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色大宋 第289节

老夫子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继续讲着课,院长早就交代过,徐子桢除非是做了什么太过出格的事,否则有任何行为都不必理会,可这么一来又引得全堂学子大为惊讶,要知道应天书院学规森严,别说上课睡觉,就是稍有不敬就会招来严惩。

徐子桢什么都不知道,别人听别人的课,他睡他的觉,直到两个时辰后授课完毕他才伸了个懒腰醒转,睡眼惺忪地望了望四周:“下课了?”

燕赵哭笑不得,他可不敢学徐子桢,只能硬着头皮硬撑了整堂课,现在脑门子还隐隐作痛,顾仲尘就坐在徐子桢旁边不远,边收拾文具边笑道:“孙老夫子居然未训斥徐兄,这倒颇为希奇。”

徐子桢笑笑没解释,看看窗外天色,拉过顾仲尘低声问道:“呆会儿还得这么遭罪么?能逃课不?”

顾仲尘失笑:“今日上午便只有孙老夫子这一课,下午无课,不过恰逢社日而已。”

徐子桢松了口气:“没课就好,这他妈……今天才头一天,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话说那什么社日是什么意思?”

顾仲尘道:“书院向来不忌百才,春夏秋冬四季各有一日定作社日,值此日间内外院学子可共聚一堂,或吟诗作画或谈古论今,以取交流融通之意,且若有人才智见识能动院内夫子,那便能另有嘉奖,外院学子可升入内院,而内院学子则能获其他赏格。”

徐子桢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哦了一声不再问下去,顾仲尘收拾完东西起身笑道:“徐兄若闲来无事,不知可愿移步鄙居,小弟藏有几坛陈酒以飨徐兄。”

一听有酒喝徐子桢就来了劲,当即跳了起来:“走走走,我就好这口。”

满屋子的学子全都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徐子桢离去,他们心目中顾仲尘是清高孤傲的,什么时候对人有这么客气过的?而且这货还能在上课时睡觉不被夫子责罚,简直就是个神秘的传奇人物。

顾仲尘的家不远,就在书院往南两里多,这里地处闹市之中,但又因小巷精深而闹中取静,倒是个好地方,一进门徐子桢就眼睛一亮:“顾兄你养鸽子?”

顾仲尘笑道:“正是,小弟自幼便钟爱此道,且小弟孤身来应天府求学,家慈家严颇不放心,这传信鸽尚能为我传寄家书,倒是颇为便利。”

徐子桢深以为然,跟着顾仲尘进了院中,不远处砌着一排鸽笼,里边养了有数十只鸽子,看眼睛和毛色都是上上之品,可见顾仲尘在养鸽这道上还有些水准,徐子桢是在北京城里的四合院长大的,周围还几家邻居都爱这个,可以说他是听着鸽哨长大的,所以一进门就感觉到了这股熟悉的味道。

两人就鸽子的话题闲聊了片刻,燕赵一直跟在旁边,根本插不上嘴,什么鸽子传信,在他看来这小东西最好的用处就是搁点酱油红烧了下酒。

顾仲尘的酒不算多好,但胜在年份长,还算颇为醇厚,几杯酒下肚后顾仲尘忽然说道:“徐兄,如今你已是院中风云人物,昨日又教训了那朱时阳一顿,此人心胸狭窄,但院中与他相识之人不少,怕是下午社日时他找机会来难为你。”

徐子桢不屑一笑:“来就来,随意。”

顾仲尘正色道:“小弟想劝兄一句,能避则避之,朱时阳虽非大人物,但其叔父人脉颇广,小弟闻听……徐兄此来书院实则为避祸,既如此,徐兄委实不该将你身后那位置于风口浪尖。”

这话说得很直白,徐子桢愣了一下后心里大为感动,说起来他跟顾仲尘不过是泛泛之交,甚至刚开始还为了水琉璃争风吃醋过,可现在顾仲尘说的这话算得上是推心置腹字字忠言。

徐子桢一口喝干杯中酒,拍了拍顾仲尘肩膀,笑道:“多谢顾兄为我这些破事担心,不过有的人是不能让的,就象昨天我说的那样,你一让他就得寸进尺,我不会主动惹事,但谁要来惹我,那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顾仲尘愕然,但随即笑道:“倒是小弟多虑了,徐兄何等人物,又岂会被如此小人欺辱,来,喝酒喝酒。”

一顿酒在欢谈中结束,到得下午三人带着几分酒气又回到了书院,社日已经开始。

徐子桢昨天路过的那座桥叫作状元桥,而过了桥后是一片开阔的广场,社日的活动就在这里举行,在他们三人到的时候广场上已热闹非凡,内外院诸多学子全都聚在了这里,或三五成群吟风赋花,或另辟一隅高谈阔论。

顾仲尘道:“这便是社日,徐兄可随意走走,若有中意之题可共与之。”

徐子桢摆了摆手刚要说什么,身边却正好走过一个曼妙端丽的女子,正是昨天见到的那位美女。

第410章:乡兵怎么了

只要是个美女,徐子桢就不会错过搭讪的机会,只是他的脸上刚堆起阳光的笑容准备招呼一声时,美女已经从他身前而过,甚至连眼角都没扫过他一下!

徐子桢也不气馁,啧啧叹道:“有性格,我喜欢!”

