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第64节

“多谢。”赵嘉仁坦然答道。他所求的就在于别给自己找麻烦,既然贾似道充分意识到了这点,他也不想在纠缠更多。这点蒙古俘虏的功劳和明年能挣到的功劳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此时卖给贾似道一个好处,以后必然有更多的收益。

宝祐六年十一月,蒙古将李璮破涟水军,将士杀伤殆尽。贾似道上章引咎,并送俘获蒙古万户至临安。诏以功自赎。

开庆元年,诏改年号开庆。

春,正月,乙巳朔,诏饬中外奉公法,图实政。特转福建路提点刑狱赵嘉仁。

第022章 赵家与蒲家都开始准备

开庆元年四月,泉州城内生气勃勃。南风起,南海上的各路船队开始北上,将泉州这个海上名城的码头泊位塞的满满的。各路生意人都前来这里采购北上的船队运来的各种商品,人流、货物、钱财,让这座城市充满了活力。

泉州蒲家的长子蒲师文并没有因为自家赚钱而感到开心,别人看着蒲家大票挣钱,蒲家看自己则是危机四伏。泉州城内又开始飘起赵嘉仁运来的蚊香的味道,甚至蒲师文家也有。这让蒲师文堪比哈士奇的蓝色眸子中弥漫着杀气。

去年的时候他派人烧了齐叶的香水铺子,齐叶又开了一家,没多久再次被蒲师文派人给烧了。自作主张的做了此事之后,蒲师文被老爹蒲寿庚一顿痛打。其实蒲师文把事情办完也觉得有些后悔。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周围那些曾经与蒲家关系不错的商家态度有了微微的改变,这很难用具体发生了什么来描述。非得讲,就仿佛是之前直来直往的关系中间突然出现了香水味道。看不到,摸不着,却又很明显的在蒲家与很多合作者之间建起一层分界。

倒霉的事情不仅于此,去年和蒲家有紧密合作的七八家占城与大食商人丢了十几艘商船。商船以及船上的货物和人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查不到一丝去处。蒲家身为海盗势力的幕后大老板,知道这不是他们控制的海盗下的手。而除了他们控制的海盗之外,这里根本没有海盗能够办成这样的大事。

蒲师文完全知道这是赵嘉仁干的,他甚至生出强烈的告官冲动,但是他偏偏拿不出一丁点的证据。在蒲师文胸中沸腾着为朋友报仇的冲动之时,赵嘉仁这个凶手则在官途上飞黄腾达。南宋有很复杂的官职,蒲师文请教了好些了解南宋官制的人,这才稍微有了点概念。

南宋官制下的每一名官员都有官、有职、有差遣。例如赵嘉仁这个凶手现在的差遣是‘福建路提点刑狱’。与泉州知州的实权相比,福建路提点刑狱是颇为不如的。可差遣是个实权,泉州知州兼泉州市舶司,在泉州权力极大,赵嘉仁到了泉州根本无法与泉州知州抗衡,但是泉州知州这个差遣并不能像赵嘉仁一样在福建路随便走。

只要出了泉州,泉州知州就只是个泉州知州,他没办法使用权力对对泉州之外的一个县尉动手。赵嘉仁则可以利用提点刑狱的差遣对整个福建路的官员提出弹劾。不管弹劾能否被认同,至少这是赵嘉仁拥有的实权。

差遣是实权,大宋官人们并非只有实权。他们有官、有职、有差遣。官就是‘寄禄官’,决定的是俸禄高低,就是待遇水平。例如金紫光禄大夫、正议大夫、朝请郎等等根本没有实际职权的散官官称。如果赵嘉仁有朝一日成为‘金紫光禄大夫’,这不等于赵嘉仁就真的有了什么‘大夫’的实权,只是意味着赵嘉仁拿这个级别的俸禄。

另外一项就是职官,譬如从六品的职官就有起居郎、起居舍人、侍御史、左右司员外郎、右文殿/秘阁修撰、开封少尹、开封府判官/推官、少府/将作/军器少监、和安/成和/成安大夫、陵台令。这些职官与差事无关,只是确定职位高低。譬如职官是开封少尹,和在开封府就职没关系。

蒲师文知道赵嘉仁这个混蛋去年在职官上突飞猛进,这并不能让这厮的实权差事有丝毫变动,也不会给他增加俸禄等级,但是这意味着赵嘉仁受到朝廷的重视程度。一旦赵嘉仁结束了福建路提点刑狱的磨勘,他就有机会拥有更高的‘寄禄官’,拿更多的薪水,得到更高级别的差事,拥有更大实权。

作为此时蒲师文心中最大的敌人,蒲师文恨不得赵嘉仁明天就去死,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心狠手辣能力极强的赵嘉仁步步高升。该怎么办才好?蒲师文仔细盘算,却找不出应对之道。

就在蒲师文左思右想之时,蒲阿里偷偷进来,凑到蒲师文身边说道:“少爷,我听闻从临安来买香料的人讲,蒙古人南下,好像大宋有些支撑不住啦。”

“什么?”蒲师文登时觉得一阵强烈的欢喜,他盯着蒲阿里问,“真的如此?”

