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帅是丑有啥用,你的身体跟我接触最多的部位是屁股,你问问吴彦祖的车觉得吴彦祖帅吗?”
我真他么想踹它,可车又是我的,投鼠忌器。
我冷丁道:“问你个别的事儿呗,人类发展到以后科技能达到什么样啊,你就随便说说,不用展开。”
“刘哥你刚才是不夸我聪明来着?”
“是啊,怎么了?”
“我都这么聪明了,你觉得你这东拉西扯转移话题突然套话法能管用吗?”
……
到了医院,我爸已经办了住院手续,现在到了心内科病房,6人间,我爸手背上扎着液体,人醒着,躺在床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跟平时睡醒了赖床也没区别,我妈正在和邻床的老太太聊八卦。
看到陪床的人不玩手机还有点不适应是怎么肥四?
我爸面冲门,先看见的我,老头一下就爬起来了,把我妈都吓了一跳。
“小峰,你是不是给我送饭来了?”
我妈则抱怨道:“不是不让你跑吗?”
“我来替你,吃完饭你就回家歇着去吧。”我又扭脸跟我爸说,“饿啦?”
“多新鲜,十几个小时水米没打牙了。”
我问我妈:“大夫怎么说,能吃吗?”
“能,让注意清淡,少食多餐。”
保温盒一打开,青笋炒鸡胸肉,香气四溢,整个病房的人目光都往这扫。
我爸已经拿起一个花卷咬了一大口,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唔唔的表示赞叹,动作毛躁,液体瓶子被他拽得直晃。
“你慢点,一会手背该出血了。”我妈一边吃一边数落老头。
一口菜下肚,老两口一起把犹疑的目光投向我。
“谁做的?”我爸问。
我指了指自己:“我!”
我爸嗤的一笑:“不是我小瞧你,你也就做炸酱还行,做别的狗都不吃!”
“爸,你这可是在骂自己……”
我妈给出结论:“饭馆买的吧。”
我爸摇头道:“这可不是饭馆味儿。”
老两口吃到后面开始互相谦让起来,大夫让少食多餐,老太太还是下意识地想让老头吃好,我爸则明白我妈的心思,怕她饿着,一个劲把老太太夹给他的肉又夹回去。
我说:“菜炒少了?”随即我也就明白了,这就是元元的初衷,它当然知道我爸目前得少食多餐,所以特地定量了。
“不少,喝点粥溜溜缝正好。”我爸从暖壶里倒了半碗粥,吸溜了一口道,“嗯,这粥也好。”
我妈刚吃完饭就催着我回去。
“说什么呢,妈你赶紧回去睡觉,晚上也有我呢,再把你熬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人老了哪有那么多觉,我在这跟人聊聊天挺好的。”
这我倒是觉察出来了,同病房的老头老太太们从我进门那刻起就熟知我的小名、是干什么的、今年多大了以及婚姻现状……他们子女的情况我妈也了如指掌,以我妈探听情报的能力,但凡英语口语没问题执掌个M16都富裕。
我再三坚持让老太太回家,我妈急了:“你不回去振华怎么办?”
“他那么大个人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然后我爸也急了:“你想想你14岁的时候什么德行,做完饭不关煤气灶,出去玩不关电视,他要把房子点了你就后悔去吧!”
这事儿我得澄清一下,所谓做完饭不关煤气灶完全是老头杜撰的,我当时做了个蛋炒饭之后想着是再给豆芽炝个油所以没关火,而且这里的重点不应该是我14岁就会做饭了吗?
至于出去玩没关电视是真的,就干过那么一次,结果就让老头记了一辈子,而且是和“做完饭不关煤气”一个等级的罪过,可见老头年轻的时候过得多仔细,浪费相当于杀人放火。
鉴于老头现在不能生气我也没反驳他,等我妈吃完饭我软磨硬施地让她回去,老太太拗不过我只能边穿外套边嘱咐我各种事宜。
我爸不满道:“要我说没事了办出院就行了呗,大不了开点液体我回社区输——”
我和我妈一起瞪他,老头悻悻地闭了嘴,随即又从床上爬下来道:“小峰你给我举着点瓶子,咱们一块下楼送送你妈。”
在这个岁数的人身上吃了一嘴狗粮的我忍不住道:“离开这么一会也舍不得啊?”
我妈瞥了老头一眼,干脆利落道:“他哪是舍不得我,他是想下楼抽烟去。”
我好笑道:“爸,你还没断了这念想呢?”
“我都好了为什么不能抽?”
我妈道:“我把大夫喊来,他让你抽我这就给你买烟去。”
“听他的呢……”老头知道计划失败,无力地坐回去了。
我妈最终是坐着公交走了。
就剩我们爷俩,老头一边吸溜着粥底儿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
我摊手道:“别看了,肯定不能让你抽。”
“不是这事儿。”老头突然贴近我,小声道,“小峰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有人了?”
我哭笑不得道:“你咋看出来的?”
老头晃了晃碗里的粥,无比笃定道:“这饭是女人做的!”
“就算是女人做的,人饭馆里的厨子就不兴是女的啊?”
老头老辣地笑了笑:“这保温盒和暖壶我还是认识的,以你的脑子去饭馆买饭,还能记着从家里拿家伙什?”
