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的气息似乎完全融入了浑浊池水之中,好像它整个身体都是水做的,本就是池水的一部分。它游动之时,就好像池水本身在流动,连一丝异常的水流搅动都没有。
饶是那金袍面具男身具三品修为,也根本无法察觉它的存在。
小红鲤就这么悠然游动着,继续收集着某些特殊的骨头。
骨头之外的其它物事,哪怕是近在眼前的灵铁异金、灵木灵草,或者仍有少许威能残存的法器,它都绝不触碰,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就这样过了三四个时辰,骨头差不多都收集了起来,而金袍面具男调动的人马,也来到了广场之中。
足足近百人,有二十多个修士,七十多个武者。
武者最低也有六品修为,四品修为者足有七个。
修士最低也是七品,五品修士也有三个,还一个四品修士。
人员调来后,金袍面具男亲自动手,开启机关,排空池水。
当机关开动时,鳄池壁上以及池底,出现无数快子粗细的孔洞。
池水就从这无数孔洞中排出。
因孔洞狭小,且池壁厚达三丈,池底以下也有两三丈厚的岩层,所以除非如蚯引、幼鳝一般细小,否则休想从排水孔道中遁走。
遍布池底、池壁的无数排水孔同时排水,半个时辰不到,广场四周偌大鳄池,便已被排空所有池水。
之后金袍面具男一声令下,近百高手同时进入鳄池,挖掘淤泥,捡拾杂物,干起了苦力。
修士施法,武者搬运,众人埋头苦干之时,一两百头蛟鳄乖乖匍匐池底,一动不动。
没办法,蛟鳄虽然性情暴躁,凶残嗜血,可来的人实在太多也太厉害了。
哪怕金袍面具男不出手,其他近百人随便一动手,分分钟就能将它们屠得一干二净。
二十多修士加七十余武者齐齐动手之下,只用了半天功夫,便将偌大鳄池清得干干净净。
所有淤泥皆被挖空,池底变得一尘不染,淤泥中的一切杂物,包括碎石、骨片亦都被清理了出来,在广场上堆积如山。
之后众人又齐齐动手,一件件地清理检查所有杂物,连稍微大点的骨头都要敲碎,验看一番骨骼空腔。
很明显,这不过是无用功。
又是小半天过去。
所有的骨头、木头都被碾成了细末,所有的杂物也分门别类地清理整齐,可风王宝珠还是无影无踪。
当盘坐台顶的金袍面具男接到消息,沉默一阵后,忽然发狂一般跃入鳄池,挥动长剑,大肆屠戮蛟鳄。
三品武者盛怒出手,剑气纵横之下,短短片刻功夫,一百多头蛟鳄便给他屠得一干二净,所有蛟鳄都被斩成了碎片。
但还是没能找到风王宝珠。
金袍面具男浑身染血,剧烈喘息着,在池底呆滞好一阵,方才一跃而起,低声道:
“将所有物品归入仓库,本座……去见主上!”
金袍面具男离开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一阵,将所有从池底搜拣出来的杂物,统统送入广场外面的一座仓库当中。
那杆没有任何灵性反应,被那四品修士判定为“损坏法器”的半秃毛笔,自然也被归入了这仓库。
仓库里面,除了池底杂物之外,还摆放着大量或好或坏的杂物。
既有彻底损坏的法器、兵器等破烂,亦有灵性尚存的法器、神兵,以及灵铁异金、灵木灵草。
若是将这满仓杂物统统收走,单是分解那些灵性尚存的物品,从中回收部分材料,都能大赚一笔。
但半秃毛笔就那么静静躺在仓库之中,与一堆彻底损坏的破烂呆在一起,没有任何异动。
半天后。
一间金碧辉煌,处处透着豪奢的厅堂之中。
金袍面具男额头触着地板,一动不动地匍匐跪地。
大厅主座之上,就坐着他的“主上”。
但金袍面具男连抬头看一眼他主上靴子的勇气都没有,瑟瑟发抖地等待着主上发落。
良久。
上首传来一道清冽柔和,宛若温文少年的声音:
“所有参与者,真的无一幸存吗?”
