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抬头,目光锋锐得像寒光:“答应了你,就是把命交出去。你拿到饕餮之后,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吗?你是原初之眼的人,米兰达。”
米兰达的笑意在一瞬间凝固,但下一秒,她又笑了,那笑更深、更冷。
“命运之主,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司命嘴角微扬,语气冰冷而坚定:“抱歉,这张卡,不会交给你。”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静止。
米兰达的叹息轻柔,像母亲在原谅顽童,却冷得像坠入冰河。
“无趣的人类。”她抬起手,掌心的菌丝如同活物一般蠕动。
两张魂坛卡从她的袖口滑出,漂浮在半空。
“我原本,想省些力气。”她轻轻张开五指。
刹那间,数不清的透明菌丝暴涨开来,将那两张卡瞬间缠绕。
空气里响起令人牙酸的裂响,“啪——啪——”两张卡被同时绞碎,碎片化为漫天光粒,如灵魂破碎的尘埃,在洞穴的黑暗中闪烁片刻后消失。
时间在那一刻停滞,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米兰达背对着众人,语气平静却带着死寂般的冷意:“既然你们不合作。”
她缓缓抬起头,眼底的光芒冷得没有人性。“那就准备好,迎接完整的饕餮吧。”
嗡——法坛开始震动,整个洞穴剧烈摇晃。
脚下的岩石层层裂开,裂缝沿着菌丝的光脉蜿蜒扩散,地表发出低沉的轰鸣。
司命抬起手,秘诡卡浮现,银光在他指尖绽开。
“虚妄棋盘。”命运之光迅速扩散,银白棋格覆盖空间,为众人撑起最后几块漂浮的立足点。
黑暗仍在扩张,从裂缝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呼吸”,那声音像整个世界的心脏在苏醒。
鱼薇薇的声音微颤:“这不是地震。”司命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盯着那片深渊。
一道光从深处升起,那光并不明亮,而是黑的。
黑到极致的光折射出反光。深渊的尽头,一对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不是生物的眼,而是世界本身的注视。
空气凝固成实体,连时间都被那双眼看穿。随后,一声无法形容的低吼震碎了寂静。
咚,空气震荡,洞壁翻卷,地面抬升,穹顶塌陷。
鱼薇薇哑声低语:“那是……”
米兰达转过身,嘴角上扬,神情从容,像见到神祇的信徒。
她的声音带着狂热的敬意:“祂,醒了。”
饕餮,从深渊中缓缓抬起身躯。那庞然之影撑破了洞顶,也撕裂了维度的界限。
它的身形无法被完整注视,羊身人面,目在腋下,虎齿人爪,脊骨似蛇,皮肤如雾。
它由无数梦境碎片拼合,每一次扭动都像千魂哀嚎。
那张脸似笑非笑,每一次呼吸都让空间颤抖,空气化作液体,时间变得迟缓。
它腋下的两只眼同时睁开,眼白内翻,瞳孔旋转,所见者几乎忘记了如何呼吸。
那不是“看见”,那是被凝视。
它张开嘴,喉腔深处是一座世界的尽头,回旋的倒刺与獠牙交织成地狱之门。
每一颗牙齿上都刻着流动的符文,那些符文在吟唱。
“吾以吞噬,成神。吾以饥饿,维持永恒。”
那声音不是回荡,而是压迫,如天地本身在说话。
洞穴崩塌,光被吞噬。司命的棋盘光疯狂闪烁,支撑着最后一片空间。
他凝视着那片混沌,低声呢喃:“饕餮,吞噬之神,终于醒了。”
米兰达站在风暴中央,闭上眼,张开双臂。
火光、尘埃、雾气与菌丝在她周围旋转。她微微扬起嘴角,那姿态如神迎圣光,又似疯子迎死亡。
她的声音低而虔诚,带着几乎温柔的狂喜:“来吧,我的饕餮,吞噬我,赐我新生。”
轰——世界裂开,空气被撕扯成断裂的纹理,虚空像被一双巨手揉碎,
他们脚下的银白棋盘浮空而起,裂缝从中心向四周扩散,棋格碎裂成无数块悬浮的石板,环绕在一片漆黑的深渊之上。
黑暗深处涌动着似血非血的光流,那是饕餮的呼吸。
每一次吐息,都让空气发出尖锐的吸鸣,空间被向内拖拽,仿佛世界的重力都被祂的饥饿吞噬。
血条出现了,一道横亘天穹的红色光轨在虚空中缓缓浮现,二十格,整齐而冷漠。
每一格都在跳动,如心脏在搏动,光线随着祂的呼吸一明一暗。
司命抬头,目光微凝,低声道:“……血条?”
米兰达已经悬空,她脚下的菌丝如活物般蠕动,透明的细线蔓延向外,
在空中快速生长出真菌与血脉交织的桥梁,那些桥如生物的肋骨般弯曲、呼吸,悬在空中,将她与那头吞天古兽连接。
她回首,眼神冰冷中带着笑意:“看见了吗,命运之主?”
