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 第199节

众将们个个神色难看,一时没办法回答。两千艘船是个很大的损失,不过蒙古军在与南宋交战之时缴获了七八千艘船,两千艘船还不至于让蒙古水军伤筋动骨。让蒙古军难以接受的是船上的水手的损失。

赵嘉仁的水军每战必胜,胜利之后就派快速小船对落水的蒙古军水手和军人进行杀戮。两千艘船每艘船上至少有五名水手,两千艘船加起来有一万八千多人。此次伐宋,专门派来的水军是七万人。这七万水军中已经有四分之一葬身鱼腹。

至于刘整战败后再无踪影,据比较可靠的人员所讲,刘整很可能被赵嘉仁的部队给俘获。一名水军万户被人俘虏,也未免太打击士气啦。不仅士兵们的士气受打击,这些将领们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会忍不住回想起当年的鄂州之战。那时候的蒙古陆战无敌,就是在水军上败给了赵嘉仁,最后才会损失上万,无功而返。

见没人回答,伯颜索性把话说的更明白,“最近损失的军船都是在嘉兴府、庆元府外的江口与海上被打沉的,诸位谁觉得我军可否在海上与赵嘉仁一较高下?”

听大帅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众将们各个都知道自己肯定不行,继续沉默不语。伯颜也就进入了下一个议题,“既然海上无法争锋,就得在地面上与赵嘉仁交战。却不知有什么办法将赵嘉仁弄到江南来打仗?”

前不久伯颜派使者拿着全太后的命令道江南西路、荆湖南路尚未投降的城池,那些守军全部投降。然而拿着书信的使者到韶州劝降,差点被守军给砍了。好在旁边有人讲说‘新规定要求不能伤害使者’,这才算是保住了使者的性命。即便如此,守军的将官也写了一份极为不逊的回信让使者带回来,“狗鞑子洗净脖子来韶州送死,爷爷要把你们的卵子打崩。”

这么多年来,伯颜从没见过敢如此挑衅蒙古军的人。虽然很想去把狂妄自大的韶关守军给干掉,可伯颜实在是找不出自己派兵攻打韶关的理由。就蒙古人现在得到的情报来看,攻打韶关和送肉上门差不太多。那里的地形与大理不相上下。

“若是赵嘉仁的水军沿江而上的话,只怕他们就不得不和我们作战。”张弘范忍不住根据理论做了个推断,“现在李庭芝死守扬州,若是能让赵嘉仁前去救援的话,应该就能与他们交战。”

这个建议非常正经,然而连贾似道都猜不到赵嘉仁的心思,这帮蒙古朝廷里头出来的人就更猜不到了。他们并不了解赵嘉仁此时根本不想援助任何人,虽然李庭芝是很了不起的人,但是赵嘉仁并不认为李庭芝比赵嘉仁的权力更重要。

此时逃走的赵昰终于抵达福州,而赵嘉仁也从广州抵达福州。

进入福州知州衙门的时候,赵嘉仁觉得颇为开心。这位赵昰还是个婴儿,真正管事的是谢太后与张世杰。他们两人倒也挺识相,给赵嘉仁的信里面直接请赵嘉仁出任左丞相。

在这么一个风雨飘扬的时候,左丞相的职务对别人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但是对赵嘉仁非常有用。当然在临安朝廷总投降之前,赵嘉仁若是赶到临安,也可以当上左丞相。可那种左丞相与现在赵嘉仁的左丞相完全不同。

临安朝廷覆灭前当左丞相看着是威风八面,总体上来看却要照顾整个官僚集团,等于是给一群渣渣们打工。现在得到左丞相职位的赵嘉仁可以依照自己愿望来构架新的体系。现在宋度宗赵禥的儿子只是装饰赵嘉仁这个大公鸡的鸡冠,在羽翼丰满的现在赵嘉仁需要的只是这个名义,而不需要这个名义带给他的任何负担。

跟在赵嘉仁背后的是司马考与徐远志,徐远志步伐从容,看着就是老牌进士官员的作派。司马考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这位师叔,心里面有各种想法。

得知宋度宗赵禥的儿子逃到福州,想在福州建立小朝廷。司马考立刻就提出了建议,“我觉得不如告知天下,赵太尉的父亲实际上过继给了太子济王的儿子。”

此言一出,已经表达了司马考的立场。济王赵竑是被权相史弥远矫诏废掉的太子,废掉了与自己有大怨的济王赵竑,史弥远就把宋理宗给扶上了位。在宋理宗漫长执政的末期,群臣们对宋理宗看重的太子不满,因为没办法推翻宋理宗的决议,就要宋理宗恢复济王的太子地位。

如果按照司马考提出的这个建议,赵嘉仁的父亲被过继给太子济王赵竑的儿子,那么就等于赵嘉仁的爹拥有正大光明的皇位继承权。而赵嘉仁的老爹赵知拙年纪大了,自然得由年少能干的赵嘉仁坐上官家的大位。

这个想法绝非是司马考一时冲动,在航海行会里面大部分人都有这个念头,只是大家都不好意思直说。身为进士的司马考就给大家的愿望找了一个合理的外衣。司马考当然知道过继说是他编出来的,不过这理由比起‘黄袍加身’可是合情合理的多啦。

听了司马考的想法之后,徐远志没有评价,他问司马考了一个问题,“有了这说法之后,满朝里面便都是福建人了么?”

