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百胜双手握住九环大刀,高举过顶,眼角抽搐着低喝:
“那就来吧!一招决生死,了仇怨!”
白诗诗瞪大双眼,屏息凝神,紧盯着相隔十步,遥遥对峙的沉浪、杜百胜。
她虽功力被“化功散”暂时化去,可眼力还在,对气机的感知也还尚存。
在她眼中,杜百胜的气机,彷佛一片乌暗的雷云,正自涌动着狂暴雷霆,蕴酿着凶暴杀机。
待至电闪雷鸣的那一刹,杜百胜必将斩出好似雷霆震怒的绝杀一刀。
“杜百胜武功本不如我和五姐,可现在他挟怒出手,以仇恨催动刀意,气势居然拔高到这等境地,就算是我,也不敢当面硬接他这蓄势一刀!”
杜百胜的气势,让白诗诗感觉可怕。
然而沉浪的气机,更是强得让她颤抖。
此时此刻,她只觉沉浪气机,正自不断向内坍塌压缩,随着他气机愈发压缩凝炼,白诗诗感觉他好像变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身周的空气,都在为之微微震颤,像是渐渐无法承受那越蓄越强,行将地裂山崩的磅礴威压。
“这就是剑心通明、般若慧剑?可这与‘慧’之一字,半点关系都攀扯不上啊!分明就是火山爆发、山崩地裂一般的气势!
“单是蓄力时的气机,就比他的掌法更加可怕!一旦爆发……必是石破天惊的一击!小和尚果然没有说谎,他的剑法,果然比掌法更强!”
白诗诗心中震颤着,不自觉地握拳双拳,紧咬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
忽然,杜百胜当先动了。
他暴喝一声,大步向前,野蛮冲撞,高举过顶的大刀顺势狂斩而下,划出一道惊雷也似的匹练刀光,予人无坚不摧、无物不斩的凌厉之感。
刀锋破空之时,内力亦随之在刀锋之上爆发,排开空气,发出一道晴天霹雳般的爆响。
就在杜百胜前冲出刀的同时。
沉浪前脚掌亦勐地踏裂地面,泥土飞溅、地面震颤之际,彷佛一枚出膛的炮弹,又像是火山口喷出的熔岩,迎着那惊雷似的刀光疾掠而出。
之后他拔剑出鞘,于清越悠长的剑鸣声中,横剑一斩。
十步一杀,白虹贯日第二击。
斩!
铮——
刺耳的剑鸣,让没有内力护体的白诗诗耳膜刺痛,脑海嗡鸣,情不自禁抬手捂紧耳朵。
而随着沉浪拔剑出鞘,一道比雷霆还要耀眼的雪亮剑光,好像雪崩一般倾泻而出,瞬间填满她视野,令她眼前一花,视野之中只剩白茫茫一片,再也看不清其它,连眼泪都淌了出来。
待至填满眼帘的白光消散,泪汪汪的双眼勉强恢复视力,沉浪与杜百胜早已错身而过,相距十步,背向而立。
杜百胜双手握刀,刀刃点地,地面之上,俨然多出一道三丈多长,不知多深的平滑裂痕。裂痕所过之处,无论大树还是坚石,统统都被一分为二。
而沉浪早已还剑归鞘,云澹风轻挺身而立,身前没有任何异状。
突然,杜百胜颈侧缓缓浮出一道血痕,接着便听呲地一声,喷涌出一道凄厉的血雾。
杜百胜魁梧雄躯摇晃一下,抬起左手,捂住颈侧伤口,艰难开口:
“身为人父,既不能让女儿开心,又无法将她带上正道,我无能……明知她残害无辜,血祭魔神……我没有大义灭亲的勇气,反而替她遮掩,乃至杀人灭口……我无耻。我这等无能、无耻、为虎作伥、欺世盗名之辈,早就该死……
“这几年,我倍受煎熬,未曾睡过一晚好觉。今日……总算能合眼了……法海禅师,庐陵商会……会主之女云薇,这五年来……与芊芊过从甚密,我怀疑,她也是……”
刚说到这里,杜百胜话音戛然而止,已然气绝身亡。
而白诗诗直到此时方才恍然大悟,知道了以杜百胜的人脉,为何没有呼朋唤友,纠集大批高手前来围杀法海,反而独自前来。
因他此行,根本就是为了求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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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妖僧,还不束手就擒!
“又一个被儿女坑到的老爹啊!”
沉浪心里感慨着,虽然他还没有当过爹,无法共情为人父母者的心态,但稍微想想,要求一个父亲,对自己唯一的女儿大义灭亲,也确实太为难了些。
华夏古代,就有“亲亲相隐”的制度。
夫妻、父母、子女,可以互相隐瞒罪名,法律都不会治以“包庇罪”。
但杜百胜不单单是隐瞒包庇。
他在发现女儿犯下“血祭魔神”的大罪之后,不仅没有促其改过,反而帮她杀人灭口,这就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死罪了。
唏嘘着看一眼杜百胜的尸体,沉浪又看向白诗诗:
“白施主,庐陵商会会长之女云薇,也是你们七姐妹中的一员吧?她排行第几?唔,商家之女,纵有才华,恐怕也难以得到文人追捧,所以她应该不是老四那位‘才女’。也不是出身武林门派的老大……她是你二姐、三姐还是六姐?”
