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程霖生的了解,不仅孔祥熙自己的资本入场,还有宋子文领衔的官僚资本入场,再加上宁波帮为首的钱庄。
可以说,程霖生根本不知道他面对了多少人,有多少人都在盯着他的身家。当然像程霖生这样的‘输家’,还有不少,他不过是最有钱的人而已。
云飞出租车的总经理高尔特、泰来出租车的总经理施莱恩,最近有些苦恼——旗下的司机习惯在租界违规,最近因此被处罚了不少钱财。
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加强对司机的警告,同时两家再次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施莱恩很是遗憾的说道:“没想到在外面西方人的地盘,居然会受到华人的压力,工部局真是不堪一击!”
以往,他们英资、美资等企业,来租界受到各种优待,如今突然消失一些,自然是很不习惯。
高尔特则说道:“事已至此,我们再责怪工部局的软弱,也无济于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将迎来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长江出租车企业。大家有什么好的对策?”
沉默!
最近大家也算了解了长江出租车,在管理和服务上,质量也是相当的高。再加上其老板擅长做广告,以至于市场份额很快被抢走。
施莱恩飙出来一句:“早知道,就不降价了,我们现在是冒出了一个强劲对手,自身还受损不少!”
原本收费昂贵,利润很大。
如今收费便宜,‘损失’很大。
高尔特皱眉道:“此话不能这样说,如果我们不讲价,我们将失去最大的优势。”
随后,两家不欢而散,各求平安。
当然了,云飞和泰来毕竟有很好的底子在,不至于没生意做。
而且三十年代来临,沪市出租车的业务本身也在增长,所以大家都是有钱赚。
但现在的问题是,大家都想打垮竞争对手。
愚园路的长江车行基地。
如今,虽然陈光良的事业做的很大,但这里他依旧偶尔来小坐一下,他对这里的感情却是非常深厚。
这个占地三亩七分的地皮,是他当初购入的第一幅地皮,同样也是他第一份事业‘租车行’腾飞的地方。
基地里一共是八间砖木结构的平房,平常用于长江车行的办公,同时也是安保公司的基地,以及维修黄包车的地方。
所以这里说是一个‘江湖’也没有错,因为安保公司经常在这里进行训练,同时那些三教九流的车夫也会来这里。
“周哥,我们现在有多少正式保镖,多少外围成员?”陈光良站在院子里,询问道。
平常,安保公司交给周兴高和林峰管理,他偶尔和大家一起活动下,但还是很信任周兴高和林峰的。
陈光良是周兴高的‘救民恩人’,且又是带他一起赚钱的‘好老板’,其‘忠诚度’自然无可挑剔。更不要说,周兴高已经娶妻生子,基本杜绝叛变的可能性。
至于林峰,那是陈光良在番瓜弄的‘发小’,当初一起打过架的伙伴,忠诚度也是没得说。而如今,林峰也刚刚结婚不久,孩子也已经在老婆的肚子里。
当然,这些保镖的最大忠诚在于,陈光良用‘养老金’绑架了所有人。
试想一下,成为铜牌保镖,并工作十五年后,就可以光荣退休,公司将养到他老死,这是何等的诱惑。
“正式保镖28人,其中普通保镖10人,铜牌保镖16人,银牌保镖2人。当然,我们外围还有几十名候补保镖(物业的安保)、数百名线人。对了,十名普通保镖当中,还有4位女保镖正在接受训练。”周兴高认真的回答道。
女保镖自然是为将来家眷培训的,平常主要训练体能、枪击、警觉、贴身等课程。
陈光良满意的说道:“平常要多来这里练练,还有世界上最先进的防护设备,例如防弹衣什么的,你们也可以考虑采购。甚至,国外是不是有更好的安保经验,要不要请个教练,和大家交流下。我现在事业做的大,有些事情也是不得不防。经费不是问题,重要的是这支队伍的专业性和忠诚度。”
周兴高和林峰这几年,也是被陈光良逼着学习和成长,早已经非吴下阿蒙。
闻听老板发话,两人也纷纷表示,要将安保公司做大做强。
其实,陈光良这个‘安保公司’算是比较出名的,不少人都知道的存在。大家也知道陈光良作为从黄包车行发家的富豪,又怎么没有暴力机构呢!
这样的好处便是,道上的人不会轻易想打他的主意,有头有脸的人又忌惮他的报纸舆论,故目前还没有不长眼的人来惹他。
和一众保镖聊了几句,陈光良又将车行的管理层叫到办公室。
“怎么样?”
