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追远感觉到有一只柔软的小手,钻入自己后脑勺后,和自己那只手指尖牵连,是秦璃。
李追远对她笑了笑,然后闭上眼,准备眯一会儿,等晚饭后,自己就能去地下室,找新书了。
嗯,好像枕着不是自己的手时,更舒服。
秦璃认真看着自己身前闭着眼的男孩,从他的头发,到额头,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然后她又回来过视线,开始数他的一根根眼睫毛。
晚饭时,山大爷说他明儿个让润生推着他去镇上卫生院做套假牙,然后就推自己回家,等过两天,就让润生到李三江这里来。
等有了生意后,他再托人喊润生回来捞尸。
李三江气得直接拍了筷子,骂道:
“合着你把你家骡子养我家里,要用时你再牵走,用完再放我这里吃草料?”
要是真只吃一般的草料就算了,这家伙一个人的饭量,超过了其他所有人!
以前婷侯煮饭,米饭就浅浅一锅,他在时,得单独为他煮一锅。
山大爷嘬着水烟袋,瞥了一眼小桌上和漂亮女伢儿一起吃着饭的李追远,笑道:“我说,三江侯啊,你都这把年纪了,总得指着人接班吧,你不指望着润生侯,难道指望着这小远侯?”
“你放屁!”
“呵,我是不是放屁,你先听我说,我晓得,你找了小远侯他爷爷给你养老送终,我相信你三江侯的眼光看人不会错,但你可是一辈子滋润日子过惯了的,总不至于想着真老了躺床上后,还得跟着吃苦吧,或者开始变卖家当?
万一家当变卖完了,你还没死咋办,天天喝粥吃稀饭?
是,他汉侯有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半口,但你也不看看那汉侯现在过的啥日子。
想老了,还过得滋润舒坦,就不光有人诚心在旁边伺候着,还得……”
山大爷对着李三江摩挲起了两根手指,
“还得有进项,润生侯也就是能吃了点,但捞尸干活可都是好把式,这伢儿,比我有能耐得多。
再说了,你三江侯又不缺这点米粮,你他娘的菜给他少点肉给他少点,米饭管够不就成了吗!”
“还有香呢?”
这时,把汤端上来的刘姨笑着接话道:“我会土法制香的,不光够他吃,咱也能多个小买卖。”
“额……”李三江揉了揉鼻子,忽然觉得这还挺不错,但他转而又对山大爷问道,“润生侯给我,你养老咋办?你这老小子不会想着以后跑我这里蹭我的养老吧?”
“你放心,老子不得好死。”
“你说的这是啥话嘛。”
“心里话,老子算是看透了,没你这么好的命,能躺床上走得善终。”
“胡吣啥呢,你现在让润生侯给你腿打断,你不就搁床上躺着奔着善终去了么?”
山大爷:“……”
一番骂聊推诿下来,这桩事,算是被默认了。
李追远是挺开心的,看着在那里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等香烛燃完的润生,多好啊,只要润生在,自己看书学习就多了一个实践渠道。
饭后,李追远将秦璃送回东屋,然后就去柜子抽屉里拿出手电筒,重新装上电池。
农村习惯,手电筒用完后电池得拆卸下来,说是防止耗电。
李追远暂时也不打算请太爷把地下室灯泡换了,他觉得拿着手电筒进来有一种寻宝的氛围感。
顺着电筒光照来到第一次开启的箱子前,这里头还有不少书呢,他打算一箱一箱地清。
手电筒搁左手,右手探进去,像是摸奖券一样,在里面捞着捞着,终于,李追远摸到了两摞书。
这两摞书很厚,而且带着硬封皮,类似书套,将一套书所有卷规整在一起。
两摞书取出,放在地上。
每一套都是八本,每本都不算太厚,书套封皮上没字,李追远先从两套书里各自抽出一本,发现每本书封皮也没字。
只能先打开看看内容,手电筒一照,李追远懵了一下。
是手写的,字也是好字,很漂亮的小楷,可问题是,这字体也太小了,像是蚂蚁腿,而且正反面密密麻麻……
所以,虽然书不厚,但书的内容,却丰厚得可怕。
看这个书,自己怕是得找个放大镜了。
再翻看另一套,居然是一样的字体一样的小。
这两套,该不会是同一个作者吧?
李追远拿着手电筒仔细找寻,终于,在两个封套的内侧,找到了两张白色的贴条,上头写了这两套书的名字,
分别是:
《阴阳相学精解》、《命格推演论》。
一个是看相的,一个是算命的。
李追远轻轻拍打着手电筒,光亮不时划过他这张小小沉思的脸。
“唔……好像没什么用的样子?”
第17章
亲身经历了两次死倒事件,又刚看完了《江湖志怪录》,李追远原本期待着,接下来可以在针对死倒方面的学习上再接再厉。
就好像读完了概念后,下面该给自己些公式了,然后自己再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去套公式解一下题。
可这两本书摸出来,就有点一门课程才刚学了一点,又给自己开了两堂新课的感觉。
扭头看向那口箱子,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两套书放回去重新摸,可脑海中又浮现起太爷那晚对自己说的话:
“小远侯,不能好高骛远,要从基础扎实学起。”
李追远摇摇头,算了,既然都已经摸出来了,那就看吧。
看完了,说不定下次就能给死倒看相算命了呢?
