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提醒,之前我心里先入为主,想的都是用手机炸弹把他们一网打尽,竟然把这个茬儿忘了,浩浩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
我伸手去摸后腰,全没想到正面门户打开,怪人一双死鱼眼盯着我,舌头突然刺出。
铛——
发出了一声金属音,那是他的舌头砸在菜刀上的声音,幸好我把菜刀别到了腰上,饶是如此,他的舌头攻击就像是职业拳击手的重拳把我打得连连后退,我眼前一黑感觉想吐,哨子拿在手上,别说吹,连句骂娘的话也没力气说了。
“给我!把哨子给我!”小胖子又冲我喊。
给不给,这是个问题,哨子现在是我唯一的底牌,在敌友未分的情况下把它给出去就相当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别人了。
我选择赌一把,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哨子抛给小胖子。
怪人的舌头再次激射而出,眼看就要把哨子粘走,小胖子身边最后一个还能站着的战友挺身而出挡在哨子前面,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也被打飞起来。
场面有点悲壮,令我惭愧的是我哨子还扔歪了,本来这时候经典画面应该是:战友慢镜头倒下,小胖子眼含热泪地接住哨子,放在嘴边。
实际上发生的情况是:哨子没有滑出完美的弧度就掉在了地上,小胖子一个前滚翻把它捡起来,怪人舌头一吐又粘在了哨子上。小胖子丢了枪也算有了经验,这次死死用双手握住哨子,怪人舌头回弹,把哨子和小胖子一起拽到了他脸对脸的地方。
舌头这个东西,一般情况下是在嘴里的,所以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是:怪人的舌头大部分收回了嘴里,哨子则卡在了嘴边,连带着小胖子……
四目对视,小胖子没有犹豫,把嘴凑上去玩命地吹起了哨子,那情景看上去很诡异!很像是两个人在接吻。
“嘟——”
震天的哨音响了起来,怪人明显一怔。
我捂着肚子跪在地上,不忘用微弱的声音提醒小胖子:“你那么吹……不对。”
正确吹法是要吹出形似“浩浩——浩浩——”的音律。
我的话小胖子肯定没听见,但他似乎记忆惊人,下一秒就吹出了我说的那种效果。
浩浩——浩浩——
上午的阳光正烈,我跪在7楼楼顶居高临下,恍惚中就见一个身影迅捷无比地穿房越脊,几个起落已经到了附近,看那双长腿和腰身是浩浩无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浩浩上半身都扣在一个硕大的,油腻腻的纸箱子里,那是我和老王的桌子……
“纸箱子”飞快到了楼下,小胖子嘶声力竭地喊:“在楼顶!”
怪人的双腿一弹,小胖子被震飞出去,哨子被吃了,但他手疾眼快在被打飞的瞬间把元元抢在了手里。
好消息:元元摆脱了怪人的控制。
坏消息:她到了小胖子的手里。
好消息:浩浩来了。
坏消息: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打过怪人。
浩浩踩着各个楼层的防盗网、窗台、如同飞升一样接近楼顶,随着他升到五六楼的时候,他的手里多提了一个人,是已经昏迷了的小平头之一,这人运气好,挂在了空调外机上。
浩浩像迈台阶一样上了楼顶,把手里的人扔到地上,然后飞奔到我面前蹲下道:“峰哥!你怎么样?”
这一路我还奇怪呢他是怎么看道的,原来他在纸箱子上抠了两个洞当眼睛,乍看还有点像舞狮的狮头。
我这时候只觉腹内绞痛又兼头晕脑胀,用手一指怪人:“打他!”
“好!”浩浩也没废话,起身就要干仗。
我又拽住了他:“不管打过打不过……把元元抢回来。”
“谁是元元?”
小胖子抱着元元的头从地上爬起来道:“八成这就是元元,我先替你们保管。”
浩浩又要起身,我又拽住他提醒道:“纸箱子……撂了吧。”
“好。”浩浩扔开纸箱子,走了几步回头问我,“哥,要活的要死的?”
我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小胖子道:“口气别那么大,知道你会两下功夫,可是这丑玩意儿不是一般人,你得小心他的舌头,还有腿。”
手背上有疤的小平头两腿八叉着坐在地上喘息道:“还有头。”四个人中,只有他俩还保持着清醒。
浩浩不再说话,快步走向怪人。
怪人的一双死鱼眼没有任何波澜,等浩浩离他还有四五米远的时候他的身子再次毫无征兆地弹射而起,像街机快打里的相扑手一样撞向对手。
怪人的脑袋堪堪要撞上浩浩胸口的时候,浩浩掐准距离抬脚踢中他的小腹,怪人的身子骤然在空中蜷曲起来,随即“啪”的掉在地上,然后就像在油锅里挣扎的鱼一样蹦了几下才站稳了脚跟。
手背上有疤的小平头语气像是苦笑又像是赞叹:“高手!”
怪人身子再次跃起,只是这次是向后,人在半空,舌头激射。
嗖!
丝毫不用怀疑他的舌头有子弹一样的射速和威力。我们三个还有意识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能不能克制怪人,头槌不作数,舌头才是关键!
浩浩随手抓住他的舌头,抡圆了往地上摔去。
“啪!”
去超市买过活鱼吧,听到过鱼摔在地上的声音吧——一模一样。
我的心彻底安定了,然后,我就很没出息地晕了过去。
第122章 六爷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床垫上,置身在一个巨大的工业风Loft里,红砖墙,屋顶高不可攀,挂着两排LED灯管。
我正数灯管呢,忽然上方视线被好几个男人的脸遮住了。
“醒了醒了!”
