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先瞟了眼她手上拿倒了的草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拆穿，笑着点头道：“我们杂志社旗下《少年小说》今年创刊十周年，编辑部特意找我约了一部中篇小说。”
陈虹这时候也发现自己拿反了，慌忙掉了个头，为了掩饰尴尬，她还特意读了一段儿：“那些穿着裙子的符号大喊着‘女性安全’、‘女孩帮助女孩’，从四面八方向着小淘气扑过来，像是要把这个误闯进来的男孩儿撕成碎片……”
心不在焉的读到这里，陈虹抬头询问：“这写的是什么内容？”
“《小淘气梦游互联网》。”
张延耸肩道：“写的是一个淘气的的小男孩，意外进入到未来的网络虚拟世界，与人工智能一起冒险的故事。”
“噢~”
虽然没能理解‘网络虚拟世界’是个什么东西，但陈虹志不在此，所以也没多问，放下手里的草稿，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张延也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主动询问道：“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难道是徐凡出了什么事情？”
“姜珊没跟你说过吗？”
陈虹立刻反问，那语气表情似乎都在暗示，姜珊刻意对张延隐瞒了什么。
张延微微蹙眉：“我们聊的都是些闲事，比如旅游、电视剧、流行歌曲什么的——陈小姐，有什么事情你大可直说。”
看到张延的反应，陈虹的心又是一凝，果然现在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就是姜珊。
可要怎么才能排除这个隐患呢？
陈虹看着对面的张延，心头百般纠结，这个男人年轻、英俊、有才华、有背景、有名气——如果同样的条件套在某个电影导演身上，她肯定想都不想就‘妥协’了。
偏偏张延只是个编剧，而且还是电视剧编剧……
“陈小姐？”
被大美女目光迷离的盯着看，张延一开始还挺受用的，但时间长了就有些犯嘀咕，忍不住催促道：“你不妨把话讲清楚些。”
在他的追问下，陈虹终于醒了神儿，却不答反问：“张老师，你觉得《天津卫》能火吗？”
张延对此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案件都是化用的未来影视经典，人物刻画和矛盾冲突在这年头也算是新颖的，再加上众多名言金句，这部剧没道理会扑街。
于是他坦然道：“反正从市政府到经开区，从电视台到制作中心，从马会武导演到男主角陈道铭，都觉得这部戏能火。”
这一连串‘从…到…’的说法，显然让陈虹心中的天平有所倾斜。
想想自己试镜电影时遇到的那些歪瓜裂枣，再看看对面高大英俊的张延，她微微一咬银牙，忽然扇着凉风道：“你这屋里的暖气有点热啊。”
说着，就自顾自的脱掉了大衣，露出里面橘红色的毛衣，以及那遮不住的傲然。
还是那话，很多女明星年轻时都是很有料的，只是后来为了保持身材，陷入了年纪越大、罩杯越小的怪圈。
张延下意识的行了个注目礼，然后才道貌岸然的恢复了平视。
而脱掉外套的陈虹挺着胸脯，也终于捡起了原来的话头：“不知道张老师你有没有听说过，中戏87级其实是中戏和人艺合办的，如今已经到了要验收成果的时候。
所以徐凡、姜珊马上就要去人艺实习了，而人艺一向规矩比较严，怎么会允许她们在实习期间跑来津门拍电视剧？
除非她们主动放弃这次实习的机会——但那可是人艺，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舞台！”
“还有这种事？”
张延顿时皱起眉头，其实姜珊之前也在电话里提过，大四下半学期要去单位实习，可他当时没想那么多，更没想到会影响到剧组。
但现在经陈虹这一提醒，就由不得他不重视了。
这年头人艺对年轻演员的吸引力、号召力，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再说这里面还涉及到了留京指标。
要是等到开机拍摄，女主角却因为实习分身乏术，那剧组的损失可就大了！
他下意识站起身来，又追问了一句：“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中戏出了公告的。”
陈虹也跟着站了起来，直白的道：“如果徐凡抽不出档期，我可以顶上来。”
说着，她瞟了眼电话的方向，又补了句：“我相信我可以表现的更好，无论是在戏里还是戏外，无论对手是徐凡还是姜珊！”
第43章 安得两全法
张延急匆匆赶到电视台的时候，阎晓铭和马会武正在协商多机位拍摄的问题。
这个技术在国产电影中已经比较常见了，但在电视剧里却还没人用过，毕竟电视剧的预算通常都比较紧张，好钢只能用在刀刃上。
但《天津卫》不一样，上有市政府和经开区鼎力支持，下有陈志朋去拉广告赞助，资金相对就比较充裕。
所以已经拍过一部电影的马会武，就有点蠢蠢欲动。
见张延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两人不由纳闷：“小张，你怎么突然跑来了？不会是又有灵感要改动剧本吧？”
“不是剧本的问题，是女主角那边可能要出问题！”
张延把徐凡要去人艺实习的事儿说了，阎晓铭和马会武顿时也坐不住了。
阎晓铭当即就翻开电话本，准备联系徐凡，确认这件事的真伪——其实真伪不重要，重要的是徐凡打算先顾哪一头。
马会武则是好奇道：“小张，这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张延略一犹豫，还是把道出了陈虹的名字。
