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 第95节

  “吧嗒!”“吧嗒!”

  “我他娘的!”

  空中,恰好有两只鸟并排飞过,而且同时遗落下了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李追远看着自己身前地上的鸟屎,要是刚自己没咳嗽停步那一下,那鸟屎就落自己头上了。

  李三江用手摸了一下头,看着手指上残留的白色,放鼻前闻了闻,皱眉欲呕。

  他下意识地想要在墙上擦一擦,可又想到这是自己家自己卧室门口,也就只能走到露台水缸边,先洗手,再舀水准备洗头。

  “太爷,我去给你接点热水,你这冷水洗头会感冒的。”

  “小远侯,你去给太爷我拿点洗衣粉,再拿条干帕子。”

  李追远先把东西拿来,接着提起暖水瓶将热水倒入李三江洗脸盆里,然后自己也在旁边刷起了牙。

  “娘的,今儿个真倒霉,晦气。”

  “太爷,就当是喜鹊给你报喜了。”

  “太爷我发现了,就属你这西那康子会说话。”

  “太爷,昨晚你什么时候睡的?”

  “转运结束我就睡了,睡得早,弄得我今天起得也早。”

  “太爷,你还记得转运后,都做了什么吗?”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上床睡觉啊。”

  “就是太爷你把符纸拍地上后的事情,太爷你还记得么?”

  “记得啊,怎么可能不记得,我昨晚又没喝酒,又不会断片。”

  “真记得?”

  “小远侯,你咋了?”

  “太爷,昨晚仪式结束后,我有没有和你说些什么?”

  “你跟我说了晚安,就回你屋去了,你到底咋了,是又做噩梦了?”

  “没,没有。可能是昨晚睡得太舒服了,一些东西记不清了。”

  “这很正常,别说你是细伢儿了,就算大人也会这样,睡得舒服好啊,这证明转运有效果了。”

  说话的功夫,李追远就看见楼梯口走上来的阿璃,阿璃今天是一身仕女服,端庄可爱。

  李三江边擦头边砸吧嘴道:“别说,小远侯啊,这丫头长得确实好看,以前太爷我觉得‘美人胚子’就是个奉承客套话,直到看见这丫头。”

  李追远点头:“阿璃确实好看。”

  放以往,老长辈们的一大乐趣就是看着眼前凑一起玩的男女小辈,乱点一番鸳鸯谱。

  但李三江只是摇摇头,叹了一声:“要是没病多好。”

  老人至今还记得当初把糖塞小姑娘手里后,小姑娘暴起的场景。

  “太爷,阿璃没病。”

  “行,她没病,你有病,行了吧?”

  “嗯。”

  李追远知道,自己确实有病,早上才刚发作。

  “对了,太爷,润生哥今天要回西亭看山大爷,我想跟着一起去。”

  “那你去吧。哦,对了,你等着,我回屋拿点钱给你,你买点东西一起送去。”

  “太爷,你对山大爷真好。”

  “我是怕那山炮把钱输光了饿死。”

  李三江进屋给李追远拿了点钱,随后就走下楼,喊着:“婷侯啊,今儿早点做早饭,饿了!”

  李追远看着手里的钱,又把自己余下的零花钱也放上去,露出微笑,本钱够了。

  阿璃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男孩手里的钱,眼睫毛微微跳动。

  坝子上,柳玉梅正在泡茶。

  李三江走下楼,伸着懒腰,感慨道:“哟,今儿个天气应该不错,会是个大晴天。”

  柳玉梅应了一声:“那你今天不出去遛遛?”

  “有啥好遛的,这么好的天气,就适合往藤椅上一躺,晒着太阳打着盹儿。”

  柳玉梅笑笑,不再言语,转而用自己右手无名指和食指,将茶杯提起。

  刚提到半空,忽的杯子晃动,里头的茶水也洒出了一些。

  柳玉梅无视自己烫红了的指尖,不可思议地盯着手中的茶杯,确切的说,是盯着里面只剩下一半的茶水。

  “怎么一下子洒出去这么多?”

  虽说月有盈亏,潮有涨落,但基本都有迹可循,变化中可得静相,因此一般不会出现这种剧烈波动。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李追远和秦璃走了下来。

  柳玉梅的目光很自然地看向男孩,仔细观察男孩脸的同时,她那置于袖口内的左手,指尖交替轻触。

  像是要逗女孩开心,李追远对阿璃做了一个鬼脸。

  柳玉梅的手指不得不停止掐动,因为面相变了。

  李追远转身朝向柳玉梅,很礼貌地问好:“早上好,柳奶奶。”

  “早,小远。”

  李追远走去厨房,帮刘姨端粥和咸菜。

  他留意到场子西北角晒着不少新制的香,开口问道:“刘姨,可以麻烦你帮我做一些短的香么?”

