
郭威就是这样，他只为天下百姓着想，对百姓好的事情他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虽然郭信是亲儿子，但毕竟年轻，不管郭信的武功有多高，不管他有多聪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们绝不可能把江山坐稳，坐好。必须要将天下托付给一个心智成熟，而且心系百姓的人。掌管天下这种事情，心性成熟远比见识和武功重要得多，郭信什么都好，就是年龄太小，不足以担负这个重任。
柴荣是不二人选，这一点李重进也非常清楚。柴荣自幼跟着郭威，无论是武功还是兵法，心性还是治国全是由郭威一手调教，郭威待柴荣视如已出，在郭威的眼里没有养子与亲儿的区别，柴荣和郭信一样都是他的儿子，仅仅如此。像郭威这种把义子当作亲儿一样对待的人不多，郭威的品性绝对值得佩服。
就算是这样，李重进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自己家族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皇帝，舅舅竟然要把皇位让给外人。虽然在他的心里没有区别，但是在别人眼里区别可就大了，柴荣体内没有舅舅的血脉，又是一个外姓之人，虽然有的时候柴荣对话会称为郭荣，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以柴荣自称，他还是姓柴的。
其实姓什么不要紧，主要原因是李重进不喜欢柴荣这个人，让他当皇帝自己心里多别扭？就算不把皇位给亲儿子，好歹也应该给自己这个外甥，亲娘舅怎么都不心疼自己？
“不行，绝对不行。”李重进道：“江山不能交给柴荣，就算舅舅不将皇位传于表弟，好歹也应该传给我。我一定会将皇位转交表弟，我与他可是有血浓于水的关系，柴荣这个外人未必舍得。”
“我担心的也是这件事情。”赵匡胤道：“如果柴荣不将皇位传给天涯的话，那你们郭家不就白忙活了吗？死了这么多人，辛苦一辈子，结果让姓柴的捡这个全家，凭什么啊？”
张永德与李重进同时点头，赵匡胤说的有道理。在坐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郭威的至亲，柴荣这个外人凭什么？
李重进道：“赵兄，这件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舅舅真的会将皇位传给柴荣？要不你再问一问宗信大师，或许他有什么办法。”
赵匡胤摇头道：“早在几年前宗信就看定柴荣有帝王之相，他是肯定能登基称帝的。柴荣在郭威面前表现得好，郭威对他非常信任，而且郭威养了柴荣这么多年，他知道柴荣是这块料，而且说实话柴荣的本事比你们俩大，他适合当这个皇帝，你们也就别争了。现在关键的是另一个问题，宗信大师算定柴荣阳寿也不高，柴荣活不过40岁，等他死后会将皇位传给谁，如果他传给自己的儿子……郭威真的白养他这么多年了。”
李重进和张永德都是皇亲国戚，甚至可以说是郭威最亲近的人，他们自然希望为大周的未来着想。郭威把皇位传给柴荣倒也没什么，毕竟柴荣是郭威的养子，而且郭信现在年纪太小，让他来管理一个国家也不合适。
但如果柴荣死后他将自己的皇位传给儿子……那柴荣就太忘恩负义了。如果真走到那个地步，就算造反也情有可原。
李重进看着张永德道：“你什么看法？”
“我认为陛下如果真的只有三年天子，将皇位暂时让给柴荣倒也没什么，柴荣被封为晋王，而且这么多年在郭威身边鞠躬尽瘁，让他暂代皇位好好管理大周，最后将皇位禅让给郭信，这样我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也不算岳父他白养柴荣这么多年。”张永德道：“但是……如果柴荣起了私心，希望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那我们可就不答应了。提前做些准备，到时候看柴荣的态度，如果柴荣迟迟不肯将皇位让出，咱们就等他死后造反，到时候咱们把郭信接回来当皇帝，他跟了宗信大师这么多年，一定远超常人。”
李重进点头道：“好，反正咱们俩想造反的话，没人拦得住。”
“也对。”
李重进是御前都检点，张永德是殿前都虞候，李重进负责皇宫内层的守卫，张永德负责皇宫外层的守卫，他们俩如果想要造反的话，就连郭威都没办法。他们俩能瞬间控制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开封汴梁城。
整个开封境内，只有一个人的兵力能与他们俩相提并论，那就是开封府尹潘美。因为潘美是宗信唯一保举的人，郭威对他也是非常看重，郭威绝对不会怀疑宗信的眼光，所以郭威愿意将最重要的守卫任务交给潘美。
赵匡胤道：“这件事情宗信的态度是很平淡的，你们也知道宗信性格潇洒，他才不管天涯往后的境遇，只是告诉天涯会发生这些事情。不过这天下毕竟是郭威打下来的，如果就这样交给外人不交给天涯的话……我这个当叔叔的也看不过去，更何况我以后也准备从政，我不希望认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为主君，而且我与天涯之间的关系密切，当然也希望他能继承皇位。”
其实李重进和张永德也是这个想法，他们虽然与天涯平辈，但因为天涯的年纪小，所以把他们当作长辈看待。柴荣就完全不同了，柴荣的年纪大，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尊重可言，因为事情繁忙经常暗指这两人不用心做事，这也让张永德和李重进很不爽。
如果由郭信当皇帝，他们的地位会比现在更高。而且他们也相信这小子的能力，一定能比柴荣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