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第383节

刘宠笑道:“都没得吃了,怎么养得起牲口。原本便是不肯卖,现在大概也只能卖了。毕竟圣口要掉膘。现在卖了还能卖点钱。到了冬天,牲口饿死,连吃肉都要少吃许多。”

这番逻辑合情合理,完全自洽,这下连那些不以为然的同志也没有话讲。大家想了一阵,有人忍不住感叹道:“听起来好惨!”

刘宠无声的点点头,这的确很惨。如果不是跟了赵官家的话,刘宠也不知道世界其实原本就这么悲惨。水旱蝗疫,各种自然灾难就这么无情的折磨着世间。除了这些之外,还有酷吏催逼税收,战争无情杀戮。所有人都生活在这样的痛苦之下,区别只是有人在感觉痛苦的时候认识到了,有人虽然感觉到了痛苦,却没有认识到痛苦来自何处。

赵官家无疑是感觉到了痛苦,并且认识到了痛苦来源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带着大家解决痛苦的人。大宋学社入社有几个前提,坚定支持土地改革,坚定支持无神论,不信教。学科学,用科学,新科学。

所有能够成为正式学社社员的人,都可以在仕途上得到诸多助力。然而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得到这样的助力。学社一个教育大家的地方,刘宠也是通过学习才明白了痛苦的来源。现在他能够用逻辑说服大家,那是因为学社的老师和正式学员通过逻辑说服了刘宠。

正在想。在放哨的战士突然对树下喊道:“之前那帮混蛋好像又来了!”

因为休息带来的轻松心情立刻就被紧张给替代。众人呼呼啦啦的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班上也上树去观察,副班长忍不住说道:“大家先别急。马匹才吃喝了没多久,咱们暂时不能跑的太快。”

听到这句貌似离题万里的话,刘宠想起了骑兵手册上的一条,在照顾自己之前得先照顾马。骑兵看着风光,实际却不容易。为了能够在战斗中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有太多东西要放在照顾自己之前。便是如此也并不容易,刘宠为了学骑马,大腿内侧都磨破了。那些因为碰撞而产生的乌青,是不久前才褪下去的。

这时候就见到班长先跳下树,他命道:“上马,咱们先往开阔的地方走。”

“为何?”刘宠把握住能说话的空闲,连忙问道。以他的骑术,在骑马的时候很容易就咬到舌头。

“现在看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有多少人。”班长阴沉着脸答道。

刘宠不敢吭声了。若是这么讲,那就说明敌人现在的数量已经不少,而且还有更多人貌似藏在看不清的地方。众人都上了马,观察员才跳下树,最后一个上马。很快,大家就开始前进。班长走在最前面,有他压住速度,到也没有人在紧张之下纵马狂奔。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敌人并没有立刻出现。就这么跑出去好远的一段距离之后,刘宠他们终于到了一片平地上。大概看上去,这里应该是曾经是芦苇荡。现在剩下的都是狗啃麦苗般的东西。

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行进,刘宠觉得自己的牙齿因为颠簸而不自觉的碰撞。他轻咬牙齿,舌尖顶住上颚。没过太久,就听到远处终于隐约传来了马蹄声。扭头看过去,就见至少几十名骑兵正在纵马追来。

和刘宠他们这种还算从容的前进速度相比,后面追赶的人就显得非常狂野。他们穿着各色衣服,拿着刀枪,挥着马鞭正在奋力追赶。虽然还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刘宠却能够想象这些人脸上的狰狞。

如果从职务上看,刘宠科长是文职。不过情报单位都是军人出身,刘宠更是参加过黄河战役的军人。他不仅见识过宋军战友们作战时候的狰狞表情,也见识过敌人脸上的狰狞,还有那些俘虏的恐惧与谄媚的表情。特别是那些垂死敌人的最后挣扎,那真的是抛弃了一些,只求活下去的单纯。

此时就见最前面的班长高高举起手臂,做了几个动作。刘宠大概能判断清楚,是要大家把速度加快。然后副班长就纵马跑到最前面带队。班长则跟在队伍最后。虽然知道这本就是应该的军事动作,刘宠依旧觉得很安心。队伍里面军阶最高的那人殿后,大家就觉得有了安全感。

双方就这么骑马奔跑着。刘宠只觉得心脏咚咚的跳。心中好像在想什么,却没有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非常情绪化的东西。激动,不安,还有因为很稳定的骑速而带来的焦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班长再次赶到了最前面,又做了新的手势。这次是要大家把速度降低下来。

刘宠和大家一样稍稍勒住马匹,他回头一看,却见那些追兵们已经停止了追击。再看两边的距离,貌似比最初的时候更远了一些。再看自己的马匹,并没有出现什么大汗淋漓的模样。它们还是一副不言不语,从容不迫的姿态。仿佛刚才只是在散步而已。

“继续向前走。看看能不能彻底甩掉他们!”班长命道。

第113章 黄河交易点(二)

已经是傍晚,日头向着地平线沉去。刘宠他们勒住马匹,就见到背后追赶的那些人只剩下十几骑。

用手抚摸马匹,觉得手上都是湿漉漉的。坐骑跑了一下午,此时也是累了。刘宠看着那些在远处饿狼般不离不弃的那些人,忍不住问道:“他们的马还能经受的了?”

骑兵班长正在喝水,咕咚咕咚喝爽,放下葫芦后才说道:“蒙古马就是这么耐操。”

刘宠不是骑兵,他倒是觉得大宋的马比蒙古马更能跑。看到他的表情,班长笑道:“刘科长是想趁着他们的马没了气力的时候抓几个过来问问?”

