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华德咬了咬牙：“四万八一个月。”
翁娉婷继续追问：“那里距离现在的办公室有二十公里的车程，如果来访者的安排有冲突怎么解决？”
霍华德答：“打车，车费财务报销。”
翁娉婷心力交瘁地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只觉得皮肤都开始发干了：“你知道这会需要我们的咨询师每个月多做多少咨询才能补上这个缺口吗？况且现在重要的不是咨询师不做咨询，而是没有来访者！江都的心理咨询市场就这么大，很多来访者还是我靠关系从外省介绍过来的！”
“我们很快就会入不敷出的，趁现在把那个办公室退掉，付一笔违约金。我们先把里做好比什么都重要……”
没等翁娉婷说完，霍华德打断了她。
“我们聊过的，专业的事情你来做，我不管；管理的事情我来做，你别管。”
霍华德的脸上还带着笑，但是翁娉婷自然知道，那笑已经变成了一种社交的、应付的笑。
她能够看出来霍华德现在真正的表情是什么。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我已经联系上了一个团队，他们对于线上引流推广很有经验，我们可以用线上心理咨询，把摊子铺展到全国、甚至海外的华人！”
霍华德极力地描述着言诺的蓝图：“他们现在还在和上一个客户做交接，我看过了他们的报告，很有成效，我租的那个临江的办公室甚至就是为他们而准备的。”
“至于在他们来之前，我们确实会有一些亏损，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翁娉婷警惕起来，她的眼睛看到了一些她不想看到的东西：“你想什么？”
霍华德深吸一口气：“我想……”
砰！
更加愤怒的声音从老板的办公室里面传出来。
咨询师们正襟危坐，难得地开始翻看明天、后天、乃至大后天来访者的资料。
他们的眼睛对着桌子，目光追着老板的身影，看着霍华德从办公室里面逃出来，看着他故作威严地巡视，再看着实在找不到地方的他四处踌躇之后迈向茶水间。
“小南？”
南祝仁在茶水间端着刚泡好的咖啡，有些惊讶地看着霍华德。
上班时间在茶水间摸鱼偷懒？
霍华德只觉得刚刚在办公室里面的压抑下去的气一下子有喷薄而出的迹象和对象。
“你……”
霍华德正准备行使一下老板的职责和权力。
“老板？来杯咖啡吗？”
南祝仁手一递，语气温和。
这小子还挺有礼貌。这是霍华德的第一个念头。
而且，这小子最近的业绩好像不错，转换率挺高。这是霍华德的第二个念头。
鬼使神差地，霍华德伸手接过了那杯咖啡。
他又低头看那咖啡：色泽深沉，香气扑鼻，泡沫细腻，带有微妙的焦糖甜味。
这小子泡咖啡的手艺还不错，虽然只是速溶咖啡。这是霍华德的第三个念头。
【我好像不应该对着小南发火，要找个人骂也要去找老杨。】
霍华德这么想着，也做了表情管理，强行在嘴角拉出了微笑。
第41章 江都大学
霍华德问到：“今天有咨询吗？”
南祝仁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答道：“早上刚做完。”
“能留下来做长期的吗？”
南祝仁笑得乖巧，根据情况选择说一部分实话：“小兵哥在努力跟进，很有希望。”
于是霍华德满意地点头。
“手头的那几个长期咨询怎么样了，我记得你手上最赚钱的两个来访者都是头两天拿到的？”
南祝仁点头肯定道：“第一个是您知道的陈婷，第二个是一位黄姓的酒吧老板。”
霍华德身体前倾：“他们最近情况怎么样？”
南祝仁可惜道：“陈婷从第二次咨询开始一直没来；酒吧老板倒是来了第二次，但是第三次也没来了。”
不仅仅是陈婷，那个把事业挫折误以为是情感挫折的黄老板也空了一次咨询。
不过黄老板和陈婷不同。
后来南祝仁的助理倒是联系上了陈婷的妈妈，多少了解到了陈婷的近况。黄老板却像是彻底失踪了一样，不但人不来，连电话和短信都不回。
宛若人间蒸发。
至今已经有十多天了。
南祝仁相当遗憾，虽然这样的情况他也能够赚到钱，但是却少做了好几个小时的咨询，导致今天才第二次完成【月度目标】。
但让南祝仁惊讶的是，霍华德闻言也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他还以为霍华德会跟沈兵一样，因为白白赚钱而高兴。
霍华德看了看自己办公室的方向，突然小了声音。
这个中年老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骤然降低音量还有点低音炮的感觉，很好听。
但是结合他现在的肢体语言和身体，南祝仁总觉得他鬼鬼祟祟的。
“小南啊，我有个想法，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南祝仁拿过一个新的咖啡杯竖在胸前，身体微微前倾：“您说。”
