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第346节

午饭过后距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是最令人发悃的时间,春悃春悃,正在这段时间。

一些同学回宿舍午睡了,一些同学在教室聊天,一些同学在教室楸着头皮强学。我披着厚厚的棉袄,溜到校外,溜到野外。

我的家乡是兰马县,兰马县是一个平原县,无山无水无资源,全靠农业种植业。兰马县城是一个普通的小城,因陇海线从兰马穿过,开了一个小站,县城依托车站慢慢发展起来。兰马县城只有一条象样的大街,人民路,南北向,从火车站出发,一直向南延伸。经过车站、商业大楼、县政府、电影院、兰马一高、化肥厂等单位。

我的学校是兰马县一高, 在人民路的南段,再往南约三百米就是郊外,大片田地。

我走在脏兮兮的大街上,街上行人稀少,大街两边的法国梧桐仍是光光的枝丫,两边的商店虽然都开着门,进出的客人极少,一街两行冷冷清清。

往南二百米就是县磷肥厂。厂子还没开工,烟囱高高的,不是很直,中间有一个弧度,预示着随时都会倒塌。这是兰马县最高的建筑,标志性建筑。厂里的垃圾堆满四周,路边的梧桐早让烟气污染死了,只立着几棵高高的树桩子。

我走到郊外,走到麦田里,麦田里的麦苗挣扎着往外生长,黄瘦瘦的,稀稀疏疏的覆盖着白亮亮的土地。田里有几座蔬菜大棚,大棚的上面半卷着厚厚的麦草毡子,田野尽头远望,天边昏沉沉的,毫无春色的明媚。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从头上飞过,无论春来寒去对它们都无所谓。

前面是小河,去看看小河吧,它从远方来,或许会带来些春的气息。

我沿着田埂漫步,柔柔的麦苗簇拥着我的脚步,我的心灵与麦苗一起随风起舞,田野能让人与麦苗一样自然,静静的生长,自由的舒展枝叶。

小河是一条宽宽的沟渠,从田里漫过,河底干干的,县酿酒厂的污水也不再流了,只有白花花的污染物。

对岸是一片桃树林,去年花开的时候我曾经来过,满园桃红。而现在,树林里只有散着一些断枝,有几株小树让风给刮折了。冬天曾在这儿大施淫威,看来春天还远在千里之外。

我看看电子表快该上课了。一想到那个封闭沉闷阴冷的地方,我意兴索然。我从地上拾起几束残枝,又从麦田回到校园。我在麦田里上了清新的一课。

我回到学校,回到宿舍,找一只水杯,注满清水,把桃枝插杯里,权充一只小小花瓶了;清水是用纯净的地下水,这样才能永葆它新鲜的血液;放它到在台上,好让它每天早上都能沐浴太阳雨,我相信,不几日这些枝条就会绽开笑脸……某月某日 天气:明媚 心情:明媚下午自习课,我正在堆积如山的书本间思考题,前桌的同学不小心往后一靠,碰掉了我放在书上的眼镜。

我俯身在地上摸,摸到一只柔软滑嫩的小手,我握在手中,竟忘记放了。因为我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致,一片圆形的指甲,涂着红艳艳的指甲油,镏着光,溢着彩,就象一枚有灵性的小贝壳(学校规定,女生不准戴耳环,不准涂口红,不准染指甲)。

前桌的同学也帮我找眼镜,我捉到了前桌同学的手。

这是我童年里最惊羡的景致。有一种奇异的花儿开在阳春三月,不大的花朵,紫红的花瓣,肥嫩的叶片,几尺来高绿中映红的株杆,路边,河旁,田中,随处可生,鸟儿不啄,羊儿不吃,一株平平常常的野草,就是这样平常的植物却最受农家女孩的青睐,因为它的花是女孩的花儿。南方女孩的花儿有美名曰“豆蔻”,而这北方女孩的花儿更有奇异的名字——“小子红”。

在薄雾微霁的清晨,采来一大捧初绽的“小子红”,放石臼里,碾成浆,几个女孩围在一起,把花汁涂在指甲上,外面再裹几层嫩叶。四五天后,揭开来看,一片片的指甲都如红玛瑙般光艳。走路蹦蹦跳跳,话语脆声脆气,纤纤细指甩和开来,犹如一卷流动的红云,那是何等风彩!这曾经熟悉的红艳艳的视觉火一样霎时燃遍我的全身,把我的神经都烧麻木了。

“喂,你的眼镜找到了。”“红指甲”小声说。

我慌忙松开手,坐回座位上。我擦擦镜片,戴上眼镜,可什么也看不清,眼前只见大片大片火红的云彩。平生第一次,我看到一件世间最奇妙的颜色。

“红指甲”叫徐虹,很美的名字,很美的女孩。身材苗条,眼睛眼大,爱笑,一笑两个小酒窝,笑容很甜,爱唱爱跳,爱穿一件宽宽松松的粉红色滑雪衫。

虹是班里的文娱委员,校广播站播音员,校园小记者,校最好的节目主持人,校书法摄影协会主度……头上戴着无数顶光环。

虹是走读生(城市生),社会上有什么东西流行她就知道什么,可她对农村生活一无所知,她甚至以为摘棉花是直接从地上拾起、割麦子的镰刀直直的象刺刀。

虹性格开朗大方,喜欢同所有的女孩男孩交朋友。每次放学和上学,虹身边总围着几个男孩子。

虹的学习成绩挺好的,只是数学不太好,常向我问题,桌前桌后的,学习上免不了要打些交道,我并没感到过有什么特别,而从这一刻开始,我觉得一切都变了。

这节自习课,我没有一点心思看书,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一笑一颦,尤其入手温软滑嫩的感觉是那么强烈的刺激我,是的,非常强烈的干扰我,我无法记下任何东西。

