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由七枚命纹印轮组成的【门之刻盘】浮现于舰首平台,
其中心区域缓缓撕裂开一道如雾的薄层,像是现实被切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血色光流与咒印残响。
裂缝之中,像有某种正在反向呼吸的存在,在等待来客。
负责押送的审判骑士低声开口,声音如铁锈压裂骨头:
“接下来的内容,禁止记录,禁止复述,禁止观察。”
“闭眼,闭口,闭识。”
司命却偏了偏头,嘴角浮现那抹他一贯的笑,带着某种不合时宜的放松,甚至近乎愉悦:
“真抱歉。”
“我这人天生爱偷听。”
“这东西,我不听清楚……怎么偷得出来?”
—
骑士冷哼一声,未再回应。
他知道,他拦不住这人对语言的病态执念。
下一刻——
【门之语】,开启。
—
那不是声音。
甚至称不上是语言。
那是一段时间本身的错位,一种存在被剖开的结构震荡。
如一份被刻进灵魂最深处的禁咒,在此刻被逆转播放。
司命站在门前,试图“听”,试图用他的思维将那些频率捕捉、拼接、整理。
可就在那一瞬,他的大脑仿佛被一只不可见的手指抹平,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擦除了。
就像有人将他的听觉皮层轻轻按住,然后用命运笔划了一个深黑的“你不该知道”。
—
他记得每一次赌局的呼吸节奏、骰声落地的反震。
他记得列车出发前广播的回响。
他记得每一张卡牌在拍上桌面时,空气里凝滞的那半秒震荡。
但——
这一段门之语,他听完了。
却仿佛从未开始过。
像是一场梦,在入睡前就已被忘记。
—
空间边缘缓缓打开。
不是门扉被推开,而是现实结构本身被“翻页”。
如一本世界的剧本,悄然掀起一角,被允许展开下一页。
司命眼神一凝,终于看清那一道唯一的通道:
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浮桥,从门之刻盘处伸出,
宛如蛇的脊骨,由咒纹结构和神识残片构成,跨越虚空,直指远方。
而浮桥尽头,是一座孤零零的浮空岛屿。
它没有港口,也无栈桥,四周环绕着密集的封锁咒纹与命纹感知罩,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而后重新定义的监狱。
岛屿中央,矗立着一座笔直高耸的黑塔。
它无窗、无门,却又仿佛无处不通。
那是——
第十三静岛。
司命轻轻闭了闭眼,像是在对某段命运说了一句:
“我,到了。”
“走。”
审判骑士语气冷硬,一手推在司命肩上。
司命未抵抗,只是微微踉跄一步,便踏上了那条通往虚空的浮桥。
浮桥极其狭窄,宛若一根漂浮于现实与非现实之间的细线,
脚下每一步都像踏在碎裂的星辰上,星点闪烁却无光。
头顶,一线朝光像是挣脱逻辑牵引的丝缕,在半空中剧烈扭曲,仿佛整个空间都不愿接受这一场“通行”。
行至浮桥中段,风开始变冷。
守卫忽然停下,从肩囊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只小羊,雪白,尚幼,四蹄纤细,羊毛湿润,正咩咩轻声叫着,声音却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失了质感。
他拎起小羊,手掌无情,笑意却奇怪地温和:
“你不是总喜欢试探门的性质吗?”
他将小羊悬于桥外,笑声冷得像命题者的提问。
“那你不如先看看——门外的代价。”
—
话音未落,小羊被轻轻一抛。
它像是一段未被允许开始的剧本台词,失重而落。
下一瞬,羊身跌入浮桥边缘的虚空。
没有悲鸣。
没有血花。
甚至没有落地的回响。
它仿佛在“存在”的那一秒被“删除”。
紧接着,一阵灰紫色的风暴在落点处涌出,
如一片从另一个维度撕裂过来的逻辑碎片,在空中短暂搅动,随即吞噬一切。
连名字都不存在了。
司命站定,没有动,也没有侧头。
他只是吐出一句低语,像是为那不曾存在过的生命做出的唯一注释:
“……连‘死’,都算不上。”
—
骑士轻笑,不再伪装语气的优越:
“你若跳下去,连‘尸体’都没人能讲述。”
“那风,会吞掉你名字的结构。”
“让你——不再属于任何剧本。”
司命缓缓点头,面色平静,仿佛听的是某位少年在街口讲神话的段子。
他继续前行。
在踏上浮桥终点——静岛——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浮桥崩塌。
不是断裂,是“消失”。
他转头,望向来路。
雾、船、守卫、钟声,全部被折叠收回。
他轻声喃喃:
“……没有退场通道。”
然后唇角勾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很好。”
“那我,就把舞台——翻个面。”
—
当他迈出最后一步,脚掌触地的那一瞬,整座静岛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拨动了一次。
并非地形改变,而是整座空间的“逻辑”发生了重构。
命纹的感知,被强行刷新。
他低头,试图调动自己的命纹感知,却得到清晰而沉默的回馈。
——虚妄之主伊洛斯提亚:它的低语轻微且难以辨别。
司命挑了挑眉,低声自语:
“连他都不吭声了。”
他环顾四周,淡淡一笑:
“看来,这地方的确——有点意思。”
—
此地无天,无地,唯有岛。
第十三静岛,悬浮在一片灰蓝色的虚空流层中,如一块在时间与记忆之间孤悬的断面。
岛屿的边缘由四十六枚刻有“消散律条”的古代岩锚固定,
黑铁链一直垂入看不见的风暴深层,如在拖拽某个早已沉没的咒语本体。
整个静岛中央,矗立着一座直刺天穹的黑塔。
那是“沉言之塔”。
塔如地狱之爪,塔身结构混杂着不同年代、不同语言体系、不同神祇遗言的封印与警诫,表面刻有星语残骸与宗教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