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第9节

宋代县尉官职很小,以阅羽弓手、禁止奸暴为职责。类似县武装部兼公安局长的职务。他手下的人员也都是维持县里治安,经常走动的小吏。

那人本以为赵嘉仁要摆个官架子,训斥一番。结果被赵嘉仁反问,他也一时语塞。最后只能喏喏地说道:“赵县尉,我家就在木兰陂,觉得你说的颇是道理。救急不救穷,我们这一代也多有亲戚,不是不肯帮忙。斗米恩升米仇,真的是救急不救穷。”

见地头蛇肯说几句话,赵嘉仁心中暗喜,他继续问道:“救急不救穷。虽是这么讲,我看木兰陂的水足够多,即便分给北边一些也不会让木兰陂缺水。难道当地就没有想再修一条北渠么?若是能修成北渠,北边也富起来,穷亲戚变了富亲戚,对大家都不是坏事。”

听了赵嘉仁的话,另一位部下忍不住插嘴。“赵县尉,此事说过好些次。可修渠要钱,北边没钱。我们分水给他们已经仁至义尽,总不能让我们再借钱给他们。我们木兰陂修了渠之后,也不过混个吃饱。再让我们出钱,自然办不到。北边现在穷,让他们有钱还我们,还不知到几年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赵嘉仁连连点头,露出一副如梦方醒的模样。但是他心中并没有这般激动。甚至很有些恶意的想,‘那是因为你们没有遇到贾似道。至少贾似道就肯做出帮们讨官,还自己出钱的壮举’。

这种调侃的想法稍纵即逝,赵嘉仁的思路回到了木兰陂本身。有关木兰陂的情况他早就知道,这才敢自告奋勇来莆田修渠。即便知道基本情况,赵嘉仁也非常担心木兰陂当地百姓根本不想分水给北边,水是农民的命根,即便有各种灌溉系统的21世纪,因为农业分水闹出的械斗并没有在中国完全消失。更不用说靠天吃饭的现在。

得知木兰陂百姓们有意分水,赵嘉仁觉得心里面好了许多。他最初的计划里面甚至要动用福州知州的力量,调动军队来弹压反抗。若是能和平的解决此事,赵嘉仁自然觉得更好。

赵勇看着赵嘉仁和两名原本不吭声的部下突然相谈甚欢,一时无法接受。听了一阵,他挠了挠脑袋,觉得理解不能。三公子和两名部下的道理能听明白,可怎么听都觉得不明白。没等赵勇开口再问,就听赵嘉仁说道:“今日天晚了,赶紧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第011章 干活跟我上

“赵官人,你所说修渠之事极好。此事这些年说过十几次,次次都没成功。这次难道真的能成么?”兴华平地区最靠北的村子,村里首户面露难色。

“蔡员外,我听闻你家息女嫁到木兰陂去了。”赵嘉仁没有硬碰硬的问。

“……我两个息女都嫁到木兰陂去。”蔡姓的首户语中有苦涩。

“蔡员外,我还听闻你家三郎到现在尚未婚配。”赵嘉仁继续迂回战术。

“……却是如此。”蔡姓首户声音苦涩。

“如你这般的,在木兰陂以北还为数不少。”赵嘉仁还在兜圈子。

“唉……”蔡姓首户长叹一声。

赵嘉仁微微一笑,大声说道:“莫要叹气。若是我等把北渠修好,只待引水。蔡员外真觉得木兰陂那边的亲家会不分水给你们么?”

“靠我等修渠?”蔡姓首户一愣,然后更长叹一声,“嗨……赵官人,木兰陂的人比我们多,修渠也比我们便利。在我们这里修渠,须得穿山凿石。比木兰陂辛苦许多。当年修木兰陂,官府还请了许多高人。单靠我等,得用十年时光。”

谈了阵修渠的艰难,蔡姓首户说不下去,只剩连连摇头。

赵嘉仁劝道:“人必自助,然后天助之。我等开山凿石,把渠修好。只剩求水之时,木兰陂当地父老见我等自强如此,他们只需援手一下以后就能互助。他们必然乐见。若是我们自己不自强,让人看了就觉得我们靠不住,那才是真的没了前途。”