可这种自我安慰又实在经不起推敲。
是给那些泡成猪皮冻的死倒看面相?
还是给小黄莺和猫脸老太算命说,你们命格不好会横死?
怀着复杂无奈的心情,李追远抱着两套书离开地下室上了二楼,下方,传来柳玉梅的声音:
“小远啊,下来帮奶奶泡茶。”
李追远低头看去,东屋门口挂着一个灯泡,灯泡下柳玉梅坐在那儿,身侧摆着一套茶具的同时,还有一个围棋棋盘。
“好嘞,柳奶奶。”
李追远应了一声,将书送进自己卧室书桌后,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灰,跑下楼。
就算柳玉梅不找他,他也会找个单独时间和柳玉梅谈谈关于秦叔教自己练功的事儿。
尤其是在摸到这两套书后,练武的想法变得更加迫切,既然课本上偏题了,那他只能选择在课外补习去追赶进度。
“奶奶,喝茶。”
“嗯。”
泡完茶后,李追远在柳玉梅对面坐了下来,他没急着开口说自己的事,而是等柳玉梅先开口,自己才好顺势开出条件。
毕竟,谁没事做大晚上睡觉前特意泡茶喝呢?
不过,柳玉梅正欲开口时,东屋门就被从里面打开,秦璃站在了门口,她一身白绸睡衣,在灯光下流转着光泽。
“阿璃啊,你先回屋休息,奶奶和小远有些事要说。”
秦璃没动。
柳玉梅只能对李追远使了使眼色。
李追远看向秦璃:“阿璃,你先去睡觉吧,明天我会早起看书。”
秦璃转身,关上门。
柳玉梅叹了口气,俩人现在还是孩子,倒是没什么,可要是等到二人成年,自家闺女依旧如此亲近眼前的男孩,听这男孩的话,那可就有自己头疼的了。
不过,眼下有个鼻疼的问题,需要及时解决。
“小远啊,你明儿个到屋里来拜拜我家的牌位。”
“嗯?”
“纯当是串门谊。”
“好的,柳奶奶。”
这就像是去朋友家拜访,见过朋友家老人一样,要是老人已经变家中牌位了,也是要拜一拜的。
“顺便,和阿璃说说,把那几条脏毛巾和臭鸭蛋,给清理了。”
“毛巾?”
李追远忽然想起来,怪不得自己这几天每晚都要找条新毛巾洗了晾晒,他还纳闷脏毛巾去哪儿了呢,原来都被阿璃拿走了。
可是,臭鸭蛋是什么东西?
柳玉梅有些羞于启齿,却还是得硬着头皮解释:“阿璃有个习惯,会把你送的东西,收回家里,许是我对她说过亦或者是她自己这般认为,觉得灵堂应该是摆放最珍贵东西的地方,所以,阿璃就把那几条脏毛巾摆那儿了。
那个鸭蛋,应该是那天吃早饭时,你给她剥的,都臭了。
阿璃放上去的东西,我不敢碰,怕她发脾气,也就只有你能帮我清理了。
另外,再教教她,以后灵堂上不要放其它东西。”
教育自己亲自养大的孙女,还得求助于外人,柳玉梅心里实在是抑郁。
可偏偏,又不能不开这个口,要不然自己每天和牌位们说话时,都得忍着臭鸭蛋味儿。
自己还好,只是说话时闻闻,但秦柳两家先祖,时刻都得被熏陶着。
另外,她也害怕万一以后再给灵堂上摆什么新东西,最近早饭都是用鱼冻头下粥,她是真怕一不留神,阿璃就端回家一碗自己和小远吃过的鱼冻头,摆灵堂主位。
“我知道了,柳奶奶,我明天来拜牌位。”
李追远没问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拜?他知道,柳奶奶是不想让阿璃觉得,她在打小报告。
“嗯,很好。”柳玉梅欣慰地点点头,她的目光落在这棋盘上,“看看,这棋盘喜欢么?”
李追远仔细看了看棋盘,是个上年份的老物件,细闻起来,还有股檀香。
尤其是这棋子,抓几颗在手里,圆润沁凉,虽气质光泽一致,但细究下来仍能瞧出一点点差别,意味着这棋子不是流水线上的模具,是以古法滴出来的。
“柳奶奶,这是好东西。”
李追远已经对柳玉梅时不时拿出的好物件儿,有些免疫了。
当下,虽说“万元户”的时代标签已渐渐退潮,可眼下能如此豪奢地摆出如此身家底蕴,也真是让人咂舌。
“看你和阿璃会下围棋,我就把这东西翻出来,供你们耍玩,待会儿你就带回自己屋吧。”
“好,那就先暂放在我那里。”
柳玉梅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送客,却听到李追远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