本无意惹人的春风偏偏吹绽一朵花一朵花一朵若雾若烟的雪莲花绽放在春寒寥峭的心涯我是一个笨拙的画师有心为花儿着上妆却不知 赤橙黄绿青蓝紫哪种颜色最相宜莫管它 闭上眼 随心去挥手描上一笔却是一抹淡淡的羞红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是的,一个温馨浪漫的日子,因这个日子让世界充满粉红色的遐想。

(82)日记(23)

某月某日 天气:一般 心情:一般数学老师有一个怪毛病,每讲例题时,总要演示一遍,然后把正确答案说出来,问学生对不对呀。

同学们也就跟着幼儿园的孩子一样齐声回答“对”。不管多么简单明潦的答案,他都是如此。

今天,当数学老师算完一道数学题,问及一加一等于二对不对呀时,最后排的一个同学立即回应两字,等于一(班里的学混子都在最后排坐)!全班就他的声音响亮。

数学老师狠狠瞪了瞪眼,训道,毛主席教导我们,研究学问要老老实实,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某月某日 天气:一般 心情:一般新的一天开始了。

教室里的电灯还没亮,我点起一支蜡烛看书,脑海里还残留着些许睡意。虹轻轻走来,轻轻一拍我的书本,轻轻打声招呼“嗨”。她几乎每天都会这样与同学打声招呼,我几乎每次都没留意,但是今天,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心忽然狂跳起来,足足有十多分钟不得平静。

我怎么啦?

广播操的音乐声响起,虹的肢体随音乐优美,她红红的滑雪衫也轻盈的舞动起来,我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全给分散了,手脚跟不上节拍了,旁边的体育老师向我打手示,纠正我的动作。

我怎么啦?

下午的课外活动,正是虹的播音时间,“亲爱的同学们,校广播站现在开始播音……”听到她的声音,我不由自主的放下手中的钢笔,几乎是屏息聆听她的每个字词,生怕一个字词漏掉。“…又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让我们明天再会”。离开虹的声音,我怅然若失。

我怎么啦?

虹就在我的桌前,我想不看到她不注意她根本不可能。我看到虹正在做题,她一手托腮,一手握笔,笔端抵住额,看她费神思考的样子,一定是道难题。她的思路渐渐清晰了,笔尖开始在纸上飞快滑动。题解出来了,虹把笔往桌上一放,身子微微向后一靠,做眼保健,一副轻松愉快的神态。我也如释重负,仿佛是自己碰到了难题。

我怎么啦?

我在黑夜里停止回忆白天的课程,只有她的电影片段在闪过。

某月某日 天气:一般 心情:一般一二年级的也开学了,学校里又热闹起来。

下午打饭,乱哄哄的人群又扎堆到卖馍的窗口前。

校食堂共有两个卖馍的窗口,南窗口只卖给男生,北窗口只卖给女生。

我跟谢成杰、刘新搭帮,既合作又分工。谢成杰负责买菜,我和刘新负责买馍。

买馍的学生挤成一团,没人排队,没有了秩序。买馍要掌握技巧,从正面挤肯定不行,要溜着墙根往里挤,这样阻力点最少。刘新个头大(比我),负责挤里面买馍,我负责在外面接应。

政教处的汤老师过来负责维护秩序,他在旁边叫到,“同学们,不要挤,不要挤,馍是狗“够”吃的。” 他刚从新疆转业回来,新疆话没练成,河南话又忘了大部分,发音不标准,“够”念成了“狗”。

同学们都饿了一下午,早就饿成了饿狗,领导的话也听不进去了,依然在拥挤。

食堂在校园的西南角,食堂对面就是操场。太阳把一天的光热都洒在了地球上,兰马一高的操场也不例外。同学们买了馍菜,三三两两的聚到操场上,干枯的草地当作饭桌,共享晚餐。

成杰把菜买来了,一份酸辣白菜,一份豆芽,一份水煮辣萝卜。我们三人合餐。有时间我也与其他同学合餐,但较固定的是我们三个。

物以类聚,人依群分,酸辣白菜很难与水煮肉片为伍。再加我们三个高一时就同班,共同语言多一些。

校园南墙外就是南关大粪厂,南风吹来,阵阵的臭气布满校园。同学们依然香甜的享受着晚餐。

吃饭时间也是同学们海阔天空的聊天时间。我们畅谈国家大事,谈古论今,除了学习的以外。正应了某位伟人的诗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南关恶臭直入喉”。

晚饭后时间比较充足,我们可以慢慢的消化,紧张一天的情绪也可以慢慢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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