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道,掌握真相的,只需他一人就行。
旁边,刘成传来了呼唤声。
“校尉,那属下就先将人送到老前辈那边了。”
“对,先送至兖州,切记要小心行事。”
萧砚掀开了车帘,看了眼里内的少年,继而从马车头跳到了一旁的马背上,道:“对了,这次回来,该要改口了,莫要再唤校尉一称。”
刘成愣了愣,“那该叫什么?”
“应该是济阴王了。”
萧砚哈哈一笑,与付暗分了一批人手,向曹州的方向策马而去。
——————
曹州左城,刺史府内。
朱汉宾望着桌上三方盛有头颅的木盒,脊背有些发凉。
“如何?我对刺史当有诚意吧?”
萧砚缓缓饮了口热茶,驱走了些寒气,道:“眼下,该是刺史发力了。”
朱汉宾背对着他,稍稍变换了下脸色,笑着出声:“自是当然,某早已遣书至汴梁,请鬼王运作,将曹、兖、辉三州分舵尽数安插进我们的人。”
“鬼王,是刺史的盟友?”
“某一直都对鬼王甚为支持,济阴王应知道,冥帝素与鬼王不合。”
萧砚吹了口茶气,垂眸问道:“若真的鬼王朱友文已被冥帝暗中囚禁,眼下这世人眼中的鬼王实则是冥帝拿出来糊弄朱温的傀儡,刺史又该如何?”
“怎么可能!”
朱汉宾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道:“鬼王本人实力就为不俗,且这几年一直都受陛下宠信,怎可能是假的?”
“据我所知,玄冥教中素来冥帝最大,鬼王次之。冥帝若真想这般做,未尝没有可能。”萧砚道:“是真是假,刺史去汴梁验验便知。”
“某任曹州,未有召,如何能回汴梁。”
“刺史不是朱温养子吗?现近新年,怎么不能回汴梁拜见他一番?”
萧砚笑了笑,道:“而且,刺史应能猜出朱温尚对李唐忌惮,若能主动表出愿代朱温杀李柷的想法,是不是该能更进一步?”
朱汉宾心中一紧,愕然的看着萧砚与李柷一模一样的脸,惊诧道:“你是何意?”
“我说过,要助刺史造反。但只在玄冥教中有丁点势力,又怎能与冥帝掰手腕?当下朱梁的精兵皆为禁军,刺史若不回汴梁,这差距怎能缩小。”
萧砚笑了笑,道:“届时,当要以李柷的脑袋,换来我们的第一份大势。”
朱汉宾心下猛地一跳,他难掩喜色,疾步上前。
“济阴王当真是如此想的?”
“你我是为盟友,你有的,不就是我有的吗?”
萧砚低声道:“刺史,当为下一个鬼王。”
朱汉宾眸光微闪,他不住的搓着手,来回走动片刻,道:“若如此,但只怕陛下会卸磨杀驴……”
“又不是让刺史弑君,何惧哉?”
“容某想想……”
第30章 两派
大梁东都,开封府汴州。
汴河穿城而过,岸侧设有码头,虽犹是雪日,但纤夫苦力人头攒动,热气腾腾,都只是一身单衣。有甚者,便是赤裸上身,依还是浑身大汗。
汴州因处中原腹地,几与洛阳同为天下之中,居黄河之滨,西与郑州毗邻,交通河运不可谓不发达,每日往来的大船小舟数不胜数,得让往些年渐衰的漕运逐渐兴盛起来。
作为当今天下人口最多的城市,又为大梁的国都,时人遂多以“汴梁”为称呼。
此时街市坊间,顶着落雪的行人依然不少,摊贩叫卖声与各样嘈杂声混杂一起,便甚是热闹。
但在另一坊的一座衙门前,街巷内外却几无人影,偶有几骑驾着马过来,也都是玄冥教的打扮。
这占据半个街坊的衙门,便就是玄冥教的总舵所在了。单是占地,周遭就已没有供人居住的地方,但向衙门下边而去,还建有一处地宫。
玄冥教不但在建制上仿造地府,这总舵也设置的形同鬼门关也似。
普通情报只在地面上的衙门机构就能解决,但总总机密之事,却需得传下来。
地宫,大殿内。
用以照明的火把燃的噼啪作响,却依是让大殿显得幽暗至极。
孟婆杵着木拐,缓缓的走动片刻,沙哑道:“蒋氏五兄弟,皆死了。”
在大殿两旁,还有两道高瘦身影静静伫立。观他们的模样,却都各自隐藏在黑红长袍下,不得让人辨别容貌。
这二人,便是玄冥教中地位仅次于孟婆的水火判官,若冥帝不在,孟婆但凡有什么指令派发,都需要与他二人商议。
此时,那水判官便道:“他五人实力不弱,怎会如此轻易就被他人取了性命?难不成又是那李唐乱党?”
对面,火判官尖声应道:“蒋氏五人皆为草包,素来都甚是轻敌,恐怕也是因此被人寻了机会逐个击破,实是废物一群!”
水判官将手从袖中探出来,稍稍向下压了压。
“孟婆此次亲身前往曹州,那李唐乱党真的如此厉害不曾?”
“未尝是李唐乱党。”
孟婆缓慢的挪动着脚步,沙哑道:“彼时在曹州,老身亦与通文馆的李存孝与李存忠几人交过手,此后忙着对付朱汉宾,却没来得及料理他们。”
“通文馆?”