  “当然可以,要多短?”

  “和烟盒里的卷烟差不多。”

  “可是那么短的香,能拿来做什么,燃一会儿就没了。”

  “也不用燃太久,一根烟的功夫就行了。”

  “行,姨给你做。”

  “谢谢刘姨。”

  用过早饭,李追远就和润生一起出发了。

  要回家了,润生很兴奋,不时双放手唱着歌。

  他唱了很多歌,但基本都只会唱一首歌里的经典几句,坐在后面的李追远,像是在听着歌曲串烧。

  西亭镇并不算太远,润生唱歌也不耽搁蹬得飞快,没用太长时间,就骑到了家门口。

  李追远看着这个家,和进村时所见的其它民房比起来,真的是够破败的。

  润生进去后喊了好几声,没得到回应,然后走出来对李追远说道:

  “小远,我爷不在家,应该是打牌去了,不过家里米面还在,我们中午有饭吃,嘿嘿。”

  “那我们去找山大爷吧。”

  “走,我带你去找。”

  村里有好几口“堂口”,都开在民居里,小的就三四桌,大的则有十几二十桌。

  默认规矩,在这里打牌得交一份茶水钱,要是赢了大牌,老板也要分点喜钱。

  而老板除了提供茶水瓜子花生外,还得帮忙联络人凑牌局,这一项能力,则决定了堂口是否能做大。

  眼下还是夏天,不属于堂口旺季,真正的旺季是过年前后。

  那些外出打工的,都回村过年了。

  很多人在外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带着攒了一年的血汗钱回乡后,就立刻穿上新衣服,坐上了牌桌,嘴里叼着为了过年特意买的好烟,摆开架势,开始大杀四方。

  当然,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被四方大杀。

  要知道,基本每个村里都会有一小群平日里也不正经上班,每天就打打牌混日子的人,他们,可就指望着过年时开张,赢下来年的生活费。

  而那些外出打工的平时哪有多少机会打牌,水平本就比不上这些村里油子,再加上还可能碰到做局。

  因此,经常有人刚回村没几天,就把一年打工挣的钱都输光的,还有不仅输光还欠债的,更惨的是年都没过完,就得灰溜溜卷起铺盖重新踏上打工之路的。

  这些,都是路上润生对李追远说的。

  因为润生听到小远说,他这次想来打牌,这才讲出这些来劝阻他。

  李追远发现,润生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人,憨厚是其本性,但他又有细腻的一面,否则也看不出这些门道,当然,他打架时的那一面,更让人震撼。

  “润生哥,你知道山大爷打牌经常输,怎么不劝劝他?”

  “他是我爷爷,我得听他的话,就像你是我弟弟,我也得听你的话一样。”

  “你才是哥哥。”

  “我爷说我笨,这辈子就只能听两种人的话。”

  “哪两种?”

  “一种就是我爷他自己,我爷说,他其实也笨,听他的话可能会让我跟着他一起吃苦,但至少他不会害我。

  另一种就是听聪明人的话,聪明人可能会害我,但害我之前会让我先享福。”

  山大爷在村西头的一家小堂口打着牌,人不多,就一桌,玩的是四人斗地主。

  李追远和润生进来时,山大爷刚放下手中的牌,正在给钱。

  “哟,润生侯回来了。”

  “润生侯,好久不见啊。”

  “你爷才刚提起你哩。”

  牌友们显然都认识润生,热情地打着招呼。

  山大爷也站起身,摸了摸润生的胳膊,笑道:“好,果然,在李三江家吃得不错,看起来更壮实了。”

  这模样,像极了看自家会跑去隔壁邻居田里吃饭的懂事牛羊。

  “爷,小远也来了。”

  “山大爷。”

  “嗯嗯,小远侯。”山大爷伸手抓向牌桌上的钱,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打牌时拿钱会晦气,等晚上,大爷买熟菜给你吃。”

  “好呀,山大爷。”

  李追远扫了一眼山大爷面前的那一叠钱……嗯,已经浅到无法再用“叠”这个字了。

  开始抓牌了,山大爷嘴里叼着烟一边摸牌一边和润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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