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为了丹噬辗转反侧数十年，如今依然没有往前一步的勇气。
盖因生死二字，没有真正走到那一步前，从来不会有准确的答案。
此刻的觉悟再高，心境再怎么超然，说不定就是第二个丁嶋安。
况且丁嶋安只是直面丹噬罢了，练成丹噬感受到的恐怖，要强上十倍百倍。
是以唐妙兴心里明白，只要还抱有练成丹噬的想法，他就一日不能去触及丹噬的本质。
反观张怀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看穿了丹噬的内核。
与之相比，自己这个唐门门主，俨然无地自容。
唐妙兴心神荡漾。
张旺安慰的看了他一眼。
许新不解道：“怀丹真人，你既然了解了丹噬的本质，为何还要让我运转法门？”
张怀丹笑道：“我自有用处。”
许新虽然不解，但没有多问，再度凝结出一颗丹噬。
张怀丹瞳仁中倒映出金色火焰，清晰看到它的位置。
……
“丹噬的本质，是什么？”
“怀丹真人看到了吗？”
“我如果有真人百分之一的眼力，那就好了。”
几人的交谈声，在洞穴中回荡，面无血色的唐门众人自言自语。
人群中马龙耷拉着肩膀：“怀丹真人明明是一个外人，对于丹噬的领悟，已经是我们难以揣度的境界。”
陶桃叹息连连，目光扫过，在场的唐门弟子，每一个都是面色苍白，每一个都是神色颓丧。
瓦解丹噬，认知本质。
即便是她这个根正苗红的唐门弟子，在最大胆的梦境里，都不敢想这么多。
怀丹真人却随意做到，简直是把所有唐门人的脸面踩进了地核里。
陶桃无话可说，唯有叹息。
……
“瞅瞅这些唐门的家伙，啧啧，不知怎的，我突然有点可怜起老天师来了。”
夏柳青眼中光芒闪动：“金凤，你说有怀丹真人这样一个徒儿，究竟是福是祸？”
梅金凤哂然发笑：“夏大哥，还是不要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毫无疑问，怀丹真人这样的存在，对他的师父来说，肯定是难以想象的挑战。
也就是老天师才顶得住。
不然的话，换成其他人来，估计没几天就要跳楼自杀。
……
“话说丹哥这么牛逼，师爷他老人家知道多少？”
张楚岚摸着下巴，他好奇丹噬的本质是什么之余，也觉得今天的一切着实荒诞。
绝技中的绝技，天下第一奇毒，就这么被丹哥破解了？
看穿了？
要不要这么随便的啊！
搞得他心里都有些怀疑，丹噬有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夸张？
当然，这些想法没有留存太久，前车之鉴丁嶋安就在角落里，换成自己，绝对不敢有半点轻视。
如今这一系列的事情之所以随意发生，只因为那个人是丹哥！
对于张楚岚的感慨，陆琳没有接腔，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已经不奢求追上张怀丹的脚步，也不在奢求看到他的背影。
只是今时今日，连‘看到’张怀丹这么一个微末的想法，难道也变成逾越了吗？
陆琳心神飘忽，难以平静。
……
却说唐妙兴无地自容。
张旺轻声安慰：“怀丹真人只有一个，是异人界的特例，其实不用太放在心上。”
唐妙兴微微点头，这样的天骄人物，但凡生出欲图与之媲美的心思，那必然会落得头破血流的下场。
当然，也会有人觉得，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凭什么差距这么大？
于是明知道会头破血流，还要不信邪的与之明争暗斗。
可问题是，唐妙兴不是这样的人。
自从前几天在武校大门遭遇失败，唐妙兴哪里还会有与之媲美的想法？
但是现在发生的事情，相当于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被一个天赋怪打击到跪地啊！！
想着想着，唐妙兴半是沮丧半是好笑，心态总比上一刻平缓多了，发出一声嗟叹：
“也许，这就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和天骄之间的沟壑。”
张旺不能再认同。
两人四目相对，全都平复良多，目光望去，又有些惊奇。
怀丹真人已经破解丹噬，看穿丹噬，此刻还让许新凝结出来，具体是有什么用处呢？
许新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真人能够认知到丹噬的本质，也确实算得上有助于修……”
声音忽然止住，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只见张怀丹舒展远猿臂，如同摘叶飞花，轻巧抓住了他重新凝结出来的那颗丹噬。
许新一愣，心中暗忖：
‘虽然我表现的比唐妙兴和张旺平静，但内心中却是掀起了骇浪惊涛，只因数十年如一日的囚笼，磨砺出我坐看风云变化的心境，然而这巨浪终究难以散去，导致此刻的眼里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幻觉。’
许新下意识的点点头，悄然闭上双眼，只要再度睁开，这点幻觉必定荡然无存！
“怀丹真人！”
唐妙兴身如滚石震颤，骇然失声。
“真人……”
张旺眼前发黑，复又一屁股砸在地上。
“怀丹真人！”
“丹哥！”
“怀丹！”
唐冢之内，如同天崩地裂。
许新睁开双眼，呆若木鸡，幻觉并没有消失，张怀丹保持着抓取的动作。
而在他的感应里，那颗丹噬也消失了。
“怎么会……”
许新感觉自己变成了海啸中的海带，他不敢再看张怀丹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在做梦。
他在唐冢里面关了几十年，肯定也会死在这里。
什么重见天日，什么阳光之下，一定是自己想的太多，致使心魔丛生，梦境入脑！
“快给我醒过来！”
许新暴喝一声，双手紧握，同样焦枯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枯皱的掌心，暗红的鲜血被挤了出来。
痛楚袭来，许新陡然抬头。
没有看到梦境破碎的模样，有的只是凝立不动的青年。
“完了！死定了！！！”
他两眼不受控制的往上翻，怪叫一声，躺倒在地。
是的，死定了，张怀丹死定了！
他用身体直接接触了丹噬！
必死无疑！
绝无生路！
许新两眼无神的望着唐冢洞穴的顶部，那是在这几十年来，见过无数次的景象，每一块凸起，每一块凹陷，他都已经铭记于心。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却没有半点留痕，有的，只是一腔空无。
绝技丹噬之下，千年以来从无活口，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张怀丹用肉身接触了丹噬，现在就算壮士断腕，也来不及。
这个人，会死，会凄惨无比的死去！
“他已经认知到丹噬的本质，更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为何做出这种事，这个疯子！我又为何没有早点看清楚他这个疯子的真面目，现在，现在……”
许新后悔无比的自言自语。
他虽然没有全面的了解过张怀丹，但这份天赋，这份悟性，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必然是天师府的掌上明珠！
如今莫名其妙的发疯，死在了唐门唐冢，就算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今日在场的每个人，也会有莫大的灾祸临头。
“许新师弟！许新师弟！！救救！快救救！！”
第444章 不过共死而已
唐妙兴虎吼一声，抓住许新的左臂。
“快！快啊！！”坐倒在地的张旺也弹跳起来，抓住了许新的右臂。
许新勉强笑了笑，看着面目扭曲的唐妙兴，再看着双眼赤红的张旺。
“两位师兄，丹噬之下从无活口，你们让我拿什么救？”
两人仿佛雕塑，钉在了原地。
许新自言自语：“我是唐门的罪人，如果可以的话，一命换一命也在所不惜，只是，做不到，张怀丹，已经死了……”
许新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也许其他的毒药有解药，可丹噬没有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