金袍面具男颤声道:
“回主上,所有人确定都已死在遗府一层核心广场之中,最后的幸存者秦无月,亦由属下亲手斩杀。”
“那个佛门真传秦叔宝呢?”
“他登顶高台不久,就被众人围攻,给‘乌金破甲锥’轰飞掉落进鳄池之中……”
“找到他尸体了吗?”
“他被群鳄撕碎吞噬,已经尸骨无存……这一幕,属下等人,还有所有贵宾,都在‘千里观影镜’中亲眼目睹……”
“是吗?你们都亲眼看到了,他被鳄群撕碎的场面?”
“他落水之后,惊动鳄群,蛟鳄群起围攻,掀起大片水花、血渍,所有都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就算他是佛门真传,金钟罩坚不可摧,可他先被‘乌金破甲锥’重创,又落入蛟鳄领地,纵然浑身是铁,也要被撕成粉碎……”
“也就是说,你们并没有看到他被蛟鳄撕碎,只是看到了他落水之后,水里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这……是的。”
“你们就没有怀疑过,他并没有死?水中鳄群动静,只是他伪装出来的?”
“可,可他若未死,又藏在了哪里?广场一直有‘千里观影镜’监视,属下可以保证,那人落水之后,就再未出现在广场之上。若说他藏在水中,可属下先用主上赐予的‘洞真镜’逐寸照射鳄池好几遍,之后更排干池水,清空整个鳄池,他不可能……”
“你听说过‘神足通’么?”
“神足通?”
“主上”那宛若温文少年的清冽声线悠然说道:
“神足通,佛门六通之一,无关元神修为,无论道法高下,只要生具慧根、佛法精深,便都有一定机率觉醒,宛若天赋神通一般。具此神通,能虚空遁移,来去无踪。便是遗府的空间屏障,都未必能阻挡得住。”
“主上的意思是……那秦叔宝,他,他觉醒了‘神足通’,落水只是有意为之,是借鳄池掩护,以‘神足通’逃出了遗府秘境?可他为何要这么做?他明明可力压全场,面对风王珠这等重宝,为何要逃?”
“呵呵,那秦叔宝说不定还有‘他心通’,或是‘宿命通’,能隐约觉察遗府真相,知道这只是一个陷阱,所以才故作对风王珠志在必得,却又在关键时刻,诈死遁逃……不,不对,那风王宝珠,说不定也是秦叔宝取走的。”
“这,这如何可能?秦叔宝落水之时,宝珠明明还在高台之上。直至第二个登顶修士被炸成碎片之后,烟火弥漫之际,宝珠方才不翼而飞……”
“他可能有神足通嘛!能随心所欲虚空遁移。借着法术轰炸掀起的烈焰硝烟掩护,自鳄池之中闪遁至高台之上,取得风王珠后又瞬间遁走……以神足通之遁速,以当时的混乱,你们也好,贵宾们也罢,都无法从千里观影镜中看出端倪。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两天,秦叔宝身具神足通,早不知逃去了哪里。就算本真人亲自前往遗迹,也是找不回宝珠了。”
“主上明见万里,属下佩服。可是,可是风王宝珠就此失落……”
“那秦叔宝是个妙人。扮猪吃虎,心机深沉,气运也不错,察知真相之后,居然还敢虎口夺食,诈死夺取最大好处,之后竟还能全身而退。呵,若他不是佛门真传,本真人还真有心收他做个亲传弟子……至于风王宝珠,丢了也就丢了吧。”
“啊?”金袍面具男面瞪口呆。
“主上”悠然道:
“两百多年前,天煞真人渡地仙劫失败,身死魂灭。风王珠也于此劫之中损坏。
“你道风王珠在传说之中,为何那般厉害?
