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间。
牧由给张之维沏茶。
张之维笑着道：“小牧，有什么事不如直说。”
牧由暗地里使绊子，他如何不会知道，正好江湖小栈有的那份材料，相对来说比较难找。
现在倒好说话，直接送上门来了，这般主动示好的行为，张之维自然是心知肚明。
另外铸就道兵的材料繁多，以天师府的势力，之前的预估也太乐观了。
或许需要不少人的帮助，才能收集个七七八八。
牧由暗暗观察他神色，心中一动：“老天师，我能问一下，天师府收集那些古物，有什么用途么？”
他送上去的那东西，据说是江湖小栈上上上一代掌门，走遍天南海北，偶然得到的一块奇特不知名金属。
说是不知名，意思是没人认得。
说它奇特，明明是金属，却呈液体流动，宛若水银。
但实际上又和水银截然不同，天然能够附着异人的真炁。
这样的东西，称一句奇物毫不过分，那位前前前掌门给出的评价，是炼器的好材料。
只是说太少了点，才半块指甲盖那么大，没办法拿来炼器。
又由于是前人偶然所得，纪念意义比较大。
就算没有疙瘩，牧由都得考虑一下，要不要给天师府。
当然了，现在东西已经送了，只是让牧由好奇在于，天师府收集这玩意做什么？
作为江湖小栈的门主，他也不是心思愚笨之辈，忍不住去想，这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呢，还是有有所预谋？
异人界的门派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奇物不在少数，天师府只是向江湖小栈购买吗？
张之维闻言，瞥了他一眼。
牧由连道：“随便问问，老天师不要往心里去，如果后续有什么用得着江湖小栈的地方，也请尽管开口。”
心里却是明悟，看来这是不能说秘密？
老天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莫不是又在偷偷搞什么大新闻？
张之维微微一笑：“会有那一天的。”
心里有些感慨，他让座下亲传收集材料的事情，再三嘱咐要保住消息不能泄露。
同时为了不暴露真正的目的。
甚至都没有告诉座下亲传收集材料要干什么。
这不是他不信任徒弟们，只是说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然而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有些特殊的材料，不得不向外界求取。
外人又不是傻子，这种和平时大相径庭的举动，很容易就能引起一些猜想。
牧由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要是让人知道，这是再为怀丹搜集铸造道兵的材料，也不知会引起多大风波。’
什么下山杀戮全性，呈挑战书于天师府，在证真人这件事面前，不过是浪花尖上飞出来的几点水珠。
性命双修乃是异人界道统，性命双修的人一旦证得真人，可为人仙！
在如今这个末法时代，人仙能够外显的实力，没有天地间灵机的增幅，已经是百不存一。
可人仙就是人仙。
虽然还有一个人字，也沾了一个仙字。
纵然不能移山填海，无所不能，也能上天入地，逍遥人间。
要是叫人知道，异人界将要出现一个在世仙神，不知会让多少人寝食难安啊！
尤其是哪都通，估计要跳起来！
所思及此，张之维的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不论别人怎么看待，证得真人，成就人仙，便是修行这条路的终极追求，是万千修行者最为原始的梦想。
能够教导一位人仙，张之维的心中，也有一种圆满的快乐。
那是任何尘世间的放纵都无法比拟的欢愉！
第385章 玲珑的自我怀疑
在张之维思绪的时候，牧由也在思量如何开口，几多犹豫辗转，到底是下定决心：“老天师，其实……”
张之维却浑然未觉，嘴唇轻动，似乎在重复着什么。
牧由微愣，这位老人家似乎一直在重复两个字，开兰？空龙？昆仑？
不知怎的，一种奇异的氛围笼罩了他，让他闭上了嘴巴。
张之维有所察觉，停住了无声的念叨：“小牧，你说吧。”
方才短短时间，他心里流转许多心念。
三灾降临之时，是不可能瞒得住的，那种煌煌天威，哪怕是有着现代科技的人也不能抗衡。
是以怀丹的事情，终究会有暴露的一天。
并且搜集铸就道兵的材料，只怕要穷搜异人界才能集齐，少不得同道的帮忙。
不过现在还早，他等得起，等到怀丹的修为再提升上来一些。
