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笔,是刀;你的诗,是钥匙。”
“我希望你永远不知道你写出的词句都在推倒某些门。”
“因为那样——你还能继续写下去。”
他重新坐回桌前,将稿纸放好。
这时窗户那头忽然一声轻响,一道红黑相间的身影稳稳落地。
塞莉安一脚踩在窗框,另一只脚甩落披风,裙摆翻卷如血焰浮动。
她蹙着鼻尖:
“你又在胡搞。”
“这地方味道比旧船仓还难闻。”
司命叼着烟,点燃。
“熟悉的味道才真实。”
“而不真实的——正在被我们一点点改写。”
塞莉安跳下窗台,抱臂斜倚桌边:
“怎么,情书写完了?”
“不是情书。”司命含笑,“是王女写给雾都的一份小报告。”
她眉毛一挑:
“你喜欢她?”
“不是那种喜欢。”
他目光落在稿纸标题上,低声道:
“她是个知道怎么藏锋的人。知道哪句话该写进诗里,哪句话——该藏在脚步声后。”
“一个值得注意的人。”
塞莉安啧了一声:
“你越来越像那个千面怪物了。”
“谢谢夸奖。”
她转了转眼珠,语气半真半假:
“别谢我,我只是觉得你身上的那股‘想当导演’的臭味越来越浓了。”
司命耸耸肩:
“失败的骗子,会自己写剧本。”
“成功的骗子,会让别人——主动接下他写好的台词。”
塞莉安转身翻身上窗,一只脚刚跨出去,忽又回头,语气不急:
“你不是说要见黑市那群老鼠?”
“我替你打好了招呼,今天傍晚,破塔街第九转角。”
司命挑眉:
“名义用的什么?”
塞莉安狡黠一笑,獠牙若隐若现:
“血族的名义。”
“你说要他们相信命运,我说——我要他们信我的坏脾气。”
司命轻轻一笑,将稿纸叠好,塞入内袋,披上外套。
他朝她走去,像走向一场新戏的帷幕后。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果然,命运——眷顾着我们。”
他抬脚迈出门槛。
“走吧,塞莉安。”
“我们该去见见那些——还以为自己能掌控剧本的人了。”
第304章 破塔街之约
“他们问我是谁,我便戴上面具。
可他们看见面具后,竟说那才是我。”
——《黑塔剧评选摘·雾都篇》
破塔街,是王都最不愿承认存在的一条街。
它被永远排除在官方地图之外,却承担着七成以上的地下交易与非法秘诡卡流通;它的建筑编号在十年前就被议会彻底注销,但夜幕一落,这里仍有数百盏汽灯次第点亮,光芒模糊而真实。
这里没有市政卫队巡逻。
却从未发生过真正意义上的暴乱。
因为破塔街,有自己的“规则”。
——一套不被记录、从不言明的黑市剧本。
而今晚,这部剧本将迎来一个新角色。
第九转角,一家早已废弃的钟表铺。
斑驳的店匾在风中微晃,前台阶落着一只烧焦的齿轮鸟玩偶,脑袋朝下插在石缝间,仿佛被时间亲手斩首。
两位不速之客停在门前。
司命身着深紫与墨黑相间的长袍,外披古典血族贵族样式的暗纹披风,颈间佩戴永夜薔薇银质徽章。披风微动,投下的影像在门口的火灯下像细密的经文浮动。
他嘴角轻扬,眼神平和,身上却带着一种不可直视的从容——仿佛他从不需要证明什么,世界就会自然配合他下笔。
他身旁的女子,则更像一场预告的灾厄本身。
塞莉安一袭黑红交错的礼裙,裙摆如血水晕染,腰间束有银鞭鞘,披风似羽翼掠风,立于街角却仿佛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
她静立不动,周遭却生出一圈“视线盲区”,让人本能地不想看向她。
门未开,人未应。
但那扇老木门“吱呀”一声,自己裂开了。
这是血族来访者的特权——某种源自血契的“门感”。
钟表铺内,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陈年白兰地混合后的涩酒味。
这里是“讯途手”旗下的秘密情报据点之一。由地下文书网络掌控,专门负责黑市信息流通与印制。
他们被雾都地下称为“老鼠”——掌控超过六成的报童、传单渠道,甚至曾暗中印制过《雾中十诫》这类一度被王都封禁的反秩序文本。
正因如此,晨星时报一直无法突破底层传播屏障。
因为它——没有“鼠路”。
没有街头人脉的口子,也没有谁敢替它送纸上街。
而司命今天来,就是为破这个局。
昏黄灯光下,一个身披皮夹克的男人半倚在柜台后。
他脸上缠着烟灰色绷带,嘴角残留未干的血痕,一只眼戴着老旧镜片,另一只则裸露着泛红的义眼,亮得诡异。
他叫贝纳姆,是“讯途手”在破塔街的地头蛇。
他没起身,也没有客套,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不耐:
“阁下声称代表永夜血盟……那我假设你们不是来杀人的。”
司命点头,微笑:
“不是杀人。”
“是谈生意。”
空气停了一拍。
“那就请讲。”贝纳姆倚在柜台边,眼神一寸寸打量着司命,“你想要什么?”
“你的报童网。”
屋内陷入死寂。
贝纳姆的义眼轻轻震了震。
“你要我们——为你送《晨星时报》?”
“是。”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贝纳姆面无表情,但他的烟灰压得更深了。
他用力将烟蒂按熄在桌角,声音带了冰渣:
“《晨星时报》是死过一次的名字。”
“它七年前印过一篇‘误判的故事’,害死了三十七个无辜者。”
“它早该死在历史里。”
“现在你告诉我,你要把这张纸重新塞进每一个街头孩子的手里?”
司命神色不动,语气温和却坚定:
“是的。”
“而你们,会帮我。”
贝纳姆冷笑了一声。
那笑容带着十足的旧街怒意,毫不掩饰的抵抗:
“我们不送纸。”
“我们送命令,送规矩,送恐惧。”
“我们不送谎言。”
司命点点头,像是对这份拒绝早已预计。
“我理解。”
他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