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快步坐到打字机前，手指翻飞，很快敲出一行字，排版打印了一百张。
纸上只有一句话：
【凭此条者，后续参加大波镇包干招募，可享有优先审批权】
“林克，麻烦裁一下这些纸条.对了，有印章吗？”
林克愣了下，连忙摇头。
他就个小办事员，哪有印章这种代表身份的高级货。
这反应倒是让程野暗自懊恼了下，计划了那么多细节，偏偏漏了这茬。
然而就在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加些独特花纹做标记，旁边31号棚的西人检查官忽然凑了过来：“程检查官，我这里有。”
他从兜里摸出个口红似的管状物，打开盖子，底部刻着花纹，还有两个字：
柯林。
“认识一下，柯林·阿什顿。”
柯林说着伸出手，他虽是西人，长相却不算典型，反倒有点像旧时代的少数民族，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格外让人印象深刻。
“你好，程野。”
程野伸手与他交握，将印章递给林克后，索性走到31号棚下，又和柯林的搭档‘戴乐’打了招呼。
两人都是二期检查官，分到了竞争不算激烈的南庄镇，和大波镇一样是两组对抗。
若不是程野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分流了人流，他们跟17号竞争还有些悬。
如今形势逆转，31号的招募情况非常健康，两人效仿着他也招募了一些家庭，在所有棚里能排进前五。
对接下来的实地、实战考核而言，绝对是起步就获得了巨大的优势！
“感谢程检查官。”
戴乐的普通话标准得很，带着点熟悉的播音腔，“要是能通过考核，希望咱们两个卫星城以后多互通往来。”
程野愣了下，立刻从记忆里搜出了这声音的来源，意外道：“你是不是播报过晚间新闻？”
“咦，程检查官还听出我的声音来了？”戴乐忍不住笑道，“既是个人爱好，也是站里安排的工作，涉及检查站的新闻，常让我过去播报，免得广播台的人说错话，或是把意思传歪了。”
“哦，久仰！”程野连忙伸手，两人再次交握。
自从空雾散去后，小太阳频道的播报他偶尔听个乐子，但严肃的晚间新闻却一次没落下，还常根据新闻里的信息调整计划。
听那标准的播音腔，他本以为是东人，没想到又是刻板印象作祟，竟还有西人检查官兼职搞播音。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两人手握在一起后，戴乐也是一脸神往道：
“程检查官，其实该说久仰的是我。”
“嗯？”程野挑眉。
“你唱的那些歌.不管是内城传出来的，还是这段时间爆火的《老男孩》，都已经传到薪火联盟其他超级庇护城了！”
“什么？！”程野心头一跳。
好家伙，他这一时兴起的文抄公行为真不兴到处传播啊，不会被人揪出来检举吧？
但转念又想，就算被发现是旧时代的歌，又能怎样？
这废土上的人谁不喜欢翻旧时代的杂志、挖旧时代的信息？
冒出一首九十多年前的歌，实在不算稀奇。
“下一次幸福城周年庆典，没准咱们有机会同台呢。”
戴乐笑着补充，“以后不光内城办，缓冲区、卫星城也要搞，说不定能成地标性活动，吸引周边的流民、还有其他地方的迁徙者加入。”
有点夸张。
说实话，偶尔上去唱首歌，卖弄一下风骚还能接受。
这还登台唱歌，还举办活动，属实不是程检查官的风格啊。
不过程野一转头，却忍不住笑道，“王检查官，赶紧过来，给你介绍位两位检查官认识！”
他不喜欢抛头露面，可王康喜欢啊。
以后卫星城真要搞庆典，越是热闹，越能彰显实力，到时候让王康牵头负责，再合适不过。
王康正清点人数，闻言赶紧跑过来：“程哥，咋了？”
“这位是戴乐检查官，南庄镇的，播报过晚间新闻。”程野介绍道，“戴乐，这是我的搭档王康。”
“王检查官，幸会。”戴乐伸手与王康相握，眼神里带着点笑意，“王检查官的歌我也熟，就是经常性的情感压过调子”
这话委婉得很，言下之意却是说王康唱歌爱跑调。
“嗯？”王康愣了下，顿时有些不服气道，“音乐是传递感情的介质，就像老男孩一样.”
“那你之前唱的那首《我是一个大香蕉》是想要传递？”
“呃”王康顿时有些傻眼，但还是嘴硬道，“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香蕉！我想让其他人也知道香蕉的味道，吃下去的感受.”
