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友自小到大对阴神大人的滤镜,早就被李追远打破了,也因此,他现在几乎是和童子以“平辈”相处。
站在哥们儿角度,阿友也替童子感到些许不值,没了他,官将首基层工作就无法展开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追远:“没让你回去劝童子重新工作。”
“啊,那是……”
“你回去设坛做祭,先把自己从庙里分成小支,再把童子转移到你这一支里。”
听到这话,林书友眼睛当即睁得大大的。
把自己分成小支,也就是名义上仍归属于庙里领导,实则已经事实独立。
一般来说,这是分庙前的必行步骤。
自此之后,自己虽然依旧称呼师父为师父,但以后诸庙开会时,他也能和其他庙主一样,单独坐一张椅子。
“小远哥,我想继续跟着你走江,不想回去开庙。”
“分支不分庙,只是走个形式,你自立小支后,把童子移入你这一支里,等回到南通,再把童子摆入我的南通道场中,这是我答应祂的事。”
林书友长舒一口气,他刚真以为小远哥不要自己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此举等于是把童子原本的副业变为主业,主业变为副业。
虽然大框架不变,官将首依旧是官将首,但底层运行逻辑发生了变化,童子就有了正当理由不再去管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其祂阴神不得已之下,要么集体变得勤劳,要么就得再推出一个新的倒霉蛋,取代以前童子的勤劳角色。
这样,官将首现如今的困局,也就解开了,只要不给祂们推诿怠工的借口,自然就得有人出来做事。
“小远哥,这个方法真好!”
“那你就把机票改签,直接回老家吧,早点处理好早点回来。”
“明白!”
林书友兴高采烈地跑去柜台。
至于说哪位不幸的阴神大人会取代童子以前的生态位,林书友并不在意。
这里就体现出童子前期布置的优势了,以前林书友只能请童子降临,后来童子故意使用手段只能让林书友请到自己。
这直接导致,林书友和其祂阴神大人,完全不熟。
旁边,谭文彬掐灭烟头,问道:“小远哥,要不我跟阿友一起回去?”
李追远:“嗯。”
“那好,我也去改……”正说着话,谭文彬的传呼机也响了,他神情一变,马上拿起公用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接电话的是郑芳,告诉他谭云龙出事了。
那起连环盗窃案被谭云龙破获后,因小偷行窃过那位区长家,所以被打了招呼,谭云龙压根没在意这招呼,把各家赃款细则全部写进侦查报告里。
也由此招来了报复,下班时一群被特意安排的小混混袭击了谭云龙,谭云龙被捅了两刀,身受重伤,但谭云龙不仅将小混混反打跑了,还把带头的那个生擒住,一边给自己止血一边等到了警队同事的支援后才晕倒。
谭文彬很是无语道:“我真怀疑他有没有脑子?”
谭文彬骂的不是自己亲爹,他早就知道自己亲爹是啥德行,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在大好前途时被下放到镇派出所。
他骂的是那位区长的弟弟,身为好几家夜总会的老板,在自己哥哥要出事时,居然做出指挥混混袭击办案警察的行为,这脑子里装的是屎么?
李追远听到了电话里郑芳的讲述,说道:“要有脑子,就不会干出在自家地板下面藏大量黄金和外币的事。”
那小偷当时见钱眼开,直接全部偷走了,事后看报纸得知自己偷到谁家后,也是被吓得不行,晓得自己摊上大事了。
要不然,有过两次“进宫”经验的小偷,也不会在谭云龙穿着警服在自家小卖部打电话时,慌乱成那样。
谭文彬:“我爸问题不大,两刀都没捅进要害,只是失血过多。”
李追远:“你回金陵看看吧。”
谭文彬:“嗯,我会抓紧时间回来。”
李追远:“不急,多陪陪你妈,反正一浪刚过去,我们空闲时间很充裕。”
谭文彬:“我是担心万一……”
李追远:“以前或许会有万一,现在不会了,江水现在可不舍得我们死在万一中。”
谭文彬改签了机票。
就这样,回南通的,只有李追远、润生和阴萌。
见其他两位回去见家人了,阴萌的情绪难免也会受到些影响。
润生安慰道:“放心,你先祖也很想你。”
这话听得着实暖心。
直接把阴萌那点思乡之情给击得粉碎。
南通机场刚建设好通航,但航班很少,而且没直达,都得经停。
但相较而言,也比过去先落上海再转回来要便捷很多。
落地后,本该打出租车回石南,但在出口处看见了挥舞着手的李三江。
李追远也没料到,太爷居然来接机了。
机场在兴东镇,和石南镇在同一条向北的直线上,比以往去市区都近多了,因此太爷直接骑着三轮车过来了。
怕孩子们饿了,三轮车上准备好了熟菜和馒头,虽然临时少了俩人,但有润生在,绝不会浪费。
飞机餐的量只能喂家雀儿,再者飞机上也不能点香,润生确实饿了。
太爷在旁边抽着烟,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吃饭,他说原本山大爷也是打算一起骑着三轮车来接机的,但昨晚手气太背,把那辆三轮车输了。
听到这话,阴萌皱眉。
那辆三轮车还是她上次帮忙买的,方便山大爷赶路捞尸。
润生起初不以为意,他爷爷以前连米缸里的米都卖过,更别提卖辆三轮车了,他早已习惯。