当然脱掉外套展示身材的那段儿，以及陈虹最后的暗示，他肯定是掐了没播。
“啧~”
但马会武听完，仍是大摇其头：“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胆大包天，我们那时候也就偷偷摸摸贴点大Z报，哪敢就这么直接找上门来。”
会不会是您老年轻的时候，没那个地位和名气，所以碰不到主动找上门的？
张延在心里默默吐槽。
经过中戏传达室转达，半个小时后阎晓铭终于联系上了徐凡，面对阎晓铭的追问，徐凡显得有些慌乱，含糊了半天也没有给出句准话。
但这其实已经暴露了她的倾向。
如果徐凡更看重这次出演女主角的机会，那么就应该先稳住阎晓铭，而不是一味地搪塞。
所以挂断电话后，阎晓铭的眉头就拧成了川字。
马会武询问道：“老阎，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去京城！”
阎晓铭咬牙道：“这事儿拖不得，必须当面找她问清楚！”
顿了顿，他又问张延：“那个陈虹还在津门吗？”
“在呢。”
张延从兜里掏出个纸条：“这是旅馆的联系电话。”
阎晓铭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分派道：“你先把剧本给她，争取让她尽快熟悉角色，如果实在不行就让她顶上来！”
对于陈虹这种背后使绊子的做法，阎晓铭其实挺瞧不上的，可现在重新再找演员试镜已经有些来不及了，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张延说出陈虹名字的时候，就猜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姜珊——这年前年后，他和姜珊经常联系，早就已经在电话里混熟了，按说既然要换女主角，也应该先问一问姜珊的想法。
可谁让陈虹更漂亮呢？
而且隔着电话的交流，到底不如眼前的活色生香诱人，偏偏现在的张延又最经不起诱惑。
…………
阎晓铭、马会武都是雷厉风行的人，当天傍晚就坐上进京的火车。
张延的速度也不慢，晚上他和陈虹一起吃的饭。
看到张延带来的剧本，陈虹一双眸子亮的灿若繁星，她手心朝上按住剧本，娇声道：“如果我真的顶上去，那你可得好好帮我梳理一下剧情，毕竟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吃透角色。”
那白生生的小手分明就是在发出邀请。
张延把自己的大手盖了上去，自然而然的与她十指紧扣，笑道：“你要是愿意，我肯定会手把手的教。”
与此同时，他也把陈虹从结婚对象的名单中彻底剔了出去，姜珊那样的主动他还可以接受，但陈虹这样为了利益……
处一段可以，结婚就算了。
而握着张延温暖的大手，陈虹表面甜滋滋的，心底却不合时宜的想着：如果他是个电影导演就好了。
虽然两人‘郎情妾意’，但毕竟刚刚接触不久，而且女主角的事情也还存在变数，所以暂时也就止步于拉拉扯扯的阶段了。
晚上回到旅馆。
陈虹迫不及待的翻看起了剧本，然后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欣喜。
主要时下的刑侦剧、罪案电影，大多还是男主外、女主内那一套，女主角的戏份不但明显少于男主角，而且还都是些情情爱爱、家长里短。
不管是87年火遍全国的《便衣警察》，还是陈虹前年拍的《都市刑警》皆是如此。
但这部《天津卫》完全不一样，女主角凭借着细腻的观察力、对高科技产品的了解、以及不拘一格的查案方式，和男主角可说是各有千秋。
即便男主角要更强势一些，也压不住女主角身上的光芒。
这让陈虹如获至宝，心中的遗憾和纠结也少了几分。
如果张延能持续创作出这样新鲜有趣的故事，就算不是电影导演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王硕不是也是作家吗，现在多少导演上赶着求他写剧本，这让他在京城影视圈的影响力一点也不比那些导演差！
…………
同一时刻。
徐凡却捧着剧本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
其实一开始她对这部电视剧的兴趣不大，完全是被姜珊撺掇着，才去参加了试镜。
但拿到剧本之后，她却发现这虽然不是一部女性视角的电视剧，却给了女主角极大的发挥空间。
细腻、睿智、聪明、果敢、温柔体贴……
女主角身上几乎融合了都市独立女性的所有优点。
最让徐凡感到惊奇的是，女主角身上这些优点，都是在破解案情的过程中逐步显露出来的。
这和其它电视剧女主角一出场，就会扯到情情爱爱、扯到柴米油盐的老一套，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虽然电视剧最后也涉及到了爱情，但那更像是两个生死相托的战友，彼此水到渠成的交融。
徐凡越是细品，越觉得这部剧与众不同，越是细品，就越是喜欢这个角色。
可是……
她合上剧本，看向了桌上的实习申请。
当时去试镜的时候，她和姜珊都忘了还有这茬，直到年后回了学校，才惊觉大四下半学期是要去人艺实习的。
人艺对这年头的年轻演员来说，堪称是殿堂般的存在，徐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而人艺的规矩又一向比较严，根本不可能允许她在实习期间，跑去津门拍摄电视剧。
唉~
世间安得两全法……
“徐凡~”
这时宿舍的门被推开了，姜珊大咧咧的走进来，询问道：“听说你找我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