证真人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也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同时还有另外一件事悬在他心头，那就是作为道兵核心的天地灵物。
其他的材料，其实都只是道兵的辅材，没有核心的灵物，就像大树没有根系，道兵不可能成功。
当今末法时代。
天地灵气已经消失。
天地灵机也晦涩难以感应，天地灵物自然凋敝。
不过这天下之大，总有一些奇异的地方，在那样的地方，一定还存在着天地灵物。
届时凭着正一天师这份缘法，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讨来，如若不然，也只能活动一番筋骨，作个恶人。
为了怀丹，他也不介意做个恶人。
牧由惊疑不定，总感觉刚才的张之维，思维到了某种他无法触及的世界。
定定神，牙关一咬：“其实吧，我觉得，在十佬会谈上，就算废了您老人家，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大草原一战上，张之维虽然没有出手，可在这之前，他已经杀戮甚众，堪称满手血腥，只怕如今还活着的全性，也没几个人杀得比他多。
这里面，确实有些全性是该死的。
但同样有那种愣头青，未来未必没有浪子回头的可能，结果全被张之维杀了。
至于在异人界引发的风波，那就更不用说了。
是以牧由当时虽然有一些小心思，但提出废了张之维的建议，站在一个极度理智的角度上来说，没有什么太大毛病。
牧由说完，咬紧牙关，他不觉得张之维听到这话会怒发冲冠，如果张之维怒发冲冠，那也没什么好谈的。
张之维果然点了点头。
“异人界谁不知道，你牧由最是公道，当时的会议上，确实说了一句公道话。”
牧由鼻子一酸，老天师是理解他。
老天师之所以有这么崇高的地位，不单单是他绝顶的实力，同样有他宽广辽阔的心胸！
“后续……后续……”牧由不禁哽咽：“老天师，我这段时间，难过啊！我自问自己没做错什么，怎么就，怎么就！唉！”
张之维却是沉默了，他能说什么？你受委屈了？那又将怀丹置于何地！
牧由整理好情绪，擦了擦眼角：“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之前的自己确实有些理智过头，忽略了怀丹真人的感受。”
所思及此，心里越发的难过了。
明明是他承受了那般的侮辱，结果不单没有一句道歉，反而要理解对方的心情。
虽然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牧由还是感觉郁闷的想要吐血！
长叹一声，张怀丹，是不能记恨的人，甚至要奢求对方不要记恨他。
他现在见老天师的目的，就是为了后者。
牧由声音干涩：“希望老天师能够帮我牵个线，搭个桥，我啊，真心实意想要和怀丹真人道歉，先前口直心快，没有经过方方面面的权衡，希望怀丹真人，别往心里去。”
牧由说完之后，仿佛掏空了全身力气，肩膀都耷拉下去。
张之维微微皱眉：“小牧，这是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吗？”
“我……”那双神莹内敛的眼睛，让他后续的话说不下去，怎么可能是真实呢？
无非一句话，形势比人强。
张怀丹今日的表现，再一次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小绝顶的崛起，已经是无法阻挡的态势，未来必然是比当今张之维更为高绝的存在。
甚至已经有人在流传，未来的百年，属于张怀丹一个人。
江湖小栈，是异人界的情报机构，某些方面比哪都通还要灵通，算得上超大型的势力，举足轻重。
代代流传，加上多年的经营，和大多数门派有着不菲的交情。
牧由本人，更是异人界的佬级人物之一，名义与张之维平等。
毫无疑问，他就是夏国异人界实打实的大佬级人物。
只是……
所以呢？
然后呢？
在张怀丹面前，又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世间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得罪了不该的得罪的人。
牧由低声道：“老天师，这不重要。”
张之维摇了摇头：“不，这很重要。”
平静道：“小牧，我是欣赏你的，这件事上，你没有做错，怀丹也没有做错。”
牧由瞳孔微缩，这是老天师的真实想法吗？
张之维语重心长的说道：“自己选择的路，那就不要后悔，自己践行的道，千万不要违逆。”
牧由心中震动不已，这就是老天师，异人界德高望重的绝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