“对于你手头的这些来访者，你有信心让他们之后再续约吗？”
“嗯？”南祝仁看着霍华德的脸，顿了一顿，“老板，我倒是挺有信心解决他们的问题……”
“当然，解决问题，当然要解决问题。”霍华德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的干预过程是不是可以适当保守一点？或者说，等解决问题之后，再劝说对方继续咨询，以保证问题解决得更加彻底？”
南祝仁眼睛一眯。
他知道霍华德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着霍华德的脸，记下了对方现在脸上的表情。他觉得这是一个需要现在收录、之后可以作为“基准线”的表情。
在观察的同时，他继续说道。
“可是现在这两个来访者都不来了。”南祝仁看了一眼霍华德的背后的方向，“估计是自觉没有问题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
霍华德眉头微皱，似乎确实有些苦恼：“但是小南，你知道我是做什么起家的吗？”
“什么？”
“私家侦探。”
南祝仁露出高山仰止的表情：“国内还有这个的吗？”
“……所以我转行了。”
霍华德摇摇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当时的工作模式。你知道为了维系一个客户，我们都要做哪些努力吗？”
南祝仁还是看着霍华德的身后：“哪些努力？”
“说起来和现在健身房什么的销售模式比较像，我们需要经常和客户线下维护关系……”
“霍！华！德！”
冷冷的声音突然在霍华德的身后响起。
就看到霍老板的身体猛地僵了一下，那一瞬间南祝仁能够从对方的脸上读出难以想象的庞大的信息量。
翁娉婷站在办公区和茶水间的交界处，眼神犀利。
南祝仁相信，霍华德在这一瞬间绝对实质性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
“小南老师，准备一下，半小时后我们出发去江都大学开讲座。”
“好。”南祝仁乖巧答应，然后社交性地抬头招呼，“老板，那我先走了？”
“去吧。”霍华德点头。能看出他竭力地维持了自己的表情，但他纷乱的微表情依旧吵得南祝仁眼睛疼。
南祝仁缓步离开茶水间。
临近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端着水杯的同时在边缘翘首以盼。
其中几个杯子里还有已经倒好的速溶咖啡粉末，现在进退两难不知道该不该去茶水间接热水。
至于剩下的……
“如果是看乐子的话，手上多少要拿个杯子吧。”南祝仁低声善意地提醒道。
剩下的咨询师顿觉有理，赶忙若无其事地返回自己的工位，随后又端着马克杯、咖啡杯、矿泉水瓶等忧心忡忡地拐回来，也做出进退两难的样子。
南祝仁耸耸肩，回到工位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今天，便是之前说要去江都大学做讲座的那个“月底”。
……
就一般大众的朴素认知中，高校的名字越短，似乎就越厉害。
六个字为宜，四个字更好。
哪怕不了解这个学校，看到这种短名字，也能有不明觉厉的感觉。
当然，也不乏有六个字的高校比四个字的高校更加厉害的例子存在，个别八个字、七个字的大学，也是全国TOP9高校的有力竞争者。
但是“江都大学”，这个以沿海一线省份的名字作为自己校名的大学，不用担心这个。
它在江都省，就是最好的大学；放眼全国，也是TOP5、乃至于TOP3的有力竞争者。
它也曾经是南祝仁的母校。
“请问是翁老师、胡老师、和南老师吗？”
老早就有接待人员在校门口等待，看到翁娉婷一行人后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来。
络腮胡颇为得意地朝南祝仁挑了挑眉，有着漂亮络腮胡的下巴不受控制地提高了2度。
刚刚被接待人员提起的时候，他的名字排在南祝仁前面，这对他很重要。
南祝仁无所谓地耸耸肩，随后打量了几下眼前的接待队伍。
和翁娉婷正在社交的人发际线很高，脸上有着肉眼可见的疲惫，应该是个年轻的老师，兴许是学校新聘的讲师；
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眼神清澈，看样子应该是学生。
就看到那个女学生在看清楚南祝仁后，眼神突然变得又清澈又明亮，一下子就抬起了相机。
“我们学校官网之后要发新闻，可能需要老师们配合一下拍几张照，之后还有和校领导们合影。”带队老师解释道。
“没问题。”翁娉婷对这一切驾轻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