蔡姓首户好歹也四十多岁,被一个毛娃娃跟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相劝,他心里厌烦,面子上也挂不住。见赵嘉仁并没有摆官架子,蔡首户索性带着赵嘉仁到了村外。这里有条小河经过。在一处拐弯,有堵高墙般的巨岩挡住。蔡首户领着赵嘉仁爬上岩石,指着另外一边说道:“这里若是能开通,从那边来的溪水就能与我们这里的溪水汇集一处。我村的田地便是旱天也不怕缺水,雨天也不怕淹水。可我等想了许久,也没能凿开。”

赵嘉仁用脚跺了跺脚下的巨大岩石,感觉自己的动作如同蚍蜉撼大树,岩石纹丝不动。他问道:“若是我能搬开这块大石,蔡员外边肯领着村里百姓一起修渠么?”

蔡首户白了赵嘉仁一眼,“若是赵大官人能办到,老朽用尽家当也要修渠。”

尽管‘赵大官人’这个称呼中满是嘲讽,赵嘉仁也没有在意。

“好汉唾口唾沫就是根钉。用尽家当的事情就是个玩笑话,倒是还需蔡员外有力出力。”赵嘉仁用话顶住蔡首户。

蔡首户很想冷哼一声,却觉得赵嘉仁这娃娃不可理喻,连冷哼的心气都没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赵嘉仁与赵勇两人一人拎了一个钻孔器,钻头顶在岩石上,用力摇动钻孔器的摇柄。即便石头足够坚硬,在两人的坚持下也被钻出好几个孔。

这毕竟是体力劳动,赵嘉仁汗流浃背的钻了一个孔,赵勇就完成了三个。两人脑门上都缠了一条发带,猛一看有些像电影里面的日本武士。也许是处于小冰河期,脑门上缠发带是宋朝的普遍传统,日本人缠发带是从中国学走的。

旁边两个县尉的部下在旁边受守护着火堆。娃娃县尉赵嘉仁做派古怪,不摆官架子,不耍官威。然而亲自动手干体力活,已经超出了古怪的程度,进入了骇人听闻的地步。这两位部下并非是要袖手旁观,而是吓得不敢乱参与。万一弄错了啥,被县尉责骂责罚可是很惨滴。

看到赵嘉仁终于停下来,部下连忙凑过来,谨小慎微地说道:“赵县尉,有啥要我们兄弟做的,你尽管吩咐。”

“一会儿我们轮流钻孔。”赵嘉仁喘着气说道。他和赵勇先把火堆挪开,扑灭了原来地面上留下的火星。在那个位置上铺上厚麻布垫子,盘腿坐在麻布垫子上。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更难过,北方虽然温度低,湿度也低。若是有个火炕,那暖和的很。现在即便没有火炕,暖和的地面也让在野外干活的两人觉得舒服许多。

“我们现在就去。”两位部下连忙请缨。

“现在不用。”赵嘉仁说道。他歇了片刻,到了小溪边捣鼓起早就放在那边的火药。颗粒火药爆炸力挺好,想更有效的引爆,就需要引爆器。理论上引爆器用雷管最好,但是赵嘉仁没有,他只能做个类似炮仗的家伙做起爆器。

心里面觉得惴惴不安的捣鼓,赵嘉仁忍不住想,只要有机会,就做个电起爆。电起爆也不难,就是把火药芯的导火索变成电线控制的电热丝。身为医生,总是难免和工业伤害有接触。很多医学案例,都是工业伤害。导火索时代的爆破很容易出人命,很大因素就是因为导火索不靠谱。

赵嘉仁运气不错,接下来的爆破工作中引爆器和爆破药发挥的不错,至少引爆之后就按照希望爆炸了。他的两位部下被这巨大的声响弄到浑身一颤。

爆炸结束之后,他们跟着赵嘉仁和赵勇到了爆破点附近。只见赵勇论起大铁锤对着爆破的地方猛砸,原本应该在铁锤下岿然不动的坚固岩石经过几下猛击,就出现了好大的裂痕。再捶几下,好大一块岩石竟然碎裂,岩石上出现了好大的一个坑。

等赵勇停下锤岩石,赵嘉仁把手里的打孔器递给两位部下,“来,我教你们用这个东西。”