不就是座冰山么,想当年温娴不也冰得彻底,还不是给自己手到擒来?就连更冰一点的吐蕃公主卓雅也没挡住自己的魅力,这会儿怕是在拉萨天天想着自己呢。

不远处有一堆女学扎着堆在不知道谈些什么,徐子桢知道这年头男女礼防较严,所以想了想还是没凑过去,但燕赵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里,徐子桢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叫秀儿的姑娘,可惜人家对燕赵没好脸色,见他望过来只给了个白果眼就别过了头去。

顾仲尘看着俩活宝,忍不住暗笑,他刚要带着徐子桢转转熟悉一下书院内部,却见旁边走过来一群人,为首一个穿着身上等绸袍,左手拇指上戴了个翠绿的玉扳指,不说长得怎么样,但光是这副行头就可见其家世不小。

“这位莫非就是徐子桢徐兄么?小弟秦松,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徐子桢正看美女看得起劲,冷不防被人打断,心里多少有点不爽,转头看见这人一副暴发户的打扮,心里更是不爽,他转头刚要问顾仲尘,却清晰地看见顾仲尘眼中闪过一道厌恶的神色,顿时心里了然。

不过这里是应天书院,徐子桢自然得装一下大尾巴狼,客气还是得客气一下,回身拱了拱手:“客气客气,秦兄你好。”说完又看向顾仲尘,“这位秦兄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莫非也是书院那什么五大才子之一么?”

顾仲尘险些笑出声来,秦松虽然满身高档货,但长相却实在不敢恭维,徐子桢显然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喜,特地用这种形容来配合自己的,他赶紧轻咳一声掩饰过去。

秦松哪能不知徐子桢的意思,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心里暗骂:便先任你嚣张,等下有的是机会收拾你,在这书院内还由不得你这一介武夫横行!

但他心里想是这么想,脸上还是很快恢复了常态,笑道:“惭愧惭愧,什么才子之名,不过是同窗诸友与小弟寻开心罢了。”

徐子桢哦的一声没再答话,一副把他的话当真的意思,秦松心里更是恼火,强压着怒意又道:“徐兄乃昨日方才进院吧?倒是正好巧逢社日,小弟斗胆,想邀徐兄同聚同乐,不知徐兄可愿意否?”

刚刚说完,在秦松身边的一群学子居然齐刷刷让出一条道来,道的那头是一排摆好的桌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徐子桢不禁愕然,但事还没结束,秦松居然跳到一旁的桌上居高临下大声说道:“各位同窗稍静,容在下为各位介绍,这位徐子桢徐兄乃新入学院之大才,他曾于兰州金城关抗击夏兵……”说到这里他特地微微俯身问徐子桢,“哦,还没请教徐兄当日于军中任何职?”

嘿!这小子打算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个大脸么?

徐子桢哪还能不知道这秦松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一点都不介意,不就是想让老子丢人么?那就给你个机会,看到底谁丢。

想到这里徐子桢脸上装出一副窘迫尴尬的样子,低声道:“那个……我没从军。”

秦松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故作惊讶地大声道:“哦?如此说来徐兄乃兰州乡兵?哎呀,徐兄以乡兵之身尚能破敌军阵,小弟佩服!”

乡兵就是民兵的意思,这年头通常只作些建筑工事挖壕筑坝的粗活,秦松分明是在尽可能的贬低徐子桢的身份,至于徐子桢在金城关千骑退数万以及杏子堡大败十万夏军的事他根本没提。

可是秦松显然忘了一件事,应天书院可不是寻常私塾能比,在场的大多都是有些家世的,甚至不少人家里都是当官为将的,兰州城外夏军大举压境,结果横空出世了一个徐子桢,以绝世勇武大败夏军,这事百姓不知道,可当官的早就传了个遍。

因此秦松的算盘是打空了,在场许多学子看向徐子桢的眼神都变了,一个个都闪动着敬佩与仰慕,而远处那些女学更甚,有不少女学在唧唧喳喳低声谈论时脸颊都红了起来。

乡兵怎么了?这更能说明徐子桢的高义,他能以百姓之身参与到战争中,完全不顾个人安危,这是多高的品格与气概?

徐子桢自己也没想到秦松这一招会带来这么好的反效果,不过这样更好,他脸现尴尬连连摆手道:“惭愧惭愧,也就那么回事,不值一提。”

秦松把周围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大为恼怒,但是事已至此没法再回到初始,他的计划只能接着往下走,他一指远端的那排桌子,笑眯眯地道:“恰逢社日,我等书院学子无法效仿徐兄上阵杀敌,唯能舞文弄墨尔,徐兄请。”

徐子桢装作茫然跟着他走到桌边,只见桌上有一张红纸,上边写着一个大大的“蝶”字。

秦松道:“此乃院中各位夫子所出命题,琴棋书画尽意发挥,小弟卤钝尚无妙思,不如请徐兄……”

话还没说完燕赵已跳了起来,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怒道:“小子你什么意思?我……”

没等他说完,秦松就无辜地说道:“徐兄乃是大才,区区玩物又怎难得了他,不知这位兄台怒从何来?”

燕赵是不知道徐子桢的底细,可顾仲尘见识过,所以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没吭声,他也是个聪明人,稍一思忖就知道徐子桢在动什么脑筋,当下也立刻配合地满面怒意:“徐兄乃万人敌之大勇,秦公子你却让他做文题,这不是难为他么?”

这么一闹之下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各自的谈论说笑,都将目光投了过来,秦松的目的已经达到,当然再不多说,只笑眯眯地看着徐子桢,反正在他看来徐子桢答不答应都只有丢人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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