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山深深的骄傲着，也深深的失落着。
张灵玉微声道：“九师兄，我们还进不进去看怀丹师兄？”
“看！为什么不看！”
荣山深吸一口气，陡然振作起来，大步跨越小院的距离，来到房门之前。
‘咚咚！’
清脆的声音回荡着，似是将院中的月光搅乱，伴随着那依稀的潮声，心湖也起了波澜。
半晌，没有回应，两人小吃一惊。
张灵玉倏地面色一变，怀丹师兄白天就心神不宁，方才两人听到的潮声，固然结果是好的，但是否也可以从侧面证明，怀丹师兄的心绪起伏呢？
所思及此，张灵玉打了个冷颤，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点太夸张了。
怀丹师兄仅仅是心绪起伏，就产生了这么离谱的变化。
荣山也是面色微变，顾不得许多，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
同样是一门之隔，门开的瞬间，那潮水之声，十倍百倍于院中，那已经不是潮水，而是惊涛骇浪！
两人睁大眼睛，房中盘膝而坐的张怀丹，仿佛大海本身。
荣山的思绪瞬间支离破碎，在院中听到潮声，他还能挣扎一二，最后靠着性命修为清醒过来。
然而此刻，这气息根本就无可阻挡，那已经超越了他的能力范围。
最后一眼，是张怀丹睁开的眼睛。
……
“怀丹……”
“怀丹师兄……”
两人发出恍惚的声音，保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如果不是张怀丹搀扶着，只怕已经跪在地上了。
张怀丹手臂一震，让两人安稳站立，看着饶是有些迷茫的两人，莞尔笑道：“臭老九，还有灵玉，我说你们两个，大晚上闲的没事干，在我修行的时候偷偷溜进来做什么？”
在两人进入院中的时候，他就有所感应，心中一动之下，倒也颇为意外。
没想到如今的他，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慑住九师兄这种层次的异人。
这在以往，哪怕对他来说，都是不敢相信的事情。
需知荣山数十年性命双修，怎么可能如此孱弱不堪？
就算上次心神摇撼，险些跪地，那也是被他泥丸神光所慑，属于法门上的压制。
但这次浑然不同，他的气息，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根本没有废半点力气。
这种情况，让张怀丹也惊奇不已，仔细分析了一番，倒也明白了原因。
主要是他明心见性，又处于修行，无形之中契合了那条道路。
而那条道路，难度之高无法言喻，乃是凌驾于地神人鬼四条仙道之上，更凌驾于一切生命之上的道路！
与之契合，哪怕只是一丝，都有不可思议的伟力。
九师兄和灵玉，是被大道无情的碾压了。
另外，目前的张怀丹，也只有深入修行之时，才能契合一两分。
倘若是平时，散发出来的气息，不会有这么夸张的效果。
不过震慑一二宵小，倒也够用。
此时，荣山渐渐回过神来，看着笑意盎然的张怀丹，心里仍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禁扪心自问，刚才他是怎么了？
那一瞬间，心境支离破碎，连魂魄都不能留存半秒，外在的皮囊，就更不用说了。
不是被慑服，心里也没有震撼，甚至都不是所谓的本能。
仿佛是一种无所不在的规则，就像光的速度是三十万公里，水的沸点是一百摄氏度。
自然而言，这具皮囊就要屈膝下跪。
荣山深深的望着张怀丹，张怀丹微微一笑。
这时，张灵玉也醒了，一脸懵逼的看着两人。
猛地想起前来的目的：“怀丹师兄，你没事就好，我和九师兄都担心，是不是师父臭骂了你一顿。”
拍拍胸口，看着张怀丹的面孔，到底是安定下来。
和白日不同，此刻的怀丹师兄，已经没有半点心神不宁的迹象。
那一鼙一笑，反而给人一种安宁之感。
“没事。”
张灵玉笑着点头：“那我们就先……九师兄，你……”
荣山纹丝不动，他的修为远在张灵玉之上，看得自然长远许多。
现在内心深处，还在不断的思量。
望着张怀丹那双盈满笑意的眸子，狠狠一咬牙：“怀丹，让我看看你的泥丸神光！”
张灵玉莫名其妙。
张怀丹倒是一讶，九师兄这么多年也不是白修的，莫非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张灵玉眨巴眨巴眼睛：“九师兄，你想干什么？”
荣山不语，只是用一种罕见的严肃表情凝望张怀丹。
张怀丹笑了笑：“好。”
体内的元炁，已经恢复到了一定程度，顷刻之间，神光再现，在他的脑后，凝结成一个淡淡的光圈。