一会儿之后,赵嘉仁和赵勇坐在尚有余热的厚麻布垫子上,看着两位部下生疏的操作着钻孔器在岩石上打孔。赵勇赞到:“公子,那个姑苏周铁匠的手艺真不错。”

赵嘉仁点点头,这几套钢质钻孔器花了他不少钱,但是基本达到满意的程度。周铁匠的手艺并没有比‘二十年后’差,赵嘉仁觉得这是不胜之喜。

“公子,您这法子也真好。”赵勇发自内心的赞到。

“你出力很大。”赵嘉仁也赞到。在看到美剧《越狱》之前,赵嘉仁顶多听说过胡克定律,对于其内容完全一无所知。即便看过了《越狱》之后,赵嘉仁也只是知道在一处地方凿几个孔,就能让整个墙面更容易被破坏。他也只能胡乱按照这个原理来办,至于凿的是否合适,赵嘉仁根本不知道。此时能和赵嘉仁一心的,也只有赵勇。

听赵嘉仁称赞,赵勇有些不好意思。三公子赵嘉仁平易近人,从来不会无视赵勇的付出。自己的努力总是能得到承认,赵勇很喜欢和赵嘉仁在一起。赵嘉仁的称赞,怎么听不让赵勇觉得不开心。

就在此时,蔡首户带了家人和几名村民走了过来。从赵嘉仁穿上麻制外套,浑汗如雨的在岩石上钻孔开始,就有好奇的村民过看热闹。等到赵嘉仁开始用上炸药,受到惊吓的村民立刻跑回村子去。现在远远有不少看热闹的村民,蔡首户这样直接过来的反倒是少数。

看了岩石上那个开出来的大坑,蔡首户欲言又止。真心说,他万万没想到县尉居然一声不吭的干活。蔡首户也不是傻瓜,他知道他此时真的不方便说话。若是开个头,赵嘉仁就会顺杆爬。这个少年县尉看着真的不像是善茬,蔡首户不敢自找麻烦。

说话不合适,不说话也不合适,蔡首户开口了,“赵官人,我给您烧点茶,准备点吃的。”

“你这里人出一天工,干这种砸石头的活,要多少铜钱?”赵嘉仁问蔡首户。

蔡首户见赵嘉仁果然顺杆爬,唯唯诺诺地答道:“如果您要用人,我家可以派两个人。”

赵嘉仁连忙摆手,“不用你派人。我问你,你们这里的价格,出一天砸石头搬石头的工,要多少钱。我不白用工,给钱,给铜钱。”

大半个时辰之后,赵嘉仁就从一众报名的人里面选出了四个身体结实,看着木讷老实的壮劳力。先是教给他们怎么是打孔器打孔,有两个不够机灵,完全没自信。赵嘉仁又挑了四个人,从中找了两个学的速度比较快的。

这一组十二个人就开始忙活,八个村里人四个人打孔,赵嘉仁领着赵勇准备爆破。他们采取双面工作,一面凿孔之后,爆破,另一面则清理石头兼休息。

小孔、小坑、大孔、大坑。接下来的两日里面开凿的进展极快。第三天,蔡首户领着村里面的长老一起到工地上见赵嘉仁,见了面之后,蔡首户先是指了指长老,然后对赵嘉仁说道:“赵官人,村里的老人们吩咐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开渠。这条渠一旦开成,不光是我们的日子能好过,以后村里的娃娃再也不担心吃不上饭。赵官人,从今日起,我们只听您吩咐。”

赵嘉仁心里面大大松口气,他也不寒暄,而是直入主题,“如此,甚好。我要再挑四个人。一边钻孔,另外一边用凿子把那些容易凿下来的石块凿掉。这是个力气活。”

五天之后,巨大的岩石没有被炸掉,而是被凿出了一个大洞。百姓们很快就用石块泥土垒起小水坝,把岩石另外一边的小溪引了过来。两道溪流汇合之后,最初那个看着‘婵娟’的溪流变得强健,滚滚水流显得浑浊了不少,溪水的宽度与水量同样增加了许多,流水声也从汩汩变成哗哗。

赵嘉仁没有参加庆功工作,他此次出来了好一阵子。又花了六天在开凿工作上,此时需要赶紧回到莆田的工作岗位上去。哪怕是赵嘉仁有福州知州罩着,有左相丁大年当靠山。可对于自己的顶头上司无论如何都要有所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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