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那团黑影的轮廓挥之不去,像极了即将破晓的黑夜,明明黎明就在眼前,那片最深沉的暗,却死死压在心头。
“截杀城主”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程龙死了,赤刀却被带了回来,像是无事发生。
如果截杀是真的,相比程武当年留下来的烂摊子,程龙留给他的,恐怕更加致命。
而且这一切太过诡异,他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遍,也理不清其中的关节。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安幸福的实力一定强横到了极点,才能稳坐城主位置这么多年,把四大派系强行杂糅在一起,不出任何乱子。
“最近这几天的安逸,被元老瞩目,被理想派投资,加上实力提升、势力扩张,还有角海星之泪傍身.不知不觉间,竟然下意识忽略了废土的危险。”
“步入检查站的权力争斗,代表着我已经进入了高层的眼里。”
“现在一举一动,都得更注意才行。”
程野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朝阳从天边一点点爬起。
梦里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分明是潜意识在警告他,别被最近的顺利冲昏头脑,否则很有可能乐极生悲。
该清醒了。
不仅仅是梦。
“还有四天时间,我总是想着上位后的好处,却从没认真想过,一旦失败会是什么下场,是该收收心,继续蛰伏了.”
程野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腾的躁动渐渐平息,被权力“蒙蔽”的眼睛,重新透出一抹清明的光。
接下来的四天,他再也没有到处乱逛,两点一线的往返训练场。
直到检查站重启只剩最后一天。
傍晚。
“来,你攻,我守!”
话音刚落,王康已脚步轻快地袭了上来。
血龙军团的制式打法被他学得有模有样,虽说力量仍显不足,但那份属于武者的精气神却足得很,拳风里带着股越练越勇的劲。
程野左挡右接,清晰地感受到拳头上传来的力道,比四天前足足大了一倍有余。
论教学的系统性,他比不上苗阳。
论境界的高深,他连刘毕的背影都望不见。
但论对人心的把握,对人性的挖掘,两人皆是远不如他,犹如蝼蚁之于巨人。
硬接一记直拳,程野故意蹬蹬后退两步,稳住身形后开口,“小康,可以了。”
“诶,程哥,你被我打退了!”
王康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张大了嘴,一边粗重地喘气,一边放声大笑。
单纯如他,早已忘了四天前被程野压制的挫败,忘了那时暗暗许下“必须击败程野”的诺言。
此刻,仅仅是让程野后退两步,在他眼里便已是大胜!
毕竟就连大龙那样的抱胎境,跟程野交手时,短时间内也是五五开。
“你已经明白了为何而战,自然能打退我。”
“是么?”
王康抬起手,愣愣的看了眼拳面。
拳头上的薄茧和几天前没什么两样,指关节甚至还带着训练留下的红肿,可他心底那股气却变得格外清晰。
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愤怒,而是知道了要护住谁、要挡住什么的笃定。
“程哥。”
王康攥紧拳头,眼里的光比朝阳还亮,“明天检查站开放,我想一个人先去南检查站试一天。”
“你确定?”
程野愣了下,却是没有直接拒绝,“我这几天跟你说的那些,你都记住了?”
“都记着!”王康用力点头,语气格外笃定,“怎么活下去,什么时候该逃,什么时候该叫支援,我都背得清清楚楚!”
“但就算你把这些都做对了,仍然可能送命。”
“我不怕,我爸已经死了,我当了检查官,就再也进不了内城见我妈,那些遗产我一点没拿都留给她现在我就是一个人,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不是说想唱歌吗?”
“不是,我不喜欢唱歌。”
王康梗着脖子喊了一声,觉得气势不够,又提高了音量,“比起唱歌,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声音之大,引得训练场周边几人不禁侧目。
对前身的这个小兄弟,程野自问已经做到了尽心尽力的培养。
而王康的成长,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作为一步步从生死线爬起来的人,程野比任何人都明白,现在的王康需要什么。
就像刘毕当初选择放飞他一样,现在也到了他放飞王康的时候。
“好。”
程野轻轻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明天早上八点之前,你若是害怕了,随时来找我,我会和检查站打报告,让你再多适应一天。”
“等我值完北站的最后一天,会去南站陪着你度过第一个执勤周期。”
“嗯!”
