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姐姐都不叫了？”
徐尽欢斜睨着她，“你这变得有点太快了啊，放心吧，我不问，但是你想说我也不反对。”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宋织雨甜甜一笑，站起身来，“那我就不说了，我去帮姑姑做饭去了……”
“呃……”
徐尽欢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有点愣神，见她打开门直接走了，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一秒打脸。
‘其实你还是可以说的……’
他心中吐槽，拿起手机，还是没收到任何回复，有点想要找谢志强和李云雪探听一下，但随即还是放弃了。
李云雪前段时间的表现有点不大对劲，加上她的前科，徐尽欢本能地不想让她与自己、与陈星竹有更多牵连。
至于谢志强……
自己要是找他打听他姐姐的事情，他不把自己骂一顿就不错了，别指望他会帮忙。
他又给俩人各自发了几条消息，然后开始忙碌工作的事情，随后被宋织雨喊着去吃饭，吃完后去楼下快递站里把老爸替上来。
“叮咚”
夕阳已近落尽，徐尽欢坐在门口台阶上喂蚊子，正纠结呢，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秒速拿起手机，瞥一眼屏幕就是心中大喜，看到了熟悉的双星头像。
陈星竹：“明天中午，图书馆门口板面馆见。”
徐尽欢马上回复：“好。”
回复之后，他又开始琢磨小妮子什么意思，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对于俩人来说，不管是图书馆，还是那家板面馆，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陈星竹在这种情况下约他去那里见面，有点像是很有仪式感的切割。
是真要彻底告别了吗？
徐尽欢发现心中有些恐惧，那恐惧就好像是大雪之后皑皑积雪曝露在烈阳之下，原本平滑齐整的雪面上出现了第一个塌陷的黑点；又像是抵御洪水的堤坝出现的第一个漏水孔……
一点，一孔，看起来小，但当它出现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全面的崩溃瓦解不远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深渊，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将他整个人吞噬。
重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情绪，甚至让他联想到了前世听说陈星竹噩耗时的那种彻骨冰凉之感。
“爸，你拿车钥匙吗？”
不知过了多久，徐海光回来，徐尽欢这才回过神，站起来之后眼前黑了一下，他定了定神站稳，然后问老爹，“我出去一趟。”
“应该没拿，”
徐海光摸了摸口袋，然后从里面拿出另一把钥匙，“自行车钥匙我拿了，你去哪？远不远？不远的话还是自行车方便一点……”
“行，给我吧。”
徐尽欢接过车钥匙，然后在店门口看到了自己那辆破旧自行车，夜晚昏暗的光线里，它显得愈发破旧，被蒙上了一层像是时光的光晕，甚至有些像是岁月痕迹的化身。
徐尽欢重新跨上自行车，在热气未退的夜风里用力蹬着它，穿过街道和马路，将一根根路灯柱子甩在身后，并且无数次碾压过自己和车轮的影子，来到了陈星竹家楼下。
这一路很长，长到他浑身是汗，脑子里面跟电影似的闪过了很多画面和念头，可等来到陈星竹家楼下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一路都想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想。
又好像什么都想通了。
进了小区之后，徐尽欢就下了自行车，刚换的裤子和内裤都被汗水浸湿，虽然赚钱之后换了昂贵的款式和材质，但还是有点不舒服。
他推着自行车往她家楼下走去，忽然想到了重生后不久，那一次自己跟着来到她家楼下，然后恰好看到她受了委屈下楼，在楼下泪眼朦胧看着自己的场景。
这么想着，他忽然微微一怔，脚步停了下来，随后又继续往前走了过去。
农历廿四，无月，天上星光点点，自辽阔无垠的夜幕上散落下来，但城市上空的星光过于黯淡，没有能够突破城市灯光霓虹的守护，都被挡了回去。
昏黄温暖的路灯下，陈星竹穿着素雅的白色吊带睡裙，搭了一件粉色的条纹衬衫，披着灯光和星光，正站在那儿，静静地凝望着他。
这个瞬间，徐尽欢有一种错觉，或者说是分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看到她好像哭了，又好像在笑。
这应该是错觉，否则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觉得她很久没有笑过了呢？
明明在今天之前，自己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看到她笑的……
可为什么忽然觉得最近一段时间，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她的笑容都是假的呢？
只有这一次是真的！
如果是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明明爱笑了，经常笑了，却都是假的笑容呢？
自己为什么没发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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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377】重新做人徐尽欢
“你好像很开心？”
“嗯。”
“不生气了？”
“生气啊。”
“那为什么开心？”
“因为……”
燥热的夏日夜晚，徐尽欢推着自行车走在街边，身旁的女孩儿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因为发现你没有变啊。”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曾经认为你变了。”
