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笔终于在布面上停下。
司命抬头,语气低沉却稳若磐石:
“初步方案拟定完毕。”
“我们能凑出两个归零门小组,三组质数门小组。剩下一人,必须进入孤注一掷门。”
鲁道夫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辉,声音沙哑却充满确定性:
“容错率极低,但可以——活下来。”
他顿了顿,低声道:
“问题是——信任。”
司命闻言,冷笑一声,语调中带着一丝讥讽与冷冽:
“这是疯子十三真正想要的。”
林婉清怯怯地开口,声音发颤:
“如果……有人在最后背叛呢?”
鲁道夫回答得干脆而无情:
“直接死。”
简单。粗暴。残酷。
这就是疯子十三亲手打造的筛选机制,一场没有复活、没有回头的真实屠杀。
司命眯起眼,目光扫过场中那些正在组队、在哭泣、在撕扯彼此的身影:
有的人脸上是慌乱、绝望;
有的人眼中藏着计算与冷静;
还有的人——嘴角已经露出刀锋般的笑意。
那不是希望,是人性被剥开之后留下的最底层原色。
“只有真正冷静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他低声呢喃,仿佛在对所有人说,也像是在提醒自己。
篝火已熄,夜色沉沉。
昏暗天光洒落在废墟之上,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漫长而扭曲。
四周,那九道战争之门静静矗立,如同死神张开的齿轮口,一动不动,等候鲜血灌入。
鲁道夫最后在破布上划出一条连线,所有小组配置正式落定。
他抬起头,声音低沉而缓慢:
“分组完成。”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司命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尘土,随意地甩了甩手里的扑克牌。
卡牌划破空气,发出一阵细微而清脆的破风声,如同某种仪式前的号令。
他看向众人,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孤注一掷门,由我一个人去。”
空气骤然凝固,沉默了一瞬,然后炸裂般地反应。
“——什么?!”林恩的声音第一个响起,眼眶瞬间泛红。
林婉清猛地站起来,声音发颤,几乎带着哭音:
“不行!太危险了!孤注门可是……!”
赫尔曼皱起眉,似要劝阻,却又迟疑着未开口。
娜塔莎罕见地收敛了平日里的轻浮,眸色深沉:
“小司命,这种事情不该逞强。”
维拉轻轻摇头,银白发丝随风微扬:
“孤注一掷,是疯子十三最钟爱的‘个人裁决’仪式。进入后,连理智之星都可能来不及启动。”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司命身上。
那是一种沉甸甸的注视,混杂着担忧、焦灼与压抑的无力。
但司命只是笑。
他摊开双手,如同在赌桌前亮出一张王牌,眼神明亮,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又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别忘了。”
“我现在,可是全场最幸运的男人。”
他指了指自己手腕上闪烁微光的军牌编号——【6】。
微弱的数字在黑暗中仿佛发出某种奇异的回响。
他轻声自语,像在对自己、也在对另一个存在低喃:
“我的秘诡,可是统御‘命运’的主宰。”
片刻沉默后,娜塔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带着一丝无奈,一丝不服,还有一丝近乎佩服的钦佩:
“……真不愧是小司命。”
“连死神都得看你脸色的男人。”
鲁道夫也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着司命,缓缓点头:
“我认可这个决策。”
“赌徒,偶尔也要靠直觉。”
林恩咬着唇,眼圈泛红,死死攥住林婉清的手。
林婉清低头,双拳紧握,手指关节发白。
她们都明白——
在这座疯子掌控的城市里,没有人能永远被保护。
所有人,都必须学会在死亡面前独自行走。
司命低头,拍拍林恩的头发,笑着低声:
“别担心。”
“我可不想死在这种没观众的舞台上。”
说罢,他转过身。
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扇孤零零立于废墟边缘的门——
【孤注一掷门】。
门上黑色齿轮缓缓旋转,深处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仿佛在低语:
欢迎,赌徒。来一场,属于你自己的审判。
与此同时。
根据鲁道夫与司命缜密推演出的组队方案,其余小组迅速完成集结与整合:
信奈、萧涟音、林恩、莉莉丝——归零门
娜塔莎、庄夜歌、艾琳、段行舟——归零门
赫尔曼、林婉清、藤宫澄——质数门
维拉、鲁道夫、许今宵——质数门
九门已开,命运已注。
空气仿佛凝固,连风声都压低了音量。
司命站在废墟中央,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孤注一掷门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在等待他的靠近。
他抬步前行,身影穿越火光与烟尘,在众人的注视下,那背影逐渐被拉长,像一位孤独的赌徒,踏向命运深处的深渊。
九道战争之门如死神张开的齿轮,缓缓地旋转着。
每一扇门后,似乎都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窥伺、在舔舐即将到来的血与命。
审判,就在下一秒,拉开序幕。
走到门前,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那一眼,将整座废墟的静默定格。
他看见林恩站在原地,死死攥着那枚“回顾之声”的怀表,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他看见维拉举起祈祷的印记,银白发丝在风中轻扬,眼神温和坚定,仿佛一位庇护者,为他送上祝愿。
他看见信奈一言未发地拔刀,那姿态冰冷而肃杀,仿佛刀刃已替她表达一切立场。
他看见娜塔莎吹了声口哨,嘴角勉强扯起一抹笑,朝他比了个“别死啊”的手势,
但眼中的锐芒泄露出隐藏不住的担忧。
他看见林婉清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个字,只是低头攥紧拳头,指节发白,眼眸微红。
还有赫尔曼、庄夜歌、段行舟、穆思思、藤宫澄……
他们的神情各异,但那一刻,他们所有的目光都如利箭般钉在司命的背影上。
他微微一笑,那笑中带着赌徒的洒脱,亦有领路人的沉静。
他举起手,轻轻摆了摆:
“各自小心。”
“等我回来。”
没有长篇大论。
没有激昂誓言。
只有短短几字,简短、锋利、沉稳,像利刃切开夜色,也像一句赌徒临行前的告别——简单,却叫人无法忘记。
随后,他转过身。
那扇黑色的孤注一掷门静静矗立,孤独而森然。
门上的齿轮浮纹缓缓旋转,发出低沉的咔咔声,像某种来自机械神明的心跳。
【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