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丝念头之外，他又有些好奇，想知道程野接下来要怎么做。
是要用权力惩罚那些违规者，保护他们这些利益受损的人吗？
想到这，刘坤挪动步子时特意放慢了些，跟在其他被点到的拾荒者后面走进检查区。
他没往队尾站，而是排在了第二位，既不显得突出，又不至于引人怀疑，脸上还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茫然。
“都站好，站成一排接受检查。”
程野指了指前方的空地，语气严肃。
隔离门“哐当”一声合拢，将十四个人圈在检查区内。
外面的拾荒者顿时涌到网前，伸长脖子往里瞅。
他们自然清楚那几个壮汉是破坏规矩的，刘坤他们六个是吃亏的冤大头，可把两拨人一锅端进来
这位程检查官，想干什么？
“军刀，收武器，开始基础数据检查。”
“是！”
换作北检查站，这一步还得检察官亲自动手，或是监督拾荒者自己完成。
在南检查站就方便多了，程野只坐在桌后，眼神轮番扫过那十四人。
刘坤的演技确实挑不出错，每次被他的视线扫到，脸上总会浮起恰到好处的惶恐，眼神躲闪着往下瞟，混在一众瑟缩的拾荒者里，浑然天成，半分破绽都无。
“大人，数据正常。”
程野微微颔首，抬手指向一群人带进来的货物，“自己打开。”
雨棚本就窄小，挤下十四个人已显逼仄，更别说摊开所有货物。
那八个壮汉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一步，胳膊肘往外一拐，像圈地似的占住了棚下最干爽的区域。
防雨布铺得又快又稳，电子零件、干透的变异植物、鞣制好的皮革码得整整齐齐，连边角都没沾到半点湿气。
六个没领到营养浆的拾荒者被挤得往后踉跄半步，正好退到雨棚边缘。
恰逢飘起的细雨突然密了，斜斜的拍打下来。
有人慌忙把物资往怀里拢了拢，有人急着找能避雨的角落，动作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局促。
尤其是刘坤，又慢了半拍。
等他弯腰想把口袋放在防雨布边缘时，最外侧的壮汉不经意地抬了抬脚，正好踩住了布角。
他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松开手，任由防水袋落在被雨水打湿的泥地上，一件件抖落出里面的东西。
不知从哪挖来的废金属，几个旧时代的损坏电器，转眼就被溅起的泥水裹上了层湿冷的污垢。
程野坐在桌后，目光扫过这场无声的排挤。
壮汉们的货物大多规整，一看便知是常年在荒野讨生活的老手。
而吃亏的拾荒者带来的东西则透着窘迫，全是些城市废墟里刨出来的废料，属于拾荒战利品里最底层的货色。
程野没有说话，抬了抬下巴，示意所有人回到检查区。
等众人站定，他的目光落在刘坤身上，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你的货淋着了，不碍事？”
刘坤抬起头，脸上适时地堆起慌张，却嗫嚅着不敢大声，“不、不碍事，不值钱的东西.”
“你呢？”程野又转向另一个拾荒者。
那人带来的两张兽皮沾了水，毛色顿时黯淡下去，品相肉眼可见地跌了档。
被问及时，男人脸色一白，慌忙低下头，“大人，我.我也不碍事。”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没有硬实力，哪怕到了检查区，到了有规矩的地方，也依旧不敢使用规矩。
程野的视线扫过右上角的面板，果然，在男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刘坤的配合度猛地跳动起来。
不再是零点几的微涨，而是硬生生窜了5%还多。
此时此刻，程野几乎已经能猜到，刘坤心底定然期待着他能重拳出击。
用权力、用拳头狠狠教训这几个壮汉，维护规矩的权威。
程野也相信，自己若是真这么做了，配合度绝对能提高到90%以上。
可再想要抵达100%触发隐性增益，绝对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因为单凭他的好恶定规矩，绝对不可能得到在场连刘坤在内的14人，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这是条死路，想要走向活路，就得.冒着风险另辟蹊径！
“你，叫什么名字？”
程野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左手边第一个壮汉脸上，又扫向右手边第一个缩着肩膀的拾荒者。
“牛大材。”壮汉瓮声瓮气地答，看不出多少惧怕。
拾荒者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发颤，头埋得更低，“王王生。”
“你们俩出来，站到我左边，面朝所有人。”
程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待两人挪步站定，他又指向壮汉里的第二个，以及混在拾荒者中的刘坤。