最初的时候,刘宠真没想过要反击。现在听班长这么讲,刘宠心念一动。他答道:“若是大家觉得咱们不会有伤亡,抓几个问问也好。”

“他们用单匹马跑这么久,再好的马也跑不动。这帮人还敢追,其实就是赌咱们的马先跑不动。哼哼,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班长边说边把他另外一匹马身上的东西卸下来。

骑兵们也追了这么久,不用班长命令,大家纷纷跟上。没多久,七名骑兵在班长带领下纵马而去。负责看守马匹的刘宠就这么看着。就见宋军骑兵冲近敌人,敌人最初想用弓箭应对。结果被宋军一个镫里藏身就躲了过去。此时骑兵靠近了敌人,近距离用短枪射击。登时打到了几个敌人。

剩下的敌人吓得上马就逃。果然如班长所料,那些马匹早就精疲力竭。宋军骑兵在后面轻松逼近,用短枪一一射中。

又过了一阵,骑兵们带着马匹和没死的敌人回到了出发地。被人赶鸭子追了半天,众人此时终于吐了口心中的恶气。先是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个人受伤的家伙都忍不住瞄个看似是头目的家伙。

刘宠上去就给了这厮一大嘴巴,才接着才劝道:“这位,到了这时候,该说什么就说了吧。”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那位看着就一身戾气,立刻怒骂道:“说你娘!”

刘宠叹口气。北方就是这么抽出匕首,左手拽着这位的发髻,把他的脑袋往后拉,完全露出脖子。接着用匕首割开。气管和血管都被隔断,鲜血涌泉一样把这位头领胸前的衣服染红。他也许想怒骂,也许是想说什么,也可能只是想呼吸。但是此时除了发出杀鸡般的声音之外,他什么都发布出来。

片刻后,这位就进入垂死状态。最后随着一阵剧烈的抽搐,他就从这个充满暴力的世界中获得了彻底的解脱。

刘宠把匕首在尸体的衣服上擦干净,然后跟没事人一样问其他几个人,“几位,到了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就说了吧。”

北方的汉子都很率直,蒙古这几十年的统治让他们充分理解到什么叫做暴虐。见到这位年轻的男子手段不比蒙古人差,立刻就识趣的认怂了。有人立刻抢着说道:“老爷,我们是高老庄人。经历了蝗灾之后,大家都没吃的。这就动了心思,想去抢河对面。”

听到抢对面,刘宠脸色登时就变了。这个逻辑很容易理解。没饭吃的灾民现在有了府兵带头,生出越界弄点粮食吃的念头也不稀奇。不过能理解这个逻辑,刘宠却不能接受这些人的愿望。没饭吃就跑来抢,难道大宋这边就该被抢?

没等刘宠发怒,班长接过话头,“你们不是说想抢河对面么。怎么追着我们不放!”

“我们只是看到老爷们从德州那边出来。又有这么多马,所以就想顺手捞一把。”

“你们知道我们是宋军么?”

“知道。”

看着那些人都害怕的低下头。班长冷笑道:“既然知道,为何还敢追?”

“若是只有我们,我们是无论都不敢追。这不是聚集了好多人。这才敢追。”

先是问了大概,又把这几个人分开一一问了。问出来的结果都差不多,便是这些人有说谎的,但是大家也没有时间更详细的分辨。

“怎么办?”班长问刘宠。刘宠在小队里面的职务最高,自然要问问他的意见。而且刘宠最初那干净利落的做法也的确让班长心里面有些悸动。若是刘宠被人骂了之后立刻飞跳起来对那个家伙拳打脚踢。班长对刘宠的感觉也就是个年轻气盛的孩子,刘宠文雅果断的彻底处置,是真的有种震慑人心的作用。

“要么带走吧。”刘宠说道。

“为何?”班长以为刘宠会要杀了这些人。

“咱们空口无凭,带这些人到东营去审问。咱们赶紧派人去通知济南。现在听这些人的话,他们只是在串联,若是只有咱们去说,济南要派人到黄河以北调查。这一来一回,消耗了太多时间。”

这建议非常合理,班长也没有反对。于是给这帮被俘的伤员简单处理一下,又把那个被干掉的简单埋了。众人就继续赶路。

第二天一路上安静,到了下午,众人就到了东营的黄河北岸。在这里果然有一个大宋暗中管理的渡口。见到一队穿着宋军军服的骑兵赶来,负责渡口的人给吓的不轻。检查了证件之后,负责人赶紧问道:“这是已经开战了么?”

刘宠答道:“没有开战。只是路上遇到些麻烦,所以才换了军装吓唬这边的人。”

之后大家一交流,渡口马上就派人把俘虏先给运过河。这帮俘虏中弹之后虽然被处理了伤口,然而这一路的颠簸,十成性命里面也去了五成。过了河之后都晕了过去,有人还发起了高烧。于是赶紧送去医疗。

刘宠他们就在黄河北岸先等着渡河。刘宠忍不住问班长,“我觉得蒙古马也没有说的那么了不起。咱们的马从头到尾都没给这帮骑蒙古马的家伙一点机会。”

班长解释道:“咱们的马快,可咱们的马吃的也多。你看那些人可带了草料?现在他们连自己的饭都不够吃,连豆粕都没带。这些马也就是啃啃草,就能这么跑。若是咱们的马也这样,早就跑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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