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眼镜咨询师一时间差点把应激反应激活出来，一边艰难地吞咽喉咙一边和身边的同事搭话：
“那个新来的现在怎么样了？”
不远处，秃顶的杨旭稻也竖起了耳朵。
他现在完全没法从沈兵那里获得任何信息，自己又不好直接地询问些什么以至于太失体面，以至于现在只能够从其他同事的八卦中了解一下自己的竞争对手。
此刻和厚眼镜咨询师对话的同事，穿着件一丝不苟的白衬衫，也是个咨询师。
但白衬衫，厚眼镜，秃顶杨三人都是三十多岁的“资深”咨询师了，不管能力怎么样，精力都已经开始衰退了。
因此他们现在旁观南祝仁这个把咨询量拉满的早晨，更是觉得胆战心惊，触目惊心，令人发指。
“吐了。”白衬衫表情感慨。
“而且，听说他早上还接住了不止一个来访者。沈兵表情相当精彩，一会笑得像个猴，一会又紧张兮兮的。”
“这种情况还能够接住来访者？估摸着他一两天之内都做不了高质量的咨询了吧？”厚眼镜说得煞有其事。
一旁的秃顶杨也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白衬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哼哧一笑。
“你们说，这个新来的不会下午继续做咨询吧，中午回来还要看资料什么的？”
厚眼镜听了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怎么可能？年轻人再怎么年轻也要有个限度！他一会回来之后不立刻趴下来睡昏过去，我跟他姓！”
一旁的秃顶杨差点跟着一起从工位里面跳起来，在暗处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按照他现在的状况，之后要么就是休息，要么就是只能做敷衍的倾听咨询……”
话说着，办公室的门打开。
氛围突然一静。
脸色发白的南祝仁踩了进来。
于是，几束若有若无的视线跟着南祝仁的脚步。
跟着他穿过走廊，
跟着他回到工位，
最后看着他往后一躺，闭眼就睡。
办公区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松气声。
白衬衫和厚眼镜对了对眼神：果然再怎么年轻都是有限度的，看这不是午饭都不吃就直接睡觉了？
南祝仁不知道，或者说不怎么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的意识下沉，来到了自己的梦境咨询。
【月度目标：1个月内完成“心理咨询”10小时（7/10），完成后进行1次“心理能力培训”】
一个早上的咨询虽然废人，但是也一口气把他的任务进度冲到了快要完成的地步。
而这，还不是结束。
……
沈兵脚步匆匆地踩开办公室的门，手上拎着两个精致的外带餐盒。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和一丝兴奋。
“南老师，南老师。”
他轻轻地摇晃南祝仁。
在看到南祝仁清醒之后，把餐盒放到他面前。
“早上第二个来访者也续了咨询套餐。这样算的话，我们早上接住了两个来访者了。”沈兵压抑不住声音，“我们现在的转换率相当高啊！”
办公区里，原本垂下去的耳朵立刻重新竖了起来。
南祝仁愣愣地点头，打开餐盒，里面是炒青菜、红烧肉、西红柿炒鸡蛋，一荤一素加一个半荤，再加一个米饭作为主食。
卖相看起来相当不错。
南祝仁回忆了一下自己早上做的咨询：“第二个来访，就是女友还钱前不让分手的那个；另外一个续咨询的，是和男朋友的朋友有了关系，现在被PUA得心甘情愿的那个？”
总结得很到位，沈兵连连点头。
“所以南老师，下午我们还有4个咨询，您要继续加油啊！”
这话一出，好像按下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办公区里面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抽冷气声音。
根本压抑不住了。
那些原本因为高转换率而红了的眼睛，也一个个熄灭了光。
南祝仁捧起眼前琳琅油光的餐盒，吃得味同嚼蜡。
第30章 【月度目标】完成
如果这不是一本都市小说，而是一本武侠小说。
那么用一个词来形容南祝仁现在的脸色会非常合适——
【面如金纸】。
一天8个来访者，每个来访者40分钟到1小时的咨询时长；这么密集的咨询量，理论上采用倾听技术为主的咨询技法是最轻松的。
南祝仁曾经的老师就给他讲过一个心理学笑话，说：一个刚刚本科毕业的心理咨询师，什么咨询技法都不会。他某天甚至在给来访者做咨询的时候不小心睡着，在咨询快要结束的时候才悄然醒来。