水判官稍有些不解,道:“他们为何非要对蒋氏五人置之死地?”
“老身对此事不感兴趣,他们五人死了,曹州、兖州亦折损了两个舵主,眼下东部力量薄弱,需得早日补充人手。”
“孟婆可有见教?”
“若让此事扬传出去,恐会堕了我玄冥教的威名。”孟婆杵着拐杖道:“老身的想法是,提拔下边有实力的舵主,重立五阎君。”
水火判官有些为难,他二人对视了一眼,道:“可如今冥帝尚在闭关,两个舵主还说得过去,重设阎君一事,是不是还得等冥帝出关再商量?”
“冥帝出关不知要等到何时,难不成还要老身为此事去请示陛下吗?”
“这……”
水火判官对视一眼,继而向孟婆道:“那不知孟婆可有重设阎君的人选?”
“曹州刺史朱汉宾向老身建言,辉州舵主擒获玄净天有功,且还是那次战场上三个舵主中仅存之人,可表为泰山分舵,行阎君一职。”
“朱汉宾?”
二人皆是一愣,随即,水判官翁声道:“孟婆难不成对冥帝怀有贰心?你我皆知朱汉宾素来不与冥帝亲近,不说其从禁军中被踢到曹州,依还与鬼王眉来眼去,此次连孟婆你都没拿到他的把柄,恐怕其已是个大麻烦。”
“况且,他为何要奏表辉州舵主?到底存的何心思?”
“老身对冥帝的忠心,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孟婆杵着拐杖,一双老眼里湛出精光,她走到高台上,冷声道:“此事老身自有计较。曹州一役,虽斩获不少乱党,但我们亦折损不轻。朱汉宾随时都可以除,但阎君重设一事,却刻不容缓。”
“况且……”她沉吟了下,道:“朱汉宾此人不傻,未尝不能拉拢至冥帝麾下。老身觉得可以适当的放点善意给他。”
水火判官再次对视一眼,才勉强道:“孟婆言之有理,但几个阎君人选,需得共赴总舵考察一番。”
“老身自会如此安排,彼时若有不忠于冥帝的,当要尽数剔除。”
“如此,我二人便再无意见。”
“既妥了,老身便要开始勾画人选了。”
这时,火判官却突然道:“蒋氏五兄弟虽草包了点,但各自皆有大星位的实力,对手既能轻松杀他三人且不留痕迹,恐不会简单。”
水判官会意,道:“留这么个危险因素在境内,若让陛下闻之,定然大怒。孟婆是不是要好好查一查?且这次通文馆与幻音坊两派实在嚣张,可见其在我大梁设有不少暗桩,亦要尽数彻查一番!”
“自无不可。”孟婆点了点头,道:“伱二人想如何做?”
“遣几位高手再次入曹州,彻查。不仅如此,还需各州分舵尽数动起来,揪出其他势力的暗探。”
孟婆沉吟了下,道:“那便遣日夜游星使,以及府君崔钰,赴曹州一探。至于后面一事,当由二位判官亲自监察,如何?”
“甚好。”
————
凤翔,幻音坊。
形如宫殿的建筑群中,身着靛蓝色衣衫的女婢来来往往,将道间的积雪扫净。
余者则是手持大红灯笼、春联福字,开始给有古韵的宫门廊柱装扮起来。
再过十余日,便是新年至。
按照幻音坊这些年来的习俗,这段时日是最轻松的。届时,岐王亦要与她们一同庆贺。
妙成天迈步从道中经过,两边侍女便齐齐行礼。
“见过圣姬……”
同时,她们还不忘向妙成天身后的少女见礼。
“雪儿姑娘安好。”
“祝你们也安好。”
姬如雪客气的点着头,随妙成天一起入了主殿。
殿内已点了宫灯,其间幽香萦绕,却是让人心下瞬时宁静。
此时,殿内已有两道身影侍立。
姬如雪抬眸扫去,其中一女是为玄净天,另一面色有些倨傲的熟女,却是九大圣姬之首,梵音天。
其这会斜睨望来,脸庞间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风情,加之身材有致,对男女都有一股魅惑之感。
姬如雪没有耽搁,当即叉手行礼。
“见过梵音天圣姬。”
“听闻姬姑娘此次于曹州立了大功?”
梵音天轻笑了下,声音却是从鼻息间传出来的:“依姬姑娘观之,那不良人,真有妙成天所言那么厉害?比之我们幻音坊,如何?”
妙成天盈盈立于玄净天身旁,听闻此话脸色丝毫未变,反而还有心思拦住一旁神色不虞的玄净天。
“属下与那不良人校尉一同待过些许时日,其仅比属下年长一两岁,但他每一令下,其麾下便会立即严格执行,该组织之令行禁止,实属一丝不苟。”
姬如雪嗓音清脆,却并未如梵音天所料那般,花费过多言语去说这不良人实力有多强,其中高手有多厉害,只如此短短一句,便不再出声了。
后者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便要张口训斥。
但在殿首之上,此时已传来一道极有韵味的声音。
“此子年不过弱冠,其下左右却依对他的言令奉为准则,可见这不良人确为难得的精锐。”
几女霎时一惊,皆折身向殿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