吓得我赶紧又把眼睛闭上了。
“我们都看见了,就不用再装了吧?”其中有一个人吐槽道。
我霍然睁开眼睛,问道:“你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跟我说话的是那个手背上有疤的小平头,他听我这么问,深沉道:“这是个好问题,好人?坏人?这两者之间怎么区分呢?判断的标准又是什么?你自己有答——”
“啪!”
他话没说完,我就见他脑袋猛的一低,这是让人从后脑勺上拍了一把。
“就你话多!就你读过书!还特么玩辩证法!”
接着一张油腻的老脸从一堆人头里冒出来,冲我贼忒兮兮地笑道:“我们是好人!”
我扫了他的脸一眼就脱口道:“我不信。”
“别不信啊。”这人彻底挤进人群,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一件起球的呢子外套,说他油腻,不是指物理意义上的不干净,他脸上皱纹堆累,可谓是千沟万壑,每一条褶皱都像能直接通往别人的脑袋里看穿你的想法,怎么形容呢,你见没见过那种人,把鸡贼和睿智、猥琐和出尘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感觉这人从刚生下来就具备这种复杂的气质,然后保持了六十年。
老头对我说:“你不记得我了?”
“咱俩见过吗?”
“何止见过,你还喊过爸呢。”老头见我要急,忙道,“在医院门口,你忘了?”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爸还没戒烟,蹭烟蹭到他那,他确实给我发过烟,顺便占了我一句嘴上的便宜。
是这个老家伙!
我说:“你们那会就盯上我了?”我一边说话一边浑身摸索,哨子被怪人吃了,手机不见了,手表也不见了——然后我看见这两样东西都在那个小胖子手里,还有元元!
老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掏出一盒软包装的烟来,两根指头啪啪一敲没撕口的那边,精妙地抖出一支烟来冲我比划了一下。
我摆了摆手,小腹剧痛仍在,就像是被人强迫着做了200个仰卧起坐。
老头自己点上烟,在烟雾缭绕中眯着眼打量我,似乎也有满腹的问题要问。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你是继续躺着聊还是说努把力也能坐起来?”老头道。
我双臂撑住垫子一使劲,差点就坐起来了——小腹的疼痛让我前功尽弃。
就在我又要躺倒的瞬间,两个小平头一边一个搀在我肋下,直接把我提到了地上。其中就包括手背上有疤那个,他的伤疤是个圆圆的坑,不大,但是可以看出很深。
我这一起身就陷入了四个彪形大汉的包围,顿感压力山大,那小胖子都比我高。然而也是因为站起来我终于看清了他们的穿着,是统一的卡其色的作训T恤,配上小平头,不知为啥,我忽然感觉没那么可怕了。
“你们是军人?”
老头道:“咋上来就这么直接,先从基础的开始。”
“好吧,那条‘鱼’呢?”
话一出口,手背带疤的人憋不住嗤的一乐:“你这个形容好啊。”另外三个脸上也漾起了笑。这四个人和怪人一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听我这么喊怪人,有种报仇雪恨的快感。
就听人群后面浩浩的声音道:“对不起峰哥,让他跑了。”
原来浩浩一直就站在这群人身后,机警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动向,我心里顿时又踏实了不少。
浩浩道:“那个人打不过我就跳楼跑了,我没追。”
小胖子道:“他之所以没追是因为要看着我们,我们说能帮你他才让我们把你带来这的。”
手上有疤的人递给我一把变形的菜刀道:“幸亏这个你才没被他抓走,你车技不是挺好的嘛,怎么打架这么菜?”
我恍然道:“那天晚上跟踪我的是你们?”当时陈兵打电话威胁我,小吴发现有两辆越野跟上了我们,我当时以为是陈兵的手下,我就说么凭陈兵的能量怎么能请到这个级别的手下。
疤手道:“不止,再想想。”
“想不起来了。”
“你追陈兵的时候有辆车别了他一下,那也是我们。”
我忐忑道:“你们跟我这么长时间有什么目的?”
那个猥琐老头道:“换个地方聊吧。”
浩浩道:“峰哥你也可以不答应,我们现在就能走。”
我问老头:“如果我现在就要走呢?”
老头道:“想走我不拦你,不过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他一指那四个平头,“再说你们也算是一块挨过打的缘分,这年头,一块挨过打也算不容易了。”
小胖子道:“刘处,你就别恶心我们了。”
疤手则嘿嘿笑道:“六爷,您这么说可有失厚道。”
老头看着我道:“你决定。”
我说:“能走是吧。”
“是!”
“哦,那就聊会。”
被称为刘处的老头一指小胖子道:“你跟着来,其他人都在这等着吧。”
浩浩像没听见一样紧跟在我后面,老头道:“你也留下吧,你这个峰哥吃了亏会喊的。”
我郑重地对浩浩道:“对,一会你只要听见我喊就冲进去救我。”
其他人:“……”
老头领着我顺着一段陈旧的楼梯往楼上走,我也顺便参观了一下这个Loft风格的地方,这里像是工厂改造的,空地处摆着几台机床,某几个区域又放着一些现代的沙发和茶台,感觉很抽象,这地方好像既能当酒吧或者茶楼营业,也随时能复工再为我国制造业添砖加瓦……
上了二楼仿佛回到了八十年代,水泥地面、半人高的绿色油漆墙围,办公室都是统一的白色木门,挂着诸如“会计室”“一车间”“二车间”“保卫科”的牌子。
我们进的那间是“厂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