而正当他惊恐自己怠慢了来访者的时候，来访者却对他感激地痛哭流涕：“谢谢老师，您对我的帮助很大！”
于是，这个刚刚本科毕业的咨询师，凭借着这种“睡眠陪伴”咨询法在业内混得风生水起，咨询费在短短半年时间内从两百每小时涨到了八百每小时。
很难说这个笑话是不是由真实事件改编的。
但是从中也能够看出来，咨询师如果想要单纯“混”咨询的话，其实是很容易的。
可惜，南祝仁不是那种为了应付来访者愿意降低咨询质量的咨询师。
很多工作都可以摸鱼，比如开会和坐班的时候；
但咨询，不是南祝仁认知中可以摸鱼的工作类型。
所以，南祝仁此刻无限贴合“精尽人亡”的脸色，也就可以意料了。
……
“不过，南老师这样脸色苍白的样子也好帅的，有种……特殊场合才有的帅。”
小前台卢佳看着咨询室的方向，眼睛里面泛着水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红了脸，眼睛里面的波涛也更荡漾了。
咚！
在上一个来访者离开足有五分钟之后，终于缓过神来的南祝仁才迈出咨询室。
那张苍白的脸一下子让卢佳的母爱都泛滥起来。
“小南老师小心！”
卢佳怀着一种拯救世界的责任感爆发出了难言的速度，一下子冲上去，扶住了看上去摇摇晃晃但实际上其实根本不需要搀扶的南祝仁。
“谢谢。”
南祝仁抿了抿嘴，以距离感恰到好处的方法接受了几秒钟卢佳的搀扶，显示自己已经接受了好意，随后又坚定地抽出自己的胳膊，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
“小南老师喝杯咖啡提提神！”沈兵作为咨询助手在第二时间赶到，在卢佳冒火的眼神中抢夺走了照顾南祝仁的身位。
“谢谢。”南祝仁这回接受帮助得很坦然。
苦涩的咖啡混合着奶香沁入身体，让南祝仁的面色些许舒缓。
卢佳看着沈兵，满脸懊恼——自己在照顾男人这件事情上居然不如另一个男人？
小前台想了想道：“小南老师今天已经做了这么多咨询了，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沈兵听言立刻打断卢佳：“不行，下一个来访者很快就要来了。”
卢佳据理力争：“等来访者到了，我可以让她先喝杯茶，然后补充一下以前的表格，做做准备工作什么的，很容易就能够多争取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的！”
这个倒是可以。
南祝仁听得脸色微动。
他是不愿意降低咨询质量的咨询师。
但是卢佳的方案在给自己的获得休息时间的基础上，某种意义来说反而是能够提升咨询质量。
唯一需要增加的只是卢佳的工作量。
南祝仁沉吟片刻：“我先去喘口气吧，如果恢复得好的话，也不用麻烦小佳的。”
“根本不麻烦！”
卢佳欣喜的声音接得很快。
沈兵见状也立刻自告奋勇：“那我先把咨询室收拾一下！”
大家如鸟兽散去，所有人都找到了各自的事情，都很满意。
等南祝仁踏入办公区的时候，按照惯例吸引了不少的视线。
只不过和之前不同，如今大家都已经用看勇士的眼神看南祝仁了。
白衬衫咨询师和厚眼镜咨询师对视一眼。
“他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扔进洗衣机的猫。”
“说起来，你当初最多一天做几个咨询来着？”白衬衫突然问道。
厚眼镜做出思考的模样：“当时也是刚入职没多久，主管一天给我安排了六个咨询。早上三个，晚上三个。”
“你做完了？”
“在做完第四个的时候吐了，然后趴窝了。我是半路出家，当咨询师的时候已经三十多了。”厚眼镜解释了一句，想挽尊，“精力比不得年轻人。”
“哦。”
“你呢？”厚眼镜在分享了自己的糗事之后，第一时间追问自己的同伴。
“咳咳。”白衬衫的咨询师却巧妙地做出了回避。
他清了清嗓子，对南祝仁做出关切的样子：“南老师今天做几个咨询了？”
正在往自己工位走的南祝仁头都没回：
“七个。”
这个数字大家都知道的，因为大家都有默默地数。
但是当这个数字被南祝仁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咨询师们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有着惊叹。
白衬衫顿了顿，才感叹：“一天七个咨询啊，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今天一共八个，一会还有一个。”
“啊。”白衬衫的语气立刻变得干巴巴的了，“那就不打扰南老师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