不过,见阴萌生气了,润生也跟着生气了一下。
李追远抬头,对着阴萌轻轻说了一句:“过了。”
李三江又说,他是特意提前把三轮车放在大胡子家,这样骑车出门时就不怕被阿璃那丫头看见。
丫头应该是想跟着一起来接机的,但李三江舍不得她跟着自己吃沙吹风。
最后,李三江告诉李追远:“小远侯啊,你爷爷病了,去医院检查说身上长了个瘤子。”
李追远放下筷子。
李三江继续道:“一开始是在镇上卫生院看的,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爷爷跟个犟种似的,直接说不治了,治这个浪费钱。
后来被我拿树杈子抽了一顿,这才去市里医院又看了一下,镇上卫生院误诊了,是有个瘤子,医生说是良性的,切了就好,问题不大。
现在已经做好手术回了家,我昨儿才去看过,已经能下地了。”
李追远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李三江:“这次你那四个伯伯,依旧还是那鸟样,装模作样地当孝子,也不提怎么出钱给亲爹看病的事儿,倒是潘子、雷子和虎子他们几个,闹将了起来,最后好歹让四家同意一起凑医药费。
细伢儿们都是他们爷奶带大的,伢儿小时,还是有良心的,等长大后会怎么样,就不晓得了。
你那个妈,一开始误诊时就给她打过电话,旁人接的,说会通知。
结果几天过去了,电话也没往小卖部回一个,只是汇来了一笔钱。
也不晓得是拿去看病用的还是直接给的丧葬费,呵呵。”
说到这里,李三江一口气将手头的烟抽到烟屁股,再从鼻孔里狠狠吐出:
“都不晓得你那个妈是孝顺还是不孝顺了。”
在农村,老人生大病了能舍得花钱去医院治的,就已经算是很孝顺的了,很多时候老人大病都是靠挨,挨不过去就提前准备后事。
在钱方面从不计较吝啬的李兰,在“孝顺”方面,确实无可指摘。
吃完饭,李三江坐到三轮车后面,很自然地换润生去骑车。
吃饱了的润生三轮蹬得飞快,没用太长时间就回到了思源村。
在李三江的吩咐下,没走以往进村的那条道,而是从南边的村道提前拐入,这里距离李维汉家更近一些。
到了坝子上,李三江喊道:“汉侯,小远侯来看你了。”
李追远进了屋,看见李维汉坐在厨房里正摘着菜,胳肢窝里还夹着一杆水烟袋。
李三江见状,上去就把那水烟袋抽了出来,顺便给李维汉脑袋上来了一记。
辈分高,年岁大,这思源村但凡姓李的,李三江都能打得他没屁放。
“抽抽抽,刚做好手术就不能忍忍?忘记医生怎么吩咐的了?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你倒好,铁了心地想走我前面就不让我占这个便宜?”
李维汉在孙子面前被教训,有些无奈地低下头,说道:“三江叔,这烟袋里没装烟丝,我就嘬两口过过干瘾。”
李三江检查了一下,确实没装烟丝:“呵,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李追远走到李维汉面前,李维汉伸手抱住李追远:“伢儿真是见一次变一个样,越来越高了,也越来越好看了。”
他闺女李兰自幼就比四个哥哥长得好看得多,若不是学习好,他们也支持她考学,按农村习俗,早早地就有媒人来踏破门槛了。
女婿虽然就只见过一面,但长得跟电影里的唐国强似的,白嫩俊俏得像蛋糕上的奶油。
这孙子,也的确继承了爸妈的优点,聪明不说,这模样,这气质,啧啧,看得就让人欢喜。
李追远探查了一下李维汉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实恢复得很不错,气血开始上涌恢复了。
倒是不用额外喝什么药汤调理,只需要少干活,多吃肉。
李追远打算回去后叮嘱熊善间隔地往这里送肉,不能送生的,得送熟的,也不能一次性送太多,要不然根本进不去爷爷肚子里,他会拿去给孙子孙女们吃,或者送给伯伯他们。
李追远发现自己遇到了“山大爷问题”。
甚至,自家爷爷还不如山大爷呢,山大爷也就是手里没钱时才过得拮据,有钱时山大爷也是愿意大鱼大肉好好打打牙祭的。
李三江开口问道:“来时路上遇到杰侯了,他说你问他窑厂招不招工,咋嘞,你这才好,就想着去窑厂搬砖了?”
李维汉搓着手指,说道:“这次去市里做手术,花销不少,欠的四个儿子的钱,得还的。”
李三江深吸一口气,转而笑出了声,他是真被气笑了。
他清楚,李维汉手里有钱,李兰以前寄的生活费他们全都存着,包括自己拒绝的小远侯学费和生活费,也都被他们存着。
但这两口子就笃定女儿给的钱得存着,要么还给女儿要么给这“外孙”,生病了都不用女儿这笔钱。
那四个白眼狼以及他们媳妇,也清楚老两口手里有妹妹给的钱,这就更不愿意出钱给亲爹看病了。
李三江伸出一根手指,使劲地戳李维汉的脑门,把李维汉戳得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
“汉侯啊,你就是个次八嘿,自个儿次,伢儿们也都一个个被你教成了次的。”
李维汉只是尴尬地笑着,不敢还嘴。
李三江拉着李追远就往外走。
李维汉起身说道:“伢儿他奶就要回来了,伢儿今晚留家里吃饭吧。”
李三江头也不回地再次骂道:“吃什么吃,我和伢儿都被你给气饱了!”
坐着三轮车回去途中,李三江还没气顺,抽烟时也经常咳嗽,对着李追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