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第31节

3.养心殿膳房。日。

红柱上,那贴着的“俭”字金光闪闪。宽大的膳桌上,也唯有一只空空的小碗。

乾隆静坐在龙椅上,面对着空碗,闭着眼睛。张公公和李小山恭候在一旁。

乾隆:“今日是耐饥的头一天,乾清宫那儿,都还好吧?”

张公公:“回主子爷,奴才已去看过,百官们都挺坐得住的。”

乾隆:“这就好。朕恢复祖制的苦心,他们是领会了。”

张公公给李小山丢了个眼色。李小山趋上一步,小心地道:“主子爷,依礼部的安排,打坐耐饥的官员,每日供一碗照影儿五谷汤。礼部的大人都在门外候着,等着主子爷下旨,才敢上太和门的丹下那石匾里去取五谷,熬了汤,好给乾清门送去。”

乾隆:“丹之下储存五谷,是圣祖爷为了让圣子神孙们能时常想起五谷之重,不忘稼墙之艰。用那儿的五谷熬汤喝,也合了朕的意思。告知礼部的人,让他们好生开取,不要撒落了。”

李小山:“奴才这就去传旨。”乾隆:“朕的五谷汤,不必另熬了,与文武百官同使一个大桶,勺一碗来就是。”

李小山:“奴才明白!”

4.太和门。日。

宫乐齐鸣。两列礼部的官员一身鲜服,扛着一口覆盖着明黄色绸布的木桶,合着官乐的节奏,神色肃然地走向丹。礼部司官高声唱:“乾隆元年,耕籍大典!开启储谷,天下丰捻!”

两官员将丹下的石壁打开,露出一口巨大的石匾。司官唱:“齐——跪!”

官员们啪啪打下马蹄袖,齐刷刷跪下。

一官员取出一只裹了黄绸的小斗,往石匾里挖去。满满一斗五谷被挖了出来。

五谷倾入木桶。司官高唱:“东方富足!再——取——!”

又一斗五谷倾入木桶。司官再唱:“南方富足!再——取——!”

木桶里五谷如泻。司官的声音:“西方富足……北方富足……天下富足……封——仓——!”

宫乐声铺天盖地。

5.御膳伙房。日。

五谷哗的倾入一口盛满清水的大锅。一把大铜铲往锅里搅了三圈,大锅盖轰然合上!锻木大柴在锅底熊熊燃烧!

6.养心殿膳房。日。

一把金勺从大木桶里舀了一勺热气腾腾的五谷汤,往那金边小碗里轻轻盛去。

乾隆闭着目,微笑着耸耸鼻子:“好香的五谷!”

张六德急声:“传旨!——好香的五谷!”

7.乾清宫殿坪。日。

“好香的五谷!”响亮的传旨声振聋发聩!

一勺勺五谷汤依次往官员们面前的小碗里盛去。每只碗都盛上了五谷汤。日头在汤碗里发光。一声重重的宫鞭响起,鞭声甫落,官员们表情肃然。官员们齐齐地端起碗,齐声唱颂:“圣上日——好香的五谷!”

喝汤声响起,其声如瀑!

8.养心殿膳房。日。

乾隆坐在椅上,仍闭着目:“今日是第二天了,乾清宫那儿,还静着么?”张六德:“回主子爷,奴才去看过了,有七成的官员还静着。”乾隆:“那三成呢?”

张六德:“那三成中,有一成在冒虚汗,有一成已坐不住趴下了,还有一成在吃私带的于粮。”乾隆的声音依然平静,双目仍未睁开:“冒虚汗的,趴下的,扶他们回去,朕躬耕之时,他们能来则来,不能来就不勉强。那偷吃干粮的,犯了朕的戒令,一律摘去顶戴。”

张六德:“奴才这就去传旨!”

9.乾清宫殿坪。日。

一个个虚弱不堪的官员被亲兵扶掖着离去。

十来名巡检官员在盘坐着的人丛中走动着,验检着每个官员的嘴巴。官员的嘴巴-一张开。一官员的嘴巴紧闭着,嘴唇在抖动。巡检官将这张嘴用力掰开,露出满嘴饼渣。巡检官毫不手软地摘下这官员的顶戴,两个亲兵上来,不容分说挟着就往外拖。

又一个官员被查出,大哭起来。巡检官铁着脸,重重摘下顶戴。

几个见状不妙的官员慌了,拼命蠕着嘴,舌头刮着牙,嗓子眼咕咕地响。他们没有逃过巡检官鹰一般的锐眼,被一个接一个摘顶子拖走。老臣张廷玉满脸白汗,喘虚气,那只左手颤得更厉害了,人摇摇欲坠。坐在一旁的米汝成看了看张廷玉,替他担着心。

那巡检官向另一处走去。米汝成狠狠心,抖索索地从衣袋里摸出一块麦饼子,悄悄塞到张廷玉手中,低声:“衡臣,快吃了,要不,您的那只手也得抖上了!快吃吧,没事!”

张廷玉接过饼子,手颤得更快了,低声:“不不,吃不得,吃不得!要是……”

米汝成恨声:“别说了!快吃吧!”

张廷玉犹豫着,突然狠下心,将脑袋一垂,用顶戴遮了脸,把饼子往嘴里塞去。

牙也在打颤,他的颤手还没把饼子让牙咬住,手一松,饼子掉了!麦饼在地上骨碌碌滚着,滚了一圈又转回来,不偏不倚地在刘统勋面前落定。刘统勋看了眼麦饼,一惊,回头看去,见身后的张廷玉脸色苍白,一脸的难堪,显然这干粮是他的,便暗暗一皱眉。张廷玉用右手一把抓住自己的那只颤手,苦着脸道:“不是老臣要嫁祸于你,是老臣不经意落在你面前了!”

刘统勋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田文镜。田文镜的肩头挂着细长的白辫,闭着眼,一脸肃然。米汝成的额上淌下汗来,低声:“延清,可知后日皇上的耕籍大典,是何人主持?”

刘统勋:“张大人。”

米汝成:“张大人年迈体弱,要是饿上三天,还主持得了么?要是主持的时候倒下,犯的可是死罪!”

刘统勋:“这么说,这饼,是你为他备着的?”

米汝成点点头。这时,刘统勋轻轻摇了摇头:“沧翁啊沧翁,你这是看不起张大人啊!”张廷玉脸色煞白:“延清,不必责难米大人了,把饼子扔还我,我拿着去见皇上,该搞顶子,就摘吧!”“糊涂!”刘统勋沉声,“你要是拿这饼子去见皇上,分明是给皇上难堪!”

一旁,田文镜皱纹纵横的老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两个巡检官走来。刘统勋悄悄将脚边的麦饼往身下一拨,压在了腿下。巡检官站在刘统勋身边,脸如铸铁。此时,刘统勋正目平视庐息平和。张廷玉和米汝成紧张地看着田文镜的嘴。他们知道,只要田文镜一开口,刘统勋的顶戴即刻就会被摘去。

田文镜的嘴角挂着他那特有的倔倔的冷笑。

巡检官盯视着刘统勋,厉声道:“刘大人真有养气功夫,腰板如此挺直!——请刘大人挪挪腿!”

刘统勋不动,呼吸却是重起来。张廷玉和米汝成的脸色顿时惨白如雪。而田文镜的嘴角上,冰冷的笑意令人恐惧。

巡检官重声,“请刘大人挪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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