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灵都没有了,再看又有什么用。”
老田头煎了药,李追远端着上去。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老远就能听到,比先前还更严重了。
床头柜用健力宝做的烟灰缸里,掐灭了好几根只吸了一两口的烟。
“太爷,把药喝了。”
“嗯,好。”
李三江坐起身,将药“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喝完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药是极苦的,光闻味儿就知道,但却能给现在的李三江带来真正的滋味体验。
“小远侯啊,太爷没事,睡一觉发个汗就好了,太爷的身子,好得很呢。”
“嗯,我知道。”
“你出门时得注意啊,多穿点衣服,少沾凉水,要去哪里,记得让润生他们跟着你去,工地上肯定危险……”
太爷有些发烧,脑子没那么清醒,叮嘱的话如车轱辘般来回地说。
李追远坐在旁边,安静听着的同时,也在积极做出回应。
就这样,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太爷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李追远给他茶缸里续好藿香茶,又盖好被子。
“小远侯啊……出门要注意……要小心……”
睡着的太爷还在说着梦话,梦里还在牵挂着自己。
李追远嘴角微颤,然后是扯动,弧度勾起的同时又以点带面,最终露出笑容。
习惯了利益交换互相算计,可在这位老人面前,自己只能被赐予,却没什么能还敬给他。
因为,哪怕没了自己,以太爷的福运,他依旧能健康顺遂长寿地过完他这一生。
恰恰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太爷的生活里,多了更多的牵挂和折腾。
他的每次受伤、生病,几乎都是和自己有关,自己就像是个灾星一样。
回到自己房间,上床睡觉。
今晚,李追远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的床飘荡在一片黑色的汪洋中,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这个梦他曾做过,这是太爷的梦。
其实,从喊太爷下楼吃晚饭的那一刻起,李追远就知道,太爷身上的福运不见了。
福运,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换言之,在接下来这段自己离家的日子里,太爷都将一直承受病痛的折磨。
如果可以选,李追远会毫不犹豫地将这福运再还给太爷。
可福运这种东西,是连他都无法充分理解的事物,更别提去调配了。
甚至是太爷自己,都不懂这是何物。
一觉醒来,侧过头,睁开眼,一身红裙的阿璃站在画桌前,不是在画画,而是在整理自己的背包。
她知道每一件东西该放在哪个口袋里,放置得很认真。
李追远洗漱后,将包背起,牵着阿璃的手下楼。
“吃早饭啦!”
李三江没下楼。
众人吃过早饭就准备出发了,开两辆车,一辆小皮卡和陈琳的轿车。
李追远将包递给谭文彬,重新上楼,出发前要与太爷知会一声。
推开门,太爷似醒非醒,迷迷糊糊地有所感应。
“小远侯啊,我待会儿下去吃早饭……”
“太爷,我要出门了。”
“哦,这么早就走了啊,钱带够了么……”
“带够了。”
“钱得带足了,穷家富路哩。”
“放心吧,太爷,我带得足足的。”
坝子下的车旁边,赵毅、谭文彬、润生三人都在吞云吐雾。
林书友想要加入燃一根,但被赵毅和谭文彬一同拒绝。
赵毅抖了抖烟灰,问谭文彬:“李大爷也会生病么?”
李大爷的福运,能让自己这边毫无办法的老田重新站起来,怎么可能连保佑他自个儿无病无灾都做不到?
谭文彬没回答。
润生开口道:“别聊这个。”
赵毅:“懂了。”
看来,这是姓李的禁忌,不涉及功法、秘籍、传承,纯粹是针对人。
这一点,赵毅还真能感同身受,自己这里不也有老田头么。
老田头……
呵。
赵毅将烟掐灭,走到轿车后,将后车盖打开,里面躺着的老田头全身贴满了隔绝气息外泄的符纸,贴得那叫一个奢侈。
他是想着先蹭上车,等开出一段距离后,就算被发现,也可以死皮赖脸地跟着一起去。
老田头以惊喜来掩饰惊慌,道:“少爷,你的灵觉又提高了,居然能发现我?”
赵毅摇摇头:“我都没探查,就晓得你会躲在这里。”
“少爷,你就让我跟着你一起去吧,我现在腿好了,我有用……”
“不行,我已经把你卖出去了!”
赵毅伸手,将老田头从后车厢里提了出来。
以前的他,小小的轻轻的,老田的后背对他而言是这世上最宽阔的地方;现在,老田变矮了,背也佝偻了,像是缩水了。
记忆中的画面永远定格,与现实里所见产生冲击。
提起老田的那一瞬,即使是心性坚韧如赵毅,也有了一种极为强烈的不真实感。
“少爷,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老田还在苦苦哀求。
赵毅不为所动,提着他,径直向大胡子家走去。
“少爷,少爷……”
赵毅开始奔跑。
老田怕少爷手臂受累,就默默地爬上少爷的后背。
“叫你乖乖待着你非要整这一出,让姓李的那帮人白瞧了热闹,少爷我是闲得么,非要陪你在这里演电视剧!”
老田不语,赵毅的肩膀被打湿了。
“别这样,要不我再背你回去,当着他们的面儿与你抱头痛哭一场?老田啊,你晓得你家少爷好面儿的,咱忍忍成不?”
“少爷,李大哥病了。”
“年纪大了,生个病很正常。”
“不一样的。”
以前老田头不懂福运是什么东西,还质疑过自家少爷的安排,可当他切身体验到后,才晓得这福运到底有多恐怖!
“少爷,不一样的,他是为小远病的。”
“这个话,别再说了,他们不爱听,尤其是姓李的。”
自己最珍重的人,为了自己的安危,不惜生病在家候着。
赵毅相信,以姓李的性格,他绝不会主动要求这个,甚至对方愿意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还回去。
估摸着,应该是姓李的能接,却没办法做到主动去还。
顶着这种心态,姓李的心里肯定很不舒服,这时候谁敢在他面前提这一茬,真就是在找死。
那个润生,是最懂他的。
“少爷,我也能替你挡……”
“老田,我已经欠你两条命了。”
小时候一条,上次走江时一条。
“少爷,老奴的命就是你的。”
“要是再欠,见了你我就有愧疚感,我就不想再见到你了,行了,听话,你就安安生生地在这儿给我种田制药。
等我回来。
我累了,别再折腾了。”
赵毅将老田放在大胡子家坝子上。
老田头:“可是少爷,这次关系到我赵家阖族上下,我也想尽一份力。”
赵毅头也不回地离开,摆摆手,回应道:
“你又不姓赵,名单上没你。”
……
李追远从楼上缓步走下来,刚来到坝子上,就看见柳玉梅站在自己面前,像是在专门候着自己。
“柳奶奶。”
“小远,奶奶想跟你说件事儿。”
“奶奶,现在不太方便。”
他正要去走江,而且这一浪极其特殊,他不希望柳玉梅在此时沾惹上什么因果。
“呵呵。”柳玉梅笑道,“奶奶我是那么一个不知轻重的人么?”
“奶奶您说。”
柳玉梅看向阿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