这句话,问的很模糊,不是跟他很久的属下还真不好回答。
但何向东显然知道老板在问什么,便回答道:“长江车行全部换上三轮黄包车,再加上去年降租,目前1500名车夫都非常满意。相比较外面的情况,我们车行无疑是非常好的。”
租金一天是八毛(332),一天工作八小时(可选择全年无休,亦可以让人带班),全部不用拉车改骑车(大大降低体力付出),基本上都有分红。
“还有呢?”
其他人可能都有些懵,难道老板改性了,喜欢听人歌颂?
唯独何向东继续汇报道:“当然,现在野鸡车泛滥,电车和出租车又发展很快,导致这个行业有些困难。再加上大照会一张牌照就高达750元,更加让这一行竞争激烈。全国其它城市也是这种情况,一些城市甚至出现黄包车联合在一起,去抵制公交车和出租车。这一行,似乎到了巅峰,有些持牌的人,干脆将牌照一卖了事。”
这就是陈光良想听的,何向东从一个管理者的视野,来分析这个行业的形势。
“我不会卖车行,大家放心。不过若是车行遇到新的困境,我就打算将三班倒改成两班倒,租金到时候再降一毛,一天七毛。车夫兄弟们都不容易,你们也要将大家的困难反应给我。”
“是,老板”
股东方面,车夫们自然无所谓,毕竟降租他们直接受益;至于陈光良的手下,目前都享受高薪水,也是影响不大。
例如何向东,薪水已经涨到180元一个月,还有公司安排的家属宿舍。
最后就是李超这个股东,但人家现在也是副科长,再加上前面已经赚了不少钱,也是很理解的。
散会后,陈光良留下何向东。
“现在还有没有在看书?”
“有,一直都在学习。”
“英语怎么样了?”
“交流没有问题,英文报也能看懂了。”
何向东越加的沉稳老练,作为最早跟着他的属下,他心中肯定也是羡慕老板其它公司的一些高层,毕竟事业做的大。
但他依旧将长江车行管理得井井有序,并经常和其它车行的老板交流,还能不把学习放下。
“嗯,平常也可以买一些管理方面的书籍,毕竟你们都还年轻,学无止境才对。另外,我和人合作了一家煤炭企业,你是知道的,我打算让你过去兼职管理,作为我的代表。”
和谢蘅窗合作的煤炭企业,主要经营方自然是谢蘅窗的人,但陈光良自然不放心,要派自己的人过去参与管理。
何向东马上说道:“好的,多谢老板栽培!”
“谢什么,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何向东不管是管理,还是财务功底,都已经不弱;毕竟长江车行的账目就够繁琐了,他一直没有出个纰漏。
第186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州河的南畔,麦根路(后世的靖安区泰兴路)。
陈光良和谢蘅窗两人,正在一幅占地二十亩的地皮上视察工作,这里将是‘捷瑞煤球’的工厂。
这家工厂两人各投资二十万大洋,各占股权50%,专门从事‘煤球’生意。
之所以建在苏州河的南畔,那是方便煤球运往沪市及周边的各个城市。
“陈老板,我们现在已经委托其它工厂,生产出第一批1000套‘煤球炉’、‘火剪’,和五十把‘煤球捣’,蜂窝煤球的材料也已经运抵这里。”谢蘅窗用略带激动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会激动呢?
自从1926年,刘鸿生邀请几个同业,发起‘中华煤球厂’,采取机器制作与烘干,而且原材料是使用的价格低廉白煤粉屑。一经上市,很快垄断沪市的民用煤球生意。
因为白煤屑虽然次,但作为燃料,还是完全可以的。而市民自己去购买,费工费时不说,而且还非常繁琐,场地更是成为问题,故现成的煤球市场非常的好。
待积累相当的财富后,刘鸿生担心竞争对手出现,于是而在去年(1929)成立第二煤球车,专门生产质量更好的黑煤球。不但质量好,而且还改变了外观,便于用户使用,在市场人士拔得头筹。
但如今。
‘蜂窝煤球’的出现,刘鸿生的煤炭厂所有优势都已经荡然无存。
相比较传统的‘煤球(其实说是煤块)’,蜂窝煤球的优势实在太多,其节约煤炭、干净方便、烟少等特点,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陈光良开口说道:“广告营销的方案,我都已经想好了,我们在报纸上刊登新闻广告,同时又派人进驻各个新式里弄,为大家演示和推销。争取一举战略沪市的‘家用煤’市场!”
