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恨与懊悔便不得不生出。
之前他将数十年搜集的信愿之力，都送给了王震球，要是他还年轻，决计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垂垂老矣，成为朽木一颗，再不找个传人，一切就晚了。
只是此刻，他多么希望能够苟活久些，亲眼看到张怀丹，走向那个无数异人追求的终点！
夏柳青的心情一时难以自控，百般滋味，都跃上心头。
忽然，一道黯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想的太天真了……”
夏柳青定住心神，往旁边一瞅，是失了魂魄的丁嶋安。
“小丁，因为他是怀丹真人。”
丁嶋安涩声笑了笑：“这算什么理由？因为他是怀丹真人？他接下如虎这最强的一拳，甚至连一丝力量都没有逸散出来，怀丹真人？他是人吗？还是一片大海？还是其他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
夏柳青明智的保持沉默。
他知道，丁嶋安的心彻底的乱了。
……
微风吹过，卷起几点微尘，场中的那如虎身躯摇晃，犹如排开了混沌。
在场的众人终于大都清醒过来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依旧如此。
依旧是轻飘飘的伸出手。
依旧是没有逃逸出丝毫的力量余波。
不像是顶流之下最强的两人交锋，反倒像是普通人在这里随便打了两拳。
各色的光芒散去了。
众人提前提高的护身法门，也成了一个笑话。
无数眼睛，深深望着台上的张怀丹。
如高山。
如大海。
高不可攀。
深不可测。
……
寂静之中，那如虎抬起头来。
眼前的青年似笑非笑，略微扬起的嘴角，宛如一道无法捕捉的风。
那如虎放下了手，千锤百炼的肌体，也发出疲累的讯号，于是他明白，他身上最后的一丝力量，都已经榨干了。
“为什么？”
这三个字的一笔一划忽然活了过来，变成了仰天咆哮的长龙，变成了钻进地心的毒虫！
长龙张开獠牙，撕碎了他的心灵；毒虫像在旋转，蚀空了他的心脏。
此时此刻。
连痛苦，都变成了一种遥远。
那如虎惨然一笑，铁塔几近崩溃，竟带着一丝缥缈的奢求：“怀丹……真人，你对我这一拳，有……什么看法吗？”
张怀丹仔细思考，等到那如虎眼中的奢求汹涌起来，只听平淡的声音响起。
“嗯，力气不小。”
第383章 退出十佬！
“力气不小……力气不小……”
奢求破灭，铁塔轰然崩溃。
四十余年，横炼顶点，筋骨齐鸣，无双高手。
到头来，只是一句‘力气不小’，那如虎根本遭不住，心神大乱，几近颠倒。
‘呜哇！’
他本来就已经榨干了全身的力气，全凭着一口心气吊着，此番心神失守，虚弱之下，喷出一口火红的鲜血。
‘咚！’
那如虎膝盖一软，凭着最后一丝心神，单膝跪在张怀丹面前。
垂下脑袋，如同行尸走肉，依稀能够听到几许呢喃，也融化在风中，难以捕捉真切。
……
人群之中，丁嶋安悲呼一声：“如虎！”
灵肉大悲！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恐怕就是那如虎体会到的心情。
力气不小这几个字，险些让他走火入魔。
看到好友这般惨状，如此狼狈，丁嶋安两眼发红，鼻子发酸：“怀丹真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他就不能发发慈悲吗！”
就算惜字如金，就算说一句‘不错’说一个‘可’字，那如虎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丁嶋安的情绪不受控制的四散。
忍不住去埋怨，道门的人，难道都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人吗！
夏柳青知道他情绪不对，才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但有些东西，却不能颠倒黑白。
夏柳青叹了口气：“小丁，这我却要说句公道话，怪不得怀丹真人，都是那如虎咎由自取！”
摇了摇头：“给天师府呈上挑战书，这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侮辱，怀丹真人已经很慈悲了，都没有拿那如虎怎么样。”
丁嶋安沉默了，不得不承认，夏柳青说的话没有毛病。
挑战书的意义非同凡响，被挑战的门派如果输了，那只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怀丹真人站在天师府的立场上，不狠狠炮制一番那如虎，俨然是菩萨心肠。
夏柳青轻声道：“其实吧，我觉得求人不如求己，那如虎没必要非得得到怀丹真人的承认，他自己看开不就行了？”
却也知道，自己纯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最强之拳，人生之巅，落得这般下场，没有当场暴毙，已经是那如虎心智超然。
两人再也无话可说。
……
王震球啧啧有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位天下双杰，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
这样的打击，真没有几个人受得了。
至少他设身处地一想，换做自己的话，也不会比那如虎好到哪里去。
最轻的结果，都是一蹶不振。
张楚岚笑意盎然：“我觉得他可以向诸葛青取取经。”
王震球瞅了他两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个好办法。”
对于王震球突然的亲密举动，张楚岚眉头一皱，心中一动：“王震球，你的力气不小嘛。”
王震球一愣，旋即大怒：“会不会说话？”
张楚岚心里大乐，余光一扫，发现黑管儿委顿的坐下，倒也有些感触。
今日这一战，横炼一脉怕是站不起来了，那如虎也真是的，好端端给天师府呈什么挑战书，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大病。
……
台上。
那如虎倏地一叹，不知怎的，这位正当壮年，踏足横炼顶点的豪杰，脊背竟有些老年人才会出现的佝偻。
“我认输。”
四野平静，他的失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不需要他亲自承认什么，事实就摆在这里。
“我……”那如虎盯着地面，双眼仿佛风化的砂岩。
不敢忘却，并非孤家寡人。
强提心神，向天师府呈上挑战书，哪怕已经将双方的势力摘出去，仅以个人的名义，可他作为吸古阁的阁主，怎么可能一句话摘得干净。
只要胜了，吸古阁自然也会跟着沐浴带来的辉光。
所谓个人的名义，不过是一个态度。
想到这里，不禁庆幸。
临上山之前，让三弟等人留在山下，摆正了自己的态度。
不然的话，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而现在，他遭遇了比失败更沉重的惨败，一切化为泡影。
不论如何，该拿一个决断出来了，自己给自己体面，总比他人帮自己体面来得体面些。
张怀丹没有炮制他，是怀丹真人菩萨心肠。
他要是就这么走掉，那就是他不懂事。
那如虎茫然的笑了笑。
“请在场的同道做个见证，从今以后，那如虎退出十佬。”
一时惊起千层浪，寂静的四野爆发出震天喧嚣。
“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那二爷要退出十佬！”
“天呐，异人界要大变了吗？”
“会不会太过了，不至于如此啊！”
“那二爷……唉！这就是他给怀丹真人的交待吗？”
佬的位置，别的先不说，它代表着异人界名义上的最高身份！
那如虎凭着一双铁拳，生生打进佬中，不知道闯过多少难关，终究是付诸一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