见两人还真讨论起来，程野乐了。
柯林也很是无奈的摇头，“程检查官，上面那些人不对付，我们下面的也难做。但说起来，我和戴乐也是出身内城，咱们也是一个学校出来的，算半个学院派，希望以后咱们能多交流，别被那些有的没的影响。”
“嗯，你说下号码，我记下来。”
柯林都这么说了，程野顺水推舟，拿出防务通记下号码。
拨过去响了两声，两边都存下了联系方式。
这就算是正式认识了！
往后借着今天的由头慢慢熟络，或许能形成一股小团体，只是以眼下东西人的整体形势，多半也只能是私底下的交情。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像李马太那样，完全无视派系的影响。
另一边。
林克已经盖好了章子，程野只印了五百份，数量不多。
其实到这时候，还没招满人的检查官小组，基本已经算淘汰了。
但考核毕竟没结束，要是他提前“圈地”，难免会被淘汰的人记恨，平白得罪人。
这种人情细节，程野向来做得周到，此刻更不想出错。
“大龙，把这些条子发给排队的人，一个家庭一条就行。”
“好嘞！”大龙立刻带着民兵上前。
肉眼可见的，每个领到条子的流民都露出了喜色。
尤其是那些刚才还哭唧唧的小孩，被老爹拿着条子在眼前晃了晃，顿时止住哭声，咯咯笑了起来。
真好啊。
夕阳西下，暖黄色的光披在每个人身上。
程野静静看着，目光中的沉吟渐渐散去，化作一片片温柔。
希望，就是摸不到、但又真实存在的一股强大力量。
是绝境中活下去的动力，是贫苦生活里的一抹亮色，它不仅在普通人身边，也在每个朝着未来努力的人身边。
只要坚持，只要不放弃，就能抓住这股力量，好好活下去！
排队的人群逐渐散开。
果然，领到条子后，没人再去其他检查官那里报到。
检查站的报酬再诱人，在“一顿饱”和“顿顿饱”之间，清醒的人终究更多。
场中流民依旧聚集着，看不出多少检查官完成了招募。
直到考核结束的钟声响起，办事员开始统计数量。
不过十分钟，结果就传了过来，单单第一轮招募考核，被淘汰的小组就有5支！
本来竞争最为激烈的河西镇、湾子镇，8人乱斗，分为4组。
招募考核结束后，河西镇仅剩两组。
一组是杨名这个三期检查官带队，另一组是西人的三期检查官带队。
一期、二期尽数淘汰，有的是自己摆烂，有的是到最后都没招满人数。
而湾子镇更是惨烈，直接只剩1组，连竞争都凑不齐。
跑得快的杨星文、赵嘉，哪怕最初用额外报酬招到200名青壮，最终还是落得淘汰下场，自己挖的坑，终究没能填上。
原因很简单，给前面的人开了高价，后面的人一想到干同样的活却拿钱更少，谁能甘心？
哪怕去旁边没有额外报酬的小组，也不愿来这里受气。
此外，东洼镇、北塬镇也只剩一组。
这些没有竞争对手的卫星城，难道能直接获胜？
考核结束后，检查官活动不再受限。杨星文和赵嘉苦笑着走过来。
“程检查官！”
“胜败乃兵家常事，杨检查官、赵检查官不必沮丧。”程野温言安慰。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两人愿意当出头鸟，就得接受翅膀不够硬的后果。
“跑得快，还真不一定能跑到最后。”杨星文摇头苦笑，“程检查官，淘汰我也好，今天算是上了一课，让我看清了很多事，也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赵嘉更干脆：“程检查官手段果真厉害！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喊我，我也想跟王检查官一样跟着你学，争取以后别这么丢人。”
“不必客气。”程野微微颔首，又好生安慰了几句，“大家都是同事，也是朋友，以后多来往总会成长的。”
这阵仗让林克和杰威两个办事员看得发懵，两个一期检查官，居然说要跟见习检查官学习？
但旁边收拾东西的柯林和戴乐对视一眼，微微摇头，挤出一丝了然的笑。
这一幕太熟悉了，几乎和当年的程龙如出一辙，从微末中崛起，靠人格魅力和强硬手段，硬生生成了东人派系的扛旗者。
没想到虎父无犬子，程家人竟没一个是普通人。
等杨星文和赵嘉离开，顾心经和张问也走了过来。
两位三期检查官沉稳得多，先是毫不掩饰地赞扬了程野一番，随后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只剩一组的包干点，可以直接获得资格。我和张问选的东洼镇现在就我们一组，能直接开工建设了。你的大波镇还要再考核一次，不过这也是好事。”
“顾检查官，这话怎么说？”程野面色不变。
这幅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静表现，又让顾心经暗暗颔首，“通过了招募考核，一些东西也就可以告诉你了。”
“卫星城的包干逻辑是这样的：每个搭档小组都会收到审批发放的基建点数，这些点数能用来购买材料、设施、物品.帮我们推进建设。看你这表情，想必已经打听到些风声了？”
话有所指，显然是在试探他。
程野也不藏着掖着，坦然点头，“只知道皮毛，不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