屋外的月光，在这神光的照耀下，忽然变得苍白，像是洗去了所有的瑰丽。
天地之间，唯有这神光璀璨。
张灵玉痴痴的看着，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心中依旧轻易的涌出震撼之情，转眼逆流成河，一股跪伏在地的冲动，是如此的强烈。
仿佛看到了真正的神佛屹立在眼前，但凡有一丝的犹豫，都是莫大的不敬。
他下意识的攥紧拳头。
十分艰难的克服内心中跪拜的冲动。
眼神仍然是痴痴的，怀丹师兄这泥丸神光，与传说中的神佛又有何异？
师兄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
就已经走在了成神成佛的到路上了。
张怀丹收了神光，笑眯眯道：“行了，不早了，我没事，都回去吧。”
跪伏的冲动，犹如潮水一般退去，心中汹涌的震撼，也在顷刻间瓦解一空。
张灵玉挠挠头，却见荣山浑身轻微的颤抖着。
“荣山师兄，你怎么了？”
荣山不语，只是望着张怀丹。
那泥丸神光，固然璀璨浩瀚，有着令人拜服的冲动，但并非不能克制。
只要有这个想法，有这份意志，即便一个普通人，也能够做到。
神佛的确伟岸，的确不可思议，然而我不信你，我也不怕死，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而方才那份若有若无的感觉，却与意志毫无关联。
荣山甚至觉得。
纵然神佛，也需膜拜。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荣山过电似的一抖，一股子无法遏制的荒谬之感，几乎从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里喷发出来。
开什么玩笑。
作为一个性命修为有所成就的异人，对于神佛之说，也难以辨别真伪。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如果真有神佛，那必然是屹立在修行道顶端的存在。
只有受他人膜拜的可能，又怎么会有膜拜他人的时候呢？
看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张灵玉也难免惴惴不安：“九师兄，你到底怎么了？”
荣山清醒过来，狠狠喘息了两口气，眼中仍是无法释然：“怀丹，刚才……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哪怕是亲如一家，也是如此。
可他心里生出来的念头，实在是荒谬到了极点。
荣山无法完全说服自己，此刻的眼神，竟有些请求的意味。
张灵玉呆了一呆，他倒是没有那么清晰的感受，只知道回过神的时候，如果不是怀丹师兄扶着，多半已经跪了。
此刻听到荣山的追问，忍不住深思，是啊，在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丹师兄放出来泥丸神光？
那也不对啊，刚才那神光照耀，他也能够做到克制冲动。
张怀丹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明白。”
在荣山呆滞的目光中，笑了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张灵玉一头雾水，荣山却是瞳孔微缩，若有所思。
……
两人离开。
张灵玉抓耳挠腮：“九师兄，怀丹师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一句话，作为道门中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不是道门，恐怕也多有耳闻。
然而张怀丹方才开口，却让张灵玉陷入困惑之中，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根器不足，完全不得甚解。
“唉！”
荣山叹了口气：“怀丹不知道。”
张灵玉嘴角有些抽搐，糊弄小孩是吧？
荣山神色复杂，补充道：“也许怀丹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是他可以描述，但说得再透彻，你我也不知道。”
张灵玉满脑袋问号，诧异的看着荣山。
荣山苦笑一声：“总而言之，那已经是你和我不能理解的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