蒲阿里用力点头,“的确如此,我怕弄错,过去四五天问了不少从临安来的商贩。他们讲蒙古兵南下,攻下四川好多城。朝廷震动。而朝廷里面有个官要求官家罢丁大全的相,丁大全深恨此人,将此人发配充军。然后这人就唱着歌从临安大街出去,当时送行的有好多太学生,他们喊着要罢相的口号,围观的人成千上万。据那些太学生所讲,蒙古人大概要打到长江啦,只要渡江,就能攻打临安。”

蒲师文觉得心中先是如同喝了蜜一样舒坦,然后觉得心中仿佛插了干花,整个人坐立不宁。带着强烈的情绪,蒲师文立刻前去找他老爹蒲寿庚禀报此事。先把蒲阿里所说的内容尽自己所能的说一遍,蒲师文接着喜道:“爹,若是如此,我们赶紧派人联络蒙古人吧。我听闻蒙古人中不少都是色目人。”

听了儿子兴冲冲的建议,蒲寿庚白了儿子一眼,用嘲讽的语气问:“若大宋真如那些人所讲,马上要撑不住,那些人怎么有心情来泉州买香料与犀角?”

蒲师文没想到老爹竟然会这样看问题,他本想辩解几句,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什么。的确,那些人做的就是临安的生意,若是临安即将被蒙古攻破,那帮人到泉州就不会是采买香料,而是来避难逃命。

想明白自己的孟浪,蒲师文忍不住咋舌。他狠狠地说道:“阿里这狗奴才竟然敢骗我,看我出去让他吃鞭子!”

“不用着急。”蒲寿庚从容的摆手说道:“蒙古南下应当是真的,倒是可以派人去蒙古军那里联络一下。不是现在就投奔蒙古人,去看看总是好的。”

听了这话,蒲师文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他原本以为老爹忠于大宋,只是对赵嘉仁不满。现在看到自己和老爹其实是志同道合,都对赵氏当官家的大宋不满。这样就有很多事情可以沟通啦。他低头应道:“我现在就准备派人去联络。”

蒲家面对局面做出应对,齐家的齐叶也接到了赵嘉仁的信。赵嘉仁在信里面请齐叶把从去年冬歇时期就开始低价收购二十几艘旧船准备好,赵嘉仁即将派人去泉州把这批船给接走。齐叶并不知道赵嘉仁为何要这么做,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赵嘉仁必然要有大动作。

这动作是彻底解决蒲家么?可为了便宜,那二十几艘船只能用老旧来形容。但是想到自己两度被烧的香水铺子,齐叶就对此充满了期待。一定要干掉蒲家才行!

第023章 战斗并非从刀剑开始

开庆元年的宋历五月,福建进入了梅雨季节。连着好几年,赵嘉仁的船队都会在梅雨季节开始前的宋历四月把蚊香等大宗商品运去泉州,此次更是派遣五艘战舰前往泉州。

船队回来之后停泊在马尾,此时天空灰云低垂,抬头看去,高高的桅杆顶端仿佛划开阴云一般。远远望去,马尾船厂的工地上架起了十几个巨大的棚子。每个棚子的柱子都是利用力学原理,用三根毛竹搭建出来的。柱子上架着毛竹横梁,利用绳索将横梁有效绷紧。横梁上固定了层层竹席,防止雨水淋湿下面正在建造的船只。

五艘缴获自蒙古水军的大船已经被彻底拆散,变成了新船的一部分。按照船厂厂长谢无欢的安排,到明年,也就是开庆二年,赵嘉仁就可以拥有二十四艘船组成的舰队。这将是纵横福建路乃至广南东路的舰队。谢无欢保证,这样的舰队无人能敌。

赵嘉仁知道谢无欢这厮虽然说的真诚,却想在梅雨季节好好休息一下。也不能因此就怪他怠惰,谢无欢自打加入赵嘉仁的队伍之后就没怎么休息过。如果不是此次安排实在是紧张,赵嘉仁是很乐意让大家放个长假。

船队靠岸没多久,船厂厂长谢无欢就撑着伞,沿着一条通到码头的石径小路到了码头接船。出海的船回来之后需要修整,这才能让船只保持最好的状态。

到了岸边,谢无欢目光扫过船队,接着指了指船队里面二十几艘小型船只,疑惑的问赵嘉仁,“这些是什么东西?”