“就因为它能源源不绝,自生威力无穷的‘天煞黑风’。天煞真人催动天煞黑风对敌时,不需要额外付出任何法力,只需以一道神念引导即可。如此一来,手持风王珠的天煞真人,就相当于两个一品真人联手。
“可现在,风王珠已丧失自生天煞黑风之能,想要释放天煞黑风,需得一品真人以大法力催发,威力还远不及其损坏之前。
“可有这法力,一品真人用来施放自己最熟的秘术不好吗?何苦要耗费来催动威力大减的天煞黑风?
“所以,当今的风王珠,对我等大真人来说,弃之可惜,取之无用,只好做个收藏。而大真人以下的修士,拿了也没用,根本无力催发它的威能。若非如此,我又岂会舍得将之拿出来,做陷阱道具?
“当然,掌控风之权柄的神祇、地仙,又或是天生神风之体的虎类神兽,倒是可以修复此宝珠,并彻底发挥此珠威能。因为此珠,本就是一头远古异兽‘天煞神虎’的内丹。
“可神祇、地仙不会对这种损坏的宝物有兴趣,虎类神兽,呵,早就绝迹人间不知多少年了。”
顿了顿,“主上”又对五体投地的金袍面具男澹澹说道:
“风王宝珠固然弃之可惜,取之无用,但无论如何,它都算是一件异宝,一件值得收藏的珍品。我将它交给你,你却将之弄丢了……念在你掌管‘秘玄楼’这些年,为我赚取金银、宝物无数,颇有苦劳的份上,此番免你死罪。但活罪难逃。”
金袍面具人颤声道:
“属下有大过,听凭主上发落!”
“你将‘秘玄楼’的差使卸下,去‘大荒秘境’。五年之内,你若能猎取五尊完整的三品‘荒巫’尸身,便可重回人世,重见天日。”
金袍面具男重重一叩首:
“主上宽宏,属下感恩不尽!五年之内,必完成主上任务!”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问道:
“那佛门真传秦叔宝……”
主上澹澹道: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风王珠有本真人神念烙印,只要那秦叔宝尝试催动风王珠,便会触发本真人神念烙印。之后纵然相隔万里,本真人亦能万里锁魂,将之锁定。”
……
七天之后。
遗府仓库之中。
一个身着银袍,戴着面具的女子,带着几个修士步入仓库之中。
她环顾偌大仓库一眼,自怀中取出一面铜镜,咬破舌尖,一口舌尖血喷在镜面之上,又源源灌入真气。
当铜镜绽放晶光,银袍面具女举起铜镜,打出一道探照灯般的光束,寸寸扫射仓库。
直至将仓库来回照射了三遍,她方才叹息一声:
“所有杂物都在,一件不少,看来那秦叔宝盗走风王珠之后,早已逃出了秘境……”
摇了摇头,她一挥手:
“清出所有无用杂物,丢进熔炉焚毁!”
一声令下,身后修士们纷纷上前,施展法术,搬运所有已彻底损毁的破烂法器、无用废品,将之转移到一间暗室之中。
当所有无用杂物都转移至这间暗室,那银袍面具女开启机关,暗室地面轰然沉陷,露出一个黝黑大洞,所有杂物落入大洞之中,沿着一条垂直隧道,下坠了不知多久,最后落入一座满是红光的地窟当中。
这地窟俨然是一条熔岩河道,正自流淌着通红的岩浆。
杂物纷纷坠入熔岩河中,或是瞬时化为灰尽,或是沉入岩浆内部,缓缓融化。
那被归为彻底无用的“破损法器”的半秃毛笔,自然也掉落进熔岩河中。
它先是缓缓沉入熔岩河面以下,却并未焚烧,且下沉尺许之后,便不再继续沉陷,就静静漂在流淌的岩浆之中,随波逐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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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主上”有一点倒没猜错,风王宝珠确实是被化身大胡子独眼龙“秦叔宝”的沉浪取走了。
至于取走风王珠的过程,却与“主上”猜测大相迳庭。
沉浪哪是什么佛门真传,又哪里会什么“神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