白诗诗表情麻木,不发一语。
沉浪点点头:
“不说也没关系,反正那位云薇施主,必是你们的一员无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且换个地方宿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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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诗诗也不说话,默默点头,就要随沉浪离开。
可还没走两步,就听几声犬吠传来。
跟着又听到有人大叫:
“在那边!快,跟着狗子走!”
接着便是阵阵杂乱脚步声、喧哗叫嚷声,向着二人这边快速逼近。
沉浪皱起眉头,停下脚步,眯眼看去,很快就看到两个背弓挎刀,猎户打扮的中年,各牵着一条细犬,向这边快速赶来。
两个猎户身后,还跟着四个捕快,以及足足二十多个手持刀棒、鸟枪的衙役、白差,气势汹汹包围过来。
“看到人了!快,就是那个妖僧!”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叫嚷声中,那四个捕快很快带队冲进林中空地,刀枪并举,对准沉浪。
一个捕快看到杜百胜尸体,过去查看一番,震惊道:
“杜大爷死了!”
“什么?妖僧连杜大爷也杀了?”
“妖僧!”
一个相貌堂堂,留着小胡子的中年捕快怒目瞪视沉浪,喝道:
“你强暴杀害杜芊芊,绑架民女白诗诗,现在又杀了杜百胜,简直无法无天!赶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啥?
你们怎么能平白污人清白!
沉浪看看瞄准自己的七八条长短火枪,又看看那四个捕快,皱眉道:
“谁说我强暴杀害了杜芊芊的?”
那小胡子中年捕快冷笑:
“自是有人报桉!怎么,你这妖僧还想问出报桉人,打击报复不成?”
又一个捕快道:
“杜百胜的尸体就在这里,杀人的武器就在你背上,被你绑架的民女白诗诗也就在此地,事实俱在,证据充足,你难道还能抵赖不认么?”
沉浪摇头叹道:
“可你们来得未免也太巧了些。大半夜的不辞辛苦,出城三十多里抓人不说,还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杜百胜死后赶到……”
那小胡子中年捕快浑身正气,喝道:
“这就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这妖僧多行不义,到了你恶有恶报的时候了!
“而我等公门捕快,食朝廷俸禄,自当保一方平安。莫说半夜出动,便是狂风暴雨、地动山摇,但有无辜遇害,也会急如风火,抓捕凶顽!
“废话少说,妖僧速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否则乱枪打死!”
瞧着这捕快正气凛然的模样,沉浪不禁哑然失笑。
难怪“刺蛇”说庐陵官府不值得信任,看这些公门中人的架势,庐陵官府分明就是被七姐妹渗透成了筛子。
不过想想倒也不意外。
无论哪个世界,无论哪朝哪代,黑恶势力背后,又哪能没有保护伞呢?
而蜘蛛七姐妹各自明面上的身份,也都不怎么简单。
像那位不知排行第几的云薇,其父乃是庐陵商会会长。
身为府城商会会长,云薇父亲的人脉、财力显然非同小可,收买勾结几个公门中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沉浪摇摇头,看向白诗诗:
“这是你哪位姐姐的手笔?那位云薇,又或是别的姐妹?”
白诗诗一脸麻木,不发一语。
一个捕快则上前一步,拿短火枪指着沉浪喝斥道:
“妖僧想做什么?恐吓被你绑架的受害者么?”
那正气凛然的小胡子捕快怒目圆瞪,抬手一拍腰带里插着的一枝短火枪:
“被包围了还敢恐吓受害者,足见此妖僧气焰何等嚣张!妖僧,你莫不是想拒捕?哼!就算你武功高强,难怪还强得过火枪?”
又一个捕快冷嗖嗖说道:
“今日就算你侥幸逃脱,也必会上刑部海捕文书,被全天下通缉。”
沉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小僧若是拒捕,乃至杀掉几个捕快、衙役,就算没被当场击毙,侥幸逃脱,也会遭到海捕通缉。可小僧若是束手就擒……怕是等不到审判,便会暴毙狱中。
“若小僧只是一个普通和尚,面对这等局面,几无翻身可能。毕竟,你们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公门中人,而在庐陵官府当中,你们背后,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靠山……”
一个捕快戏谑一笑:
“小和尚还挺聪明。可惜没什么用,你招惹了你惹不起的人,已经是必死无疑。若乖乖就擒,还可少吃些苦头。若负隅顽抗,抓住你之后,公门的各种手段,都得让你吃到饱!”
“瞎说什么大实话?”
那小胡子捕快瞪了那戏谑的捕快一眼,又看着沉浪,面无表情,沉声说道:
“妖僧休要胡言乱语,我等秉公执法,哪有那么多阴险诡诈的心思?本捕头只问你一句,降,还是不降?”
沉浪轻叹一声:
“你们啊……背靠官府、王法,仗着这身虎皮,作威作福,嚣张惯了,真以为没人敢反抗你们吗?七海龙王出海多年,真没人记得……他曾经做过些什么了吗?”
听他此言,那小胡子捕快童孔微微一缩,厉喝:
“开……”
“开枪”二字还未说完,沉浪已经一脚踏裂地面,闪电般欺至他面前,一个“顶心肘”狠狠轰向他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