“这些是我买的船。”赵嘉仁笑着答道。

“这些破烂也能叫船么?”谢无欢非常不客气的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赵嘉仁并不生气,他买这些船的时候付出的就是买破烂的价钱,这些船被称为破烂也不稀奇。此时天色阴暗,旧船的木料原本就用的很久,外部呈现一种黑色。在这样阴暗的环境下看着更是一无是处。

“谢厂长,这些船拆了之后,把木料能用的用了,造出我给你图纸的江船,你觉得能用多久?两年总行吧?”赵嘉仁问谢无欢。

“两年?若是能找地方把木料晾干再造船,别说两年,就是五年也能用得!”谢无欢从容地答道。

这判断和赵嘉仁从其他渠道了解的差不多,不管这些旧木料对于在大海上扬帆的船只来讲是多么的糟糕,对于只在江中航行的船只来讲,并不能称为差。

表达了对木料的判断后,谢无欢不解的问赵嘉仁,“提点,你在闽江中造这么多江船有什么用。”

“这些船不是用在闽江。”赵嘉仁只是回答了一句,就不再讨论这个话题。现在已经是五月,已经容不得拖沓。他对谢无欢说道:“告诉所有船厂的人,从今天开始大家要辛苦了。从现在到明年元旦,我给大家开双饷!”

“双饷……”谢无欢立刻露出欢喜的表情,不过思忖片刻之后,谢无欢的表情就变得狐疑。他试探着问道:“提点,你到底准备让大伙干多少活呢?”

“这不是干活多少,而是要去远方出差。双饷,大部分是出差的奖励。”也不管谢无欢能不能听懂,赵嘉仁直接用21世纪的名词做着解释。在这件事上,赵嘉仁不认为有什么讨论空间。

从五月初五,端午节。以旧船为核心的船队开始北上。旧船不仅是这20艘买来的船,还有赵嘉仁手里的旧船。每艘船上都装了不少设备,向着目的地嘉兴府的华亭县而去。梅雨天没什么船愿意出航,若是没有灯塔指引,赵嘉仁也不愿意出海。所幸的这一路上都能看到灯塔的光,远方的那些温暖的黄色光点让水手们感到了极大的安心。虽然船上条件简陋,大家并没有因此而情绪低沉。弹吉他,吹口琴。听表演的人口含香甜的粽子,吃的高兴。昏暗的船舱里甚至有种毕业旅行的感觉。

抵达华亭县之后,前来迎接的是赵嘉信。他穿着蓑衣,带着斗笠,颇有种世外高人的模样。赵嘉信已经做了功课,从知县这里租到了沿海合适土地一年的使用权。也来不及废话,赵嘉信就领着赵嘉仁去看了他已经命人钉好的地界。一根根木杆上绑了麻绳,圈出一块又一块的地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众人从船上运下毛竹在内的材料,按照在马尾积累的经验开始搭建船棚。

工作极为辛苦,在雨水里面搬运,搭建。干到第三天,谢无欢瘫倒在建成的一个大棚子下面,有气无力的对同样疲惫的赵嘉仁说道:“提点,把这个月的薪水变成三倍如何?”

赵嘉仁也没想到工作竟然会如此辛苦,他点点头,同样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同意。”

晚饭时候给参加工作的众人讲了这个变化,本该激发出强烈正面力量的消息对众人好像完全无用。大家只是抬头应了一声,接着埋头该吃吃该喝喝,所有人都一脸赶紧吃完就去睡觉的期待。

也许是累过了头,赵嘉仁想睡又睡不着,他大哥赵嘉信也是如此。仰面朝天的赵嘉信突然开口问道:“三弟,你为何不提早来修这棚子。若是早些修好,大家就不会受这种罪。”

“我……”赵嘉仁本想解释一下,自己担心被人发现。但是怎么都说不出来,这种道理是赵嘉仁的道理。经历了沉重的劳动后,赵嘉仁自己都觉得当时有些失误。依照赵嘉仁的经验,等到疲惫消除,等到遇到问题的时候,他那时候大概就会觉得,若是当时没有提前搭建棚子就好了。

好在大哥也是随后一问,没过多久,赵嘉仁就听到大哥微微打起了鼾。

看样子大哥已经睡着了。这是赵嘉仁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在21世纪的木材加工认识,木料里面的水有两种,一种是木料泡在水力吸湿后含有的水。这种水份最多占木料重量的20%。而刚砍下来的新鲜木料细胞里面的水分,占木料水分的60%。赵嘉仁买的旧船上的木料细胞内水分早就干燥,将这些船拆解后得到木料放到竹子搭成的架子上,在超级潮湿的梅雨天甚至都可以让水分逐渐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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