王康用力点头,不知为何,忽然眼眶微微发热。
他别过头,喉结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哽咽又咽了回去。
他,程野,两人终究不再是内城会抱在一起哭泣,一起唱歌的孩子了。
现在的他们,已经是检查官,身上肩负着沉重的责任!
哪怕他们毫无准备,三个月前还抱着吉他站在街头唱歌,但这就是现实,就像突如其来的感染潮,不会留给任何一个人准备时间。
因为,这里不是旧时代杂志中的花花世界。
这里是废土。
是吃人的末世!
第100章 月亮还在,路也还在!
下午离开医疗所时,程野已经办好了健康手续。
其实两天前他的伤势就彻底恢复了,只是为了不引人注目,待到最后一天才动身离开。
检查站给王康也分配了住处,在王康的强烈要求下,分到了朝阳电子厂程野住的那栋筒子楼四楼。
也就是之前干掉感染体的那间屋子,这样一来,两人一个住五楼,一个住四楼,也算有个照应。
“这里以前可是死过人的,怕不怕?”
刚进门,程野就指着门口的位置笑了笑,“还是我亲手扎死的感染体。”
“怕什么?”
王康把背包往床上一扔,满不在乎地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就算尸体摆在我身边,我该睡照样睡。”
这便是废土人和现代人的最大区别,王康说到底还是废土人。
那些生离死别早就耳濡目染,对这些东西根本生不出半分惧怕。
“那行,先凑活住阵子,过段时间再慢慢添置家具。”
程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忌讳,早就让大龙带人把屋里原有的家具全清了出去,换上了全新的床、桌子和凳子,连墙角的霉斑都仔细刮过一遍。
“谢了,程哥!”
王康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程野抬手拍了拍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嗯!”
程野顺手带上门,不知怎的,心里竟涌上一丝踏实。
王康给他的感觉不同于任何人,是一种平等的、纯粹的朋友关系。
这种感觉很舒服,两人呆在一起时心情都舒缓了下来。
回到五楼,打开防盗门。
一股混杂着灰尘和潮气的霉味扑面而来,程野赶紧把门窗全敞开,又打开走廊的窗户,任由穿堂风灌进来,足足晾了半个钟头,那股味道才渐渐淡去。
和医疗所那间干净整洁的病房比起来,这筒子楼的环境简直糟糕透顶。
墙皮剥落,地面坑洼,墙角还结着层薄薄的霉斑。
但程野在屋里坐了没一会儿,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里没有医务人员的注视,没有加西亚呆在隔壁,没有一波接着一波人过来试探,只有属于他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他弯腰抬起木床一角,从床底拿出两把长枪,细细拆解开来。
枪管、枪栓、弹匣.每个零件都用浸了枪油的布仔细擦拭,直到泛出温润的金属光泽,又重新组装起来。
不得不说,这种大杀器握在手里就是有安全感。
程野对着空气虚瞄了两下,决定接下来执勤的时候将两把枪随身携带。
万一再遇上腐藤那种级别的超强感染体,至少能有直接反击的底气。
至于王康那边,就没必要给他用这种明显超出当前能力的家伙了。
这是打硬仗要用的。
他教给王康的是见机不对直接溜走,靠着警卫队伍和感染体缠斗,也是目前大多数一期、二期检查官的执勤路数。
再者,他已经帮王康买了一把野牛格斗手枪,应付初期的情况足够了。
处理完武器,程野拎着水桶去水房打水,打算简单擦洗一下身上的汗渍。
刚进门,就看到黄升在水龙头下擦身,对方听到动静转过头,脸上带着几分意外和惊喜:“大人,您回来了?”
“嗯,刚回来。”
程野一边用水桶接水,一边扫了眼黄升身上,那天晚上在步行街和感染体缠斗时,留下来的大块的淤青还没消退。
“多休息啊,你这身体得养养,别把自己累倒了。”
“大人放心,我精神头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