谢蘅窗有些迟疑的说道:“只是市民若是使用我们的煤球,必定要购买我们的煤球炉,这样多一份成本,未必能很快占领市场。其次,我们毕竟没有所谓的‘专利’,若是同行效仿,想必不是太大的问题,无非就是多费一点时间和精力。”
这么大的工厂,知晓他们的配方大有人在,至于‘煤球炉’、‘火剪’、‘煤球捣’更是一眼明白的原理。
陈光良也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随即说道:“可以将煤球炉和火剪,作为‘试用品’,先给市民使用,先给他们试用三个月。待到期后,我们再卖给他们,届时他们知道蜂窝煤的好处,还不得乖乖付钱给我们!”
说到底,是他对自己的产品很自信。
谢蘅窗当即说道:“就如此做,我马上令生产煤球炉的厂家,加快生产速度。”
煤球炉和火剪、煤球捣,这些都是找人代工的。
由于数量大,价格自然是十分低廉。
而且,捷瑞煤球厂还和大家签署了合同,不允许他们私自生产同样的产品。
“好,那就这个月向市场推出我们的产品,毕竟这样的好东西,应该早一点普及华夏。”
“不错”
两人商量一番后,随后来到一间会议室,和管理层们进行见面。
陈光良也趁机将何向东介绍给大家,何向东将担任‘董事’,作为陈光良的代表。
随后,陈光良询问道:“我们采购开滦煤矿的煤,是否签署合同?”
开滦煤矿在唐山,是英商控股的大型煤矿公司,年产量约1千万余吨,产出的煤块为无烟煤,质量很好。
总经理是谢蘅窗,他先是一愣,随即说道:“目前煤炭是由我旗下的商号提供,并无和开滦煤矿签署合同。”
他心中有些忐忑起来,莫非这个年轻人要查他的账目,其实他差价赚的并不多!
陈光良当即说道:“这样是不行的!我们应该统计出沪市市民的大概用煤量,然后以一年供应多少吨,向开滦煤矿进行谈判。当然经过裕昌煤号是没问题,关键在于降低成本。”
谢蘅窗松了口气,不是查自己的账目就行,随即他说道:“只是这万一需求达不到,岂不是失约?”
他知道,陈光良野心不小,想取代‘中华煤球厂’,来垄断沪市的居民用煤。
煤炭,分为商用、民用,一般‘商用’是工厂用的,主要用的是煤块;而‘民用’的话,要求不需要那么高,煤粉煤渣就已经足以,而且还会参加其它成分。
陈光良说道:“我做事喜欢做行业的龙头,不喜欢先言做不到。更何况,若是达不到,你们裕昌煤号应该是可以托底的。”
言下之意,既然裕昌煤号供应‘捷瑞煤球’的原材料,那么风险也该承担一部分。
谢蘅窗一听,暗叫一个‘厉害’,不过他很快又充满信心的说道:“好,我们马上去开滦煤矿直接谈价格,我有信心,我们捷瑞煤球至少能占沪市的七八成民用煤球的市场。”
保守一点,毕竟刘鸿生这个煤炭大王才是真的。
事实上。
开滦煤矿(在唐山)一年产上千万吨的煤炭,其中有四分之一是通过‘煤炭大王’刘鸿生卖出去的。
刘鸿生是开滦煤矿的‘买办’,每年替开滦煤矿卖出250万吨的煤矿,然后从中抽取佣金,这是他当初的发家史。
而刘鸿生主要是在南方经销‘开滦煤(无烟)’,同时在去年买下徐州的‘贾汪煤矿(有烟煤)’,至于‘中华煤球厂’则是他的另一煤矿事业。
所以,裕昌煤号若是和开滦煤矿签署大额合同,注定瞒不过刘鸿生。
当然,捷瑞煤球很快就准备上市,刘鸿生知道也无所谓。
4月中旬,长江出租车扩充车队已经过去二十天时间,再等两个月,又有新的一百辆出租车加入,可谓发展迅速。
“老板,最近总是碰到汽车前往目的地,客人被人提前接走,我怀疑是泰来、云飞出租车搞的鬼,他们肯定收买了电话公司的职员!”梁孟起有些苦恼的说道。