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衫女子双眸清冷,语速也快。
“我问,你答,可活。”
鬼卒微举着双手,惊惧的点了点头。
“伱们在郑州共抓了多少人。”
“三、三十七个,弄死了二十一个。”鬼卒声音发颤,又慌忙道:“二十二个,刚才我失手杀了一个。”
“她们被关在哪?”
“总舵关了几个,分舵也关了几个……”
“具体人数!”
脖颈上的匕首逼紧了些,鬼卒便径直就哭了出来,道:“女、女侠,我真不知道,我们这些下面的人只管依令行事,哪里能知道这些具体的……”
“为何没有封锁城池?”
“过年,教中不敢做的太放肆,闹得动静太大,恐扰了宫中陛下的兴致……”
“你们可寻到幻音坊暗桩所在?”
“实际上已严密封锁住了,只是她们还未发现而已。”
“这个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此女说如若郑州的消息已散播出去,歧国定有援手来汴梁,她说她能找到。”
眼见这蓝衫女子陷入了沉思,这鬼卒便哀求道:“女侠,我就知道这些,饶了我吧……”
“你们打算何时动手?”
“后日夜里。”
蓝衫女子一惊,蹙眉道:“不是说不敢把动静闹太大?”
“正月初三,陛下要巡幸西都洛阳,上元节才归。”
“疵。”
匕首飞快一抹,鬼卒便不可置信的捂着淌血的脖子,踉踉跄跄的栽倒了下去。
姬如雪美眸冰冷,她看了眼早已僵硬的女尸,略哀伤了下,继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在三具尸体上洒下了药粉。
片刻后,几个尸体皆开始飞快的融化起来。
她将蒙面巾扯下,继而将匕首收进袖中,埋头走出了小巷。
城中不时传来爆竹声,伴着新年的欢笑,喜气洋洋。
……
西水门往里,傍着汴河北面,便是外城最为繁华的闹市。
临河有一间客栈。
二楼可看见街道的客房里,姬如雪支起了窗户,低声道:“不联络汴梁的负责人是对的,现下对面已知晓暗桩所在,我们一现身必会暴露行踪。”
梵音天撑着额头,恼怒道:“只有一日时间,就是通知了她们,也来不及让所有人撤走!”
“时间还是太赶了些……”
姬如雪紧紧蹙着眉,来回走动。
她们一路赶到汴梁,就已到了除夕日,甚至都没怎么有时间搜集信息。
眼见玄冥教行事狠辣,汴州暗桩马上就要一朝倾覆,她们却几乎不能做什么。
末了,她道:“无论如何,能救一个算一个。”
“怎么救?被他们盯上,咱们也走不了。”
“我一个人去,先通知她们,圣姬你在城外想办法接应。”姬如雪沉静道:“这样,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胡闹!”
梵音天沉着脸,道:“你也说了玄冥教实际上已将那里封锁了,你此去就是自投罗网!”
“我知道。”姬如雪意已决,她一边将马尾绑紧,一边将长剑提上,就要出门。
眼见她就要开门,梵音天咬了咬牙,起身道:“回来!你这点功力,去了就是送死。我去!他们不一定拿得下我。”
少女回过头,惊了一下。
平素在幻音坊,梵音天几乎从不与人亲近,故显得此时这句话格外突兀。
后者冰着脸,冷哼道:“让一个小辈去送死,传出去莫要污了本圣姬的名声。”
但姬如雪也决不答应,梵音天之于女帝,比她对于女帝要重要的多。
前者于幻音坊中,与妙成天算得上是女帝的左膀右臂,甚至较于妙成天,梵音天大多时候都是幻音坊的话事人。因为女帝常年忙于歧国政务,并不多有心思管理幻音坊。
何况,身死而已,她又不惧。
但她没有争执,只是立在原地,思忖道:“不管谁去,总得先摸清暗桩周围的情况,才好能安排。”
梵音天蹙着眉,手撑在桌子上,道:“可以让你去探,我来布局人手,咱们的人不多,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妄自行动,不然定会功败垂成!”
“领命。”
姬如雪换了身略中性的装扮,继而思索了下,终究还是将有些碍眼的从长剑留在了房间内。
她跟在两个住客身后,色如常人般的到了一楼柜台,请小二帮她雇了一辆马车。
街外,人流涌动。
马车亦因此驶的慢了些,她也并不催促,而是掀开车帘,细微打量着沿街两旁的建筑与街巷。
车辆顺着人流向南过了蔡河,街上的行人便愈多了些,她便指挥着车夫想要经龙津桥入内城。
龙津桥东面,亦是一片闹市,但越往内城,才更热闹。
车夫有些摸不准姬如雪的目的地,便问道:“姑娘,可是想去大相国寺?”