“我变了吗？”
“变了。”
她给出肯定回答，接着又补充：“不过又变回来了。”
“怎么说？”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像现在这样优秀、耀眼，没有一个月几十万，没有随便就能开起一个公司，说服别人给几千万的投资，没有近百万的粉丝，没有上过央视，没有被很多媒体报导，甚至在学校里面都没有几个人认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略微沉默，却没有转头看他，而是抬眸看向辽阔幽远的夜空，说：“那时候的徐尽欢生活费不多，成绩不好，名气不大，但身上有一种很稳重、诚恳的积极向上的气息……”
“原来我已经这么优秀了啊？”
徐尽欢笑了一声，“现在没有了吗？”
她摇摇头：“以前的徐尽欢，是一个思想成熟，但充满了青春阳光气息的高中生；现在的徐尽欢，是一个年少得意的创业者，一个充满算计的商人。”
徐尽欢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这一瞬间，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你才刚刚高中毕业，同龄人还要找父母要生活费，看父母的脸色、心情，而你一个月赚几十万，可以给父母买房；同龄人还在打听选什么专业以后好找工作，你保送了北大，开了三家公司，手底下有几十个员工，其中不乏名牌大学的毕业生，都要看你的脸色吃饭……”
陈星竹没有看他，继续用平淡语气陈述说道，“同龄人家里遇到了什么麻烦，父母怕他们担心，都不会告诉他们，而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一个电话打到区里、市里的领导那里去……
“你有骄纵的本钱，少年得志，哪怕目空一切，目下无人，大家也能理解，只要你一直顺下去，也就没有几个人敢在你面前说什么忠言逆耳的话，包括你的同学、朋友、老师、区里市里的领导，甚至是你的父母……但你没有。
“明明那么爱出风头，但你克制住了几乎所有会让其他人觉得不舒服的浮夸炫耀，就算开车去学校，你也只是怕冷怕热怕晒而已，跟你在家里偷懒不想干活一样，并不真是为了炫耀……”
她终于转头，看一眼徐尽欢。
徐尽欢朝着前面有不少人在散步的桓谭公园示意，然后在路边锁了自行车，与她并肩走向公园入口，问：“扬完了，抑呢？”
这是去年刚刚建成的新公园，本是煤矿塌陷区，引水成湖，沿湖种树，水中植荷，成为了附近居民乘凉散步健身的好去处。
俩人走到湖水边，水面风起带来了一些难得的清凉，陈星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了下去：“我没有怪过你，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少年得志，哪怕目空一切，大家也都觉得很正常。”
这次换徐尽欢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儿，看到路边长椅上一对老年夫妻追着孙儿离开，向陈星竹示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又等她也坐下，才叹道：“你刚刚说的很对，充满算计的商人……”
站在外人的角度，这都是一个少年得意的创业者在展露他的天分；
站在陈星竹这些亲近人的角度，这是他逐渐沾染了世俗市侩的气息；
而站在他自己的角度，站在一个重生者的视野，这其实就是十多年后的灵魂吞噬掉了原本这具年轻身体残留的少年朝气。
正如他自己之前就意识到的事情：
重生过来的，并不是那个与陈星竹相知相恋，耐心等待她心中坚冰消融的少年态徐尽欢，而是那个被她夭亡噩耗刺激、被职场和生活打压、在创业过程中融入环境、在事业成功后选择堕落的徐尽欢。
本质上来说，他与前些天他回到彭城时，那个在高铁出站口向谢晚晴搭讪、炫耀手表的油腻中年男人，没有区别。
陈星竹转头看看他，清丽纯美的容颜上已经看不出刚刚见面时的泪痕，脸颊晶莹娇嫩，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见他似乎很受打击、很有感触的样子，略微显出一些疑惑。
她不明白这为什么会让徐尽欢觉得备受打击。
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甚至对于不少年轻人来讲，“充满算计”都有可能被视为是一种优点。
‘难道我说的太重了？’
她心中有些不确定了起来，迟疑一会儿，语气柔和地道：“你要创业，要做生意，这些肯定是要有的，不是缺点，只不过人很容易形成路径依赖，就像你说过的那样，手里拿了一把锤子，就看什么都像是钉子了。”
徐尽欢笑道：“这句话我好像是对姐姐说的，她告诉你的？”
“嗯。”
陈星竹点点头。
“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你，你当时笑了。”
徐尽欢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她被旁边暖色灯光映照着的莹白脸颊，轻声说道，“我当时就有点恍惚，在想，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你笑了，然后再想，不对啊，你经常笑的……只是那些笑容都不像这次这样是真的笑，你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陈星竹静静地看着他。
徐尽欢习惯性伸手，又放了回去，舒了口气笑道：“你说的对，我确实在不知不觉陷入了某种看起来很正常的轨迹里，我接下来注意，你发现的时候可以提醒我一声。”
他笑容变得灿烂起来，笑道：“重新做人。”
陈星竹蹙了蹙眉，觉得他说这话不好听，忍不住嗔他一眼，然后起身道：“走走吧。”
两人沿着湖边继续往前走，徐尽欢问：“想好另外两个志愿报什么了吗？”
“央财和北邮吧。”
“可以，按照你的排名情况，第一志愿基本100%录取的，基本不会有意外。”
徐尽欢点点头，又问：“明天有个聚会，11班的同学，男生女生都有，跟我一起去不？”
陈星竹道：“不去了，你们班同学，你去吧。”
“那9班的呢？”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