“牛小材。”似乎是牛大材的弟弟，脸色恭敬，眼神桀骜。
“刘申。”刘坤隐去了自己的半边偏旁。
在程野的指示下，两人站在右手边。
剩下的人，也被程野依着“壮汉+拾荒者的顺序两两分组。
最后还多了两个壮汉，便凑成了一组。
十四人分成七组，面对面站在雨棚下，湿冷的空气里突然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叫你们这么站，目的不难猜。”
程野的目光扫过全场，“刚才发营养浆时，有人多拿多占，有人连一口热乎的都没捞着，这事你们心里都有数吧？”
话音刚落，壮汉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绷紧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而那几个吃亏的拾荒者，缩着的肩膀悄悄挺直了些，眼里竟透出点兴奋。
这位程检查官，是要为他们出头？
“别想着狡辩。”程野朝军刀抬了抬下巴，“把照片给他们看看。”
军刀立刻捧着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走了一圈，红圈里抢浆袋的画面清晰得扎眼。
壮汉们的脸瞬间灰败下去，而拾荒者们的呼吸愈发急促了几分。
不过很快，所有人又冷静下来，就为两袋营养浆，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算账？
程野眼角的余光瞥见右上角的面板，配合度毫无征兆地往下掉了3%。
显然，刘坤对他这套有些“软弱”的方式，已经有些不满了。
“别紧张，我不想罚谁，也犯不着拿权力压人，我要的，是公平”
“有人多喝了，有人少喝了，就得把这账找平了。”
“这是我这检查官定的规矩，也是检查站该有的规矩，但具体怎么找平，怎么补偿，这个需要你们自己来决定。”
“听清楚了。”
程野的声音陡然提了半分，“每一组人，我给你们一分钟的商量时间，商量好后就举手，把你们商量出来的结果，写在纸上。”
这是唱的哪一出？
刘坤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配合度直接跌出80%大关，一路下滑到75%。
但没等他细想，身旁的牛小材已经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若有如无的凶横，“兄弟，喝两袋营养浆你不会真要我补偿什么吧，这样，给你两个幸福币，这事就算了了，怎么样？”
“可，可以.”
刘坤有些无语，但还是假装犹豫了片刻，摆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应了下来。
然而接受的瞬间，他又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拳头，心中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
这一幕，他太熟悉了。
拳头硬的人果然可以随意践踏规矩，不用真正遵守什么。
而弱小的人，就只能被迫接受，乖乖履行这不公平的压迫。
啪。
配合度再次断崖式下跌，竟一路跌破50%，直奔30%而去。
程野面色依旧平静，心底却悄然泛起一丝欣喜。
配合度的剧烈变化，恰恰说明他走在正确的路上。
尽管数值在下跌，但只要能这样精准地撩动刘坤的情绪，就离目标不远了。
“写好了？”
程野转头，军刀立刻上前收拢众人写好结果的纸条。
接过后扫了一眼，结果不出所料。
全都是赔偿幸福币，多的给十币，少的只给两币。
倒是最后那两个凑在一起的壮汉，给的条件最丰厚，除了10枚幸福币之外，还额外加上了两袋营养浆，显然是怕麻烦。
“谁想看你们提交上来的结果？”
程野扬声问道，现场一片死寂，拾荒者眼神晦暗，显然没抱任何期待。
看了又能怎样？难道他们还能提出更多要求不成？
就算对方同意了，往后进了缓冲区，也少不了一堆麻烦。
“没人看正好。”
程野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军刀，把这些纸条拿到那边，让排队的拾荒者上来投票。”
他顿了顿，补充道：“现在排队的人应该有一百多人，每一份结果如果能得到10票，就算通过，我不会再继续追究。”
“是！”
话音落下。
现场所有人的脸色全都骤变，包括一直冷眼旁观的刘坤在内，持续下跌的配合度瞬间刹住了车，定格在了36%不动。
军刀拿着纸条走到隔离网外，简单向排队的拾荒者陈述了各组的补偿条件。
人群先是微微惊讶，随即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对于这种凑热闹的事情，没人愿意错过.
只是打眼一看，不少人就直接在纸条上打了×，还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即便觉得补偿还算合理，也毫不犹豫地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