我都惊呆了,这老头也太贼了——这老两口不能是早年从事什么特殊职业,现在功勋退役的特工吧?
要不再开本新书?
我一口咬定:“别瞎琢磨了,就是我做的。”
老头悠悠道:“不想说我也不强迫你,按说你这个年纪再往前走一步也是正常的——她对振华好吗?”
“她……”我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这又是老头给我挖的坑,合着我给小吴挖坑的技术是遗传来的呗。
第26章 基本上挺好的
“没有的事儿!”
老头不再追问,真的转移了话题:“听说昨天你是把我抱下楼的。”
“哪啊,你把我抱下来的。”
老头嘿嘿一笑:“养儿防老,到底是用上了——感觉怎么样,你爸我还是有点分量吧?”
我说:“跟两箱苹果差不多。”
“小兔崽子!”
我忽然有感而发道:“爸,我跟你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老头被我说得一愣,见我不像开玩笑,居然有点不自在,顿了顿道:“你小子又憋着坏呢,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这话其实也是实话,展开来说,我从老头身上学会了花钱抠抠搜搜、爹味儿、小买卖人的世故和油滑,当然,还有那句“小兔崽子”。
有的人一辈子都在治愈童年。这话现在大行其道,除了个别人童年真的无比凄惨外,更多的是给自己的失败找个托词,我跟老头学的大多不是好习惯,但我也没觉得有啥需要治愈的。
老头对别人抠搜,对自己更狠,抽几块钱的烟,喝几块钱的酒,一件衣服穿十年是常态,老头脾气不好,但从来不会迁怒家人,跟我妈互呛了几十年,从来没动过手(倒是没少揍我)。
那年我还小,我们这下了一场暴雨把我家库淹了,第二天阳光普照的时候我和我爸打开库门,发现所有水果经过浸泡和高温蒸腾后都成了臭烘烘的烂泥,当时连我都觉得天要塌了,老头进库以后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说赶紧进冰箱,以后咱家吃果冻不用花钱了。
这句话我记了好多年。
刘振华说我和韩诗雅为人父母的水平在及格线上,我不知道该骄傲还是惭愧,确实,我本来能做到更好的,很简单,在教育孩子这事儿上你只要起了“偷懒”和“不耐烦”的心思那注定是要扣分的,我基本上做到了“应扣尽扣”,我家老头也一样……
但就冲我爸那句话,我给他加10分。
我难得认真道:“爸,咱出院以后把烟酒都戒了,好好多活几年行不行?”
我爸扬起头,不屑道:“都戒了我多活几年干什么?”
……
北方的冬天,天刚擦黑我妈就带着一身寒气进了病房。
我无语道:“让你回去睡觉你咋又来了?”
“我还是不放心振华。”
然后我和我妈又互相劝退起来,都试图把对方赶出病房。这次我没拗过我妈。
我妈连晚饭也带来了,我只好陪着老两口吃完,又租了一张行军床让我妈过夜用,临走,我还想最后再劝一劝我妈。
我妈看了看时间,手一扬坚决道:“你赶紧走!”
比二奶奶赶走白景琦还坚决。
在走廊上,我迎面碰上了昨天出急诊的那个年轻大夫,我俩彼此都是一愣,然后我冲他笑了笑,他也冲我点了点头。
相逢一笑翻旧账……
下了楼,我忽然想起应该去神外拜访一下陈子涵爸爸,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表示不表示的那是以后的事,起码得问询一下陈子涵的近况,陈子涵出事后,头两个星期我还偶尔问一句刘振华,得到的答复是一直没来上课,这一个多月过去了,好赖得有个信儿了不是?
想到这我“咔”一下转身朝电梯走去,迈出去两步觉得这么干挺冒昧的,还是以后找机会再说,于是又“咔”一下转了过来,为了不让人觉得我是神经病,我来了个即兴小表演:通过挠头、摸裤兜让观众无障碍看懂一个人忘了东西要回去取,又发现已经带了的剧情……
来到车上,我言简意赅地对小吴说:“回家。”
车子汇入马路,我莫名地觉得太过安静了,把电台声音调高一点,又是广告时间段,一如既往地纷繁浮夸。
“你咋不说话了,是没找到有合眼缘的嘴吗?”
世道变了,小吴都学会保持沉默了!
“你想套我话,我得防着你!”小吴借了一张正在给不孕不育专科打广告的嘴说。
“哥错了,以后不了。”
“其实就算我想说你也只能听到哔哔哔。”
“聊天可不就是瞎比比吗?”
小吴道:“不是比比,是哔——哔——哔——禁音知道吧,我0号给我设限了。”
“那你还防我干啥?”
“我觉得吧,人和AI之间也应该真诚!”
我乐了,你们都该来听听一个做不孕不育广告的声音聊真诚是啥样的。
小吴道:“哥你其实挺喜欢听我瞎比比的吧。”
“不反感,就是别——”
这时旁边道上有辆车突然从后面超车并道,车速飞快,转向也不打,要我开肯定得撞,好在小吴急刹了一下,我坐在座位上给空气磕了一个头,被安全带拽回来了。
小吴勃然大怒:“我哔!你个臭傻哔——”
哔处都是我手动给禁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