“不是,我家娘子早闻汴梁繁华,却不识得路,让我先替她看看哪里热闹。”
车夫作为汴梁人,此时就开始给她熟络的介绍起来。
但还没来得及讲两句,此时却忽有百名持戟的牙兵自南面一路净街而来。
路中百姓无不慌忙而避,马车也停在了龙津桥之外。
主街上,百余玄冥教鬼卒护送着几辆马车缓缓出现在姬如雪的视线里。
她皱了皱眉,询问道:“这是何人入京吗?还需净街?”
车夫亦有些懵然,挠着头纳闷道:“便是宗王,也未见有这个排场啊……”
不过就在此时,那长队中却有人开始高喊。
“济阴王感念圣恩,入京觐见陛下,闲者回避……”
“原来是济阴王啊。”车夫笑道:“陛下真是仁德,给一个前朝皇帝也布这么大个排场。”
车外,有被堵着不让通行的行人低声不满道:“一个前朝废天子罢了,若不是陛下仁德,岂能有这个谱耽误咱们的时间?”
无心听这些人的对谈,姬如雪此时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她将车帘掀得更开了些,目光不断扫视着那几辆马车。
最前面那马车边,有一壮硕的玄冥教头目骑着马伴行着。
她攥着车帘的手指有些发白,见车队终于驶过龙津桥,她便抿着唇,道:“我们直接到大相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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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火起
大相国寺原名建国寺,始建于北齐天保六年,唐延和元年,睿宗因纪念其由相王登上皇位,便赐名大相国寺。该寺“大相国”之称便一直沿用至今。
现今梁帝朱温虽并不崇奉佛陀,却也并无恶感,故在汴梁城内,大相国寺周遭已成为最为繁华的一景。
此时天色渐晚,街上的行人亦稍稍散了去,只因再过半个时辰各坊便要开始响起暮鼓声,彼时坊门关闭,宵禁就要开始了。
纵使是年节,夜里也要宵禁,街上不能有人。
若要想夜里都能疯玩,只能等到上元节,彼时,会有三日不宵禁。
“姑娘,过不了多久便要宵禁了,你初来汴梁,可莫要犯了禁。”
待下了马车,车夫接过雇车钱,向姬如雪好心提醒。
但他才刚抬头,少女便已消失在了人流中。
大相国寺周遭,便已是达官显贵居住与各类衙门的所在,向西过了御街,是御史台、崇政院,再远些,便是开封府。向东,则是各处巷子胡同,多为民宅。而向北,就已是大内宫城。
姬如雪脚步匆匆,绕过几条小巷,终于追上了行在大街中央的车队。
车队一路向东北方向驶去,终拐进了马行街的一条巷子,停在了一处别院外。
这里皆是高墙大院,几无闲逛的行人,偶有几个人影,也都是头戴幞头、身着阑衫的富贵人家。
院门外,已有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太监领人侯着。
姬如雪藏在巷口的角落里,远远看着有鬼卒掀开了车帘,一个瘦削的少年便用手帕捂着嘴弯腰下了车。
老太监笑眯眯的将少年扶进了别院,同时马队周遭的百余鬼卒也分了半数人,入驻了进去。
眼见那领头的玄冥教头目与其他马车继续驶离,姬如雪便猛然回身过来。
她思忖了下,扯出面巾遮住了半张脸,继而身形在高墙上几个腾跃,翻进了一处民宅。
……
“济阴王且看,陛下早已命老奴收拾好了这处别院,专供济阴王入京居住。”
老太监走在前面,颇有些指点江山似的态势,为萧砚详细介绍着各处的布置。
萧砚用手帕捂着嘴咳嗽着,受宠若惊道:“小王实是用不着公公如此费心。”
“诶,皇命之下,老奴自当尽心尽力,济阴王当感念皇恩。”
“极是极是,小王无时无刻不在为天子祈福。”
听见身后这少年有些孱弱的声音,老太监轻声一笑,才领着他入了内宅。
但还未等他将人安顿好,外院却有些嘈杂起来。
老太监不满的一皱眉,当即又带着萧砚赶了出来,才见清了他们喧闹的原因。
原来这别院里实则本有禁军守卫,但此时却有一批鬼卒入驻进来,霎时就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老太监有些为难起来,将在萧砚面前那份趾高气扬的气势收敛了些,向两边负责人询问道:“陛下令咱家负责济阴王这些时日的起居,却也该问问两位将军,这守卫一值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禁军小校仗着腰,出声道:“本就安排的我们禁军,公公前几日也看见了,年节前我们就被调派到了此处!此时他们这些杂毛平白过来想要占位置,我们的赏该在哪领!?”
“放你娘的屁!”扮作玄冥教小头目的不良人按着刀柄怒道:“不论是在曹州还是这一路,皆是由我们护卫的济阴王,你们别他妈仗着是汴梁禁军就在这耀武扬威,吓唬谁呢!?”
“就是耀武扬威咋的了?就是瞧不上伱们玄冥教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旁的人怕你们,老子偏不怕!老子跟着陛下打过李克用,杀过魏博牙兵,你们不就会吓一吓一些江湖游侠,装什么蒜?”
禁军小校亦是目中无人,当即就要抽刀比划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