她抬起手,指向那条血条,每一格都在燃烧,如同天幕上的二十颗诅咒星辰。
她的声音平静,却压过了风声:“如果你把胎光卡交给我,这头畜生的血量,本应只剩五格。”
她轻笑,语调转冷:“但现在,我得费点力气了。”
饕餮的怒吼如地狱崩裂的音波,从它的腋下眼中射出光,闪耀得像宇宙坍塌的中心。
它的面庞似人似兽,巨大的羊身蜿蜒如山脊,鳞甲起伏间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空气被震碎成层层环形涟漪。
米兰达举手,灾域全开,【腐败菌林的万千暴君之主】。
她的身体被无数菌丝缠绕,皮肤下的真菌与血脉交织成复杂的纹路,血色的菌丝从她的背脊、掌心、脖颈处钻出,织成一层半透明的茧。
那茧在光线中闪着雷纹,如同将整片星河封入壳中。
下一刻,茧裂开,一位被菌丝与血光包裹的灾主女神诞生。
她迈出一步,脚下的菌丝迅速蔓延,沿着虚空铺展出一片巨大的真菌海,
成千上万只寄生兽从其中钻出,它们的身形扭曲诡异,骨骼在皮下流动,空洞的眼窝里长出柔软的菌须,嘴中喷吐出带孢子的红雾,像是被现实抛弃的生物。
它们咆哮着奔向饕餮的脚边,每一只都在冲出瞬间点燃血焰,空气被污染成暗红色。
饕餮抬起虎爪,那爪如同一座山峰覆盖天穹,肌理扭曲、倒刺林立,它咆哮着落下,虚空被压缩成一道亮线。
轰——寄生兽如浪花被拍碎,身体在真空中燃尽,化为无数灰烬落下。米兰达已经消失。
下一刻,她出现在另一座菌桥之上,周身菌丝闪烁,仿佛在真菌网络中穿行。
她的双臂如同指挥者的乐谱,抬起、扭转、下挥,无数菌丝沿着她的手臂涌出,锋利到足以切割空气。
她俯冲而下,刀刃拖曳着红光,如闪电斩破夜空,瞬间劈入饕餮的肩头。
那巨躯爆裂出一串青黑裂痕,虚空中第一格血条暗了下去。米兰达轻轻落地,声音如低语:“还剩十九。”
她笑了,眼神深邃如夜。寄生兽潮再起,菌丝的海洋反射着红光,闪烁着无数微小的孢子,它们爬上饕餮的背脊、脊柱、獠牙,像一张巨大的生物网。
饕餮怒吼,它的声音不是音,而是震动本身,像千万梦境在同一刻碎裂。
它的爪臂横扫,空间在其周围弯曲成涡流,涡流中伸出触手,那些触手并非实体,
而是空间的延伸——它们无形却可见,一条、两条、百条、千条,从虚空深处伸展,向米兰达抽去。
触手击中灾域边缘的那一刻,闪出如电弧般的光焰,却在接触的瞬间被腐蚀,皮肤剥落,骨肉粉碎,连光线都被吞没。
米兰达的笑声在血雾中传开,低沉、优雅、近乎愉悦。
她伸展双臂,带着菌丝的旋舞在空中翻转,那些寄生兽紧随其后,汇聚在她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光轨。
那轨迹犹如一颗燃烧的彗星尾迹,带着成千上万的生命呐喊。
饕餮第二只眼骤然张开,吐出光柱,温度骤升。
雷、火、风、雾在它的怒意中爆发,所有自然元素失去秩序。
米兰达交叉双臂,灾域能量骤聚,形成半透明护盾。
电光在菌丝与血肉间乱窜,雷霆与孢子相撞,绽放出猩红与白银交织的光花,空气炸裂,冲击波将远处的司命几人掀得踉跄。
庄夜歌勉强稳住身形,声音发颤:“她……竟能硬抗饕餮的星灾?”司命目光冷如冰:“她的灾域,即是神的规则。”
米兰达发出低吼,那声音不似人声,而是某种古老存在的回响。
她猛然回收所有菌丝,空气为之一震,数十万根菌丝同时折叠、缠绕、压缩,
在她掌中形成一柄长约数十米的红色巨刃,刀身透着光,内部像流动的血脉。
她跃起,化作一束红光,从天穹斜斩而下。
那一击,如流星坠落。
刃光划破虚空,轰鸣撕裂耳膜。
饕餮的左臂被硬生生切断,鲜血如岩浆般喷出,化为光雨洒落。
第二格、第三格血条接连闪烁,随即熄灭。饕餮仰天咆哮,声波震碎空间。
它的双眼流出灰黑色液体,那液体如坠落的恒星,所过之处,虚空化为尘埃。
米兰达立于半空,双臂垂落,手中的巨刃仍在滴血。
那血不是红的,而是闪烁着银光的液体。
她抬头仰望那庞然的古兽,眼神中满是狂热的光。那一刻,她不再像人类,而像信徒。
“臣服于我吧——!”她的声音回荡在无边的黑暗中,震碎无数菌丝。她张开双臂,笑容极度狂热:“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她的披风张开,化作千条菌丝风暴,背后的光线被彻底吞噬。那是一轮月蚀,灾主的印记。
米兰达的声音响彻天地:“我,原初座下,第九席,饕餮·月蚀!”
血刃再次燃起,灼光照亮整个虚空,她挥手,怒喝:“今日,要收下至高者之卡!”
虚空炸裂,光流翻涌,灾主的力量与星灾的意志在空中碰撞。
那是红与黑、神与灾、造物主与背叛者的战争。
司命远远注视着那条仍在闪烁的血条,只剩十七格,脸色苍白,声音低沉:“她赢不了。”
他看着那两个超越凡人的存在撕裂宇宙,神性与灾厄纠缠成一片光影的海洋,心底升起的,不是敬畏,而是冰冷的恐惧。
神之饥,食尽诸界;
人之贪,终吞其心。
若星灾不灭,则神恒在。
——《子不语·贪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