这一句话就让司马考豁然开朗。最初他觉得赵嘉仁愿意当左丞相,是因为赵嘉仁不好意思夺取大位。现在徐远志一句话就让司马考看到更深的层次。一旦某个组织里面都是某个地区的人,那就会盘根错节的让某个地区独大,以后想扭转这个局面就是千难万难。现在赵嘉仁若是先推出个小皇帝,他就可以把这个小皇帝当挡箭牌,让手中的权力更有平衡性。即便还是觉得赵嘉仁现在不登上大位未免太可惜,可司马考也觉得徐远志所说的非常有道理。

走在徐远志身后,司马考觉得自己的师叔真的是值得学习,怪不得同样被贾似道不喜欢,司马考是从判官的位置上被致仕,徐远志则能够干完广州知州才致仕。既然赵嘉仁都能接受左丞相的职务,想来还是徐远志的想法比司马考的想法更被赵嘉仁认同。

除了认为赵嘉仁认同徐远志的想法,司马考自己也很认同徐远志的想法。他司马考虽然被认为是航海行会里面姑苏的代表,可姑苏人在赵嘉仁手下没什么影响力,若是司马考之前一时糊涂让赵嘉仁现在登基,等于是阻碍了姑苏人晋身的渠道呢。

赵嘉仁对此事并没有说出他的想法,而且他也不想评论这等事。之所以拥立这个小皇帝的理由是,赵嘉仁完全抄袭‘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历史’。虽然赵嘉仁有不小的影响力,但是这种影响力远没有到让人立刻跪伏的地步。既然如此,那就继续积累自己,做到水到渠成的程度。之前因为不想给别人背锅,赵嘉仁连丞相的位置都不在乎,现在多等些年就更不是问题。

也许是因为这种心态,加上在福州经营这么久,赵嘉仁从容走进屋里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感觉,此时更像是善意的主人迎接客人的和蔼。

屋里面等候着赵嘉仁的是两年一女,文天祥、张世杰、杨淑妃。张世杰在鄂州之战的时候就参加到与蒙古的战争中,与赵嘉仁见面不多,却也勉强算是有旧。因为长期从军,张世杰晒得挺黑,看得出挺辛苦的。

文天祥的出现让赵嘉仁颇为欣慰,他挺担心这位高大的文人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看得出,文天祥内心颇受煎熬,整个人也瘦了许多。

至于杨淑妃,赵嘉仁觉得她长得也就一般般。是个生了孩子的女人,有着母亲特有的那种感觉。除此之外,赵嘉仁也不适合仔细打量自己的远方侄子赵禥的老婆。几人见礼之后,文天祥说道:“赵相公,在国家危难之时你肯承担起如此重任,我觉得终于能放下心来。”

赵嘉仁笑了笑,“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我等现在要做的只剩同心同德,打跑蒙古人。”

张世杰见赵嘉仁此时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说话从容不迫,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和蒙古人打过不少仗,少有能打赢的时候。现在福州已经没什么文臣武将,有打赢蒙古人经历的还就只有赵嘉仁一个。当然,即便是临安没有陷落之前,赵嘉仁也是罕见的拥有打败蒙古人经历的大臣。

文天祥没想那么多,他性子本就激烈,听赵嘉仁这么不温不火的回答,反倒觉得心中非常难受。他连忙问道:“赵相公。我等现在该做什么?”

赵嘉仁严肃地说道:“现在先昭告天下,国难当头,赵舒与全玖,不殉国,不抵抗,公然投敌。所以褫夺他们的帝号与皇太后称号。同时告诉天下大宋百姓,我们大宋没有灭亡,我等依旧在为抵抗蒙古的侵略而继续战斗。希望我大宋百姓要对反侵略战争有信心,我们一定可以获得这场正义战争的最终胜利!”

说完,赵嘉仁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文天祥本来就觉得赵嘉仁哪里不太对,现在一看才明白过来,原来赵嘉仁竟然断发明志。

当然,要是从21世纪的角度看,赵嘉仁此时的发型就是个3毫米的圆寸。虽然赵嘉仁觉得宋代人的发型真的很优雅,然而每天盘头发是非常辛苦的事情,洗头更是麻烦。在21世纪的时候,除了在大学时代留过长发之外,工作之后的赵嘉仁就喜欢这么一个简单明快的圆寸。终于恢复到了中意的发型,赵嘉仁心里面可是爽的很。

文天祥不知道赵嘉仁的心情,见赵嘉仁竟然做到如此地步,文天祥只觉得意气上涌,他声音颤抖的大声对赵嘉仁说道:“赵相公,我也愿断发明志,不打赢这场战争绝不蓄发!”

第004章 日常争吵

“大宋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第二不拿百姓一针线,百姓对我拥护又喜欢。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百姓的负担……”

大宋新任礼部尚书文天祥背着手站在屋门口,听着操场上的军队们高唱着抄袭能手赵嘉仁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过了一阵,歌声停止,部队排着整齐的队列去吃午饭。办完事情回来的赵嘉仁邀请文天祥和他一起打饭去,两人走出办公室大门,文天边走边问:“赵相公,为何要教军人唱这样的歌?”

终于能够按照自己的理念去建立军队,赵嘉仁回答的非常爽快,“赳赳武夫,国之干城。军队必须是大宋百姓的子弟兵,子弟兵要有比普通百姓更高的地位和道德,而且百姓也要坚信军队本来就该有更高的道德。这歌里面唱的不过是必须要做到的。”

听了解释,文天祥眉头依旧紧皱,声音里头也满是不解,“赵相公,我当然知道军法无情。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何要在后面加一句解释?”

“呃?”这次轮到赵嘉仁无法理解文天祥的意思,眨巴了几下眼睛,赵嘉仁问道:“加一句解释是什么意思?”

文天祥认真地说道:“歌里唱,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百姓的负担。这公开唱出来,岂不是让大家以为我们其实缺粮少钱么?”

“难倒我们没有缺钱少粮?”赵嘉仁不解的反问。

进入针锋相对的局面,文天祥忍不住停下脚步,用发自内心的诚恳说道:“就因为缺,才不能告诉他们。让大家知道我们缺钱少粮,那会军心浮动。若无重赏,哪会有人拼死战斗。”

赵嘉仁对文天祥很有好感,然而文天祥的话让赵嘉仁大大的不高兴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同样停下脚步,赵嘉仁也发自内心的讲道:“这么讲就太小看人民了。这天下难倒只有士大夫才知道道理不成?百姓们平日里日子可并不宽裕,他们自己缺衣少食,就不知道我们也缺钱少粮么?若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百姓们会怎么看?百姓就该起来把我们打倒!”

被赵嘉仁这么一番抢白,文天祥也怒了,他大声说道:“赵知州,你这么说就不对。什么叫该起来把我们打倒?百姓就这么无君无父?”

赵嘉仁冷冷的盯着文天祥,声音冰冷,“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只会让百姓去死去死,百姓凭什么要为你做到如此地步?大宋养士三百年,今日国难当头,士人又有几成为大宋死战到底?再看这些参军的人们,他们可不是士人,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平日里辛苦工作谋生,还得给朝廷交税纳粮。现在中华有难,他们又挺身而出。兵凶战危,上了战场就可能走不下来。这时候连句实话都不敢对他们讲,靠坑骗的手段把他们拉上战场,这是人干的事情么?”

说着说着,赵嘉仁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到了最后简直是要咆哮起来。说完这段话,赵嘉仁立刻觉得自己这么激动不合适。不过既然直抒胸臆,发泄出了这口怒气,赵嘉仁转身就继续向食堂走。他觉得自己没有让文天祥当右丞相太正确啦,一个礼部尚书瞎逼逼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一个右丞相按照过去大宋的方式来办的话,赵嘉仁可完全接受不了。

气呼呼的打了饭,赵嘉仁扭头就看到文天祥竟然也黑着脸走进食堂开始排队打饭。虽然心里面因为方才的愤怒而不太想看到文天祥,不过赵嘉仁对文天祥的肚量倒是有了比较大的认同。那种发生了争吵就拂袖而去的人是没前途的,人要忍耐很多事情,特别是要学会面对自己。

打了饭,吃了饭。文天祥坦率的坐到赵嘉仁面前,“赵相公,你我现在已经吃饱了饭,就算是吵架也有气力争吵的久些。我方才寻思你所说的,有些没错,士大夫之无耻乃是国耻。这些从军的百姓胜过那些投敌的无耻士大夫百倍。可国家是靠士大夫来营运,你如此贬低士大夫,我觉得不对。”

听文天祥说‘吃饱了饭有力气吵架’,赵嘉仁有些忍俊不止。听了后面的话,赵嘉仁忍不住在心里赞道,文天祥这是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呢。到了这样的局面,赵嘉仁也率直地答道:“我现在不去召集士人前来福建是因为他们没什么用。他们不能说不尽力,但是他们的能耐也仅此而已。再用他们,国家一定会灭亡。”

文天祥板着脸问赵嘉仁,“为何士人无用?”

在这种早已经考虑通透的事情上,赵嘉仁非常从容,“其一,任何正常人对待事情的时候都会尽力而为。你觉得若是你能打败蒙古人,或者贾似道能够打败蒙古人,你们会不去做么?你来告诉我。”

文天祥一愣,他迟疑地说道:“我若是能够做到,